苏小沫察觉他语气有异，皱眉疑惑道：“只要不祸乱三界残害无辜，为师不会将你逐出师门的，你放心好了？”

司湛微微松开口，默然看着她，眼神清冽凌厉，仿佛通过她的眼看穿她的灵魂似的。

苏小沫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怎、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司湛神色复杂：“师尊，你可要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苏小沫一愣，正要张嘴确定一下，忽然一瓢水泼过来，司湛眼明手快，搂着她在空中旋转，轻易地将水格挡出去。

“唔，咳咳咳！”苏小沫干咳了一声，险些把肺咳出来。

万妖之主狞笑道：“晏殊妹妹，别想跑。”

苏小沫满脸懵然，司湛拧着眉，虞乌桕则欣喜若狂地冲过来，嘴里不忘喊着：“师尊你来帮弟子教训这妖物啦，我就知道师尊最疼弟子了。”

我疼你妹！

苏小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恨不得一脚将人踢进湖里。

司湛本来在冷眼旁观，扫见虞乌桕那副被惊住的蠢样，听着苏小沫的心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平衡了。

万妖之主神色一僵，当年一战，他可是被晏殊这变态打怕了，尤其得了主仆结印，更是让他羞耻过了几十年。这些年来他闭关不出，为的就是将修为提升上来，好一雪前耻，将晏殊这女人压在身下。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突破了瓶颈，修为大增，刚出关就听闻晏殊这厮似乎修为遇到了瓶颈，瞬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正筹备上醉清峰挑食，没曾想晏殊这女人下山后还纵容弟子杀了他万妖城弟子，这不是给他找茬的机会么？

他二话不说，人匆匆赶过来，瞧见晏殊最宠爱的小弟子虞乌桕正在埋尸体，独不见伊人，心想有几分恼火，便先拿她的爱徒来打牙祭，他就不信女人不会现身。

如今女人现身了，虽然看上去有些与当年不太一样，但他向来不喜动脑子，提升戒备，进入备战状态，叫嚣道：“晏殊妹妹，多年不见，我们来切磋一下吧，若本座赢了，你得解开本座身上的主仆契约。”

苏小沫闻言，眉头一皱，低声询问司湛：“这人是谁？”

司湛抽剑说道：“万妖之主玄九霄。”

其实苏小沫已猜到几分，如今确定，吓得牙齿打颤。虞乌桕这厮还看热闹不嫌事大，走到她身旁向对方叫嚣着：“玄九霄，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被我师尊打的吗？刚出关就来自取其辱，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苏小沫踢了他一脚，恨不得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万妖城主果然倍感屈辱，盯着苏小沫那通红的妖瞳仿佛要将人生吞了似的。

苏小沫心生惧意，忍不住蜷缩到司湛身后，考虑着要不要趁机拿结契约这事出来跟对方好好谈谈，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正当她犹豫不定时，一只修长白皙带有薄茧的手伸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她下意识地抬起眸子，眼神里有征询的意思。

司湛眼神坚定，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苏小沫愣怔，这才想起司湛可是原书中的男主，身披男主光环，而且他的修为大涨，此情此景不就是妥妥的主角升级打怪，逆袭的剧情么？

如此一想，她不慌了，点了点头，不阻止他与万妖之主比斗。

司湛是个练剑的奇才，天赋极高，可晏殊因为偏爱虞乌桕，几乎没教过司湛什么，反而李行舟看不过眼，手把手教导他。他剑是招招凌厉，在雨水下舞剑也仿佛带着阵阵霜雪，万妖之主一时之间也无法靠近。

苏小沫看见司湛的舞剑对战，不知道为什么，乱成一团的心骤然安定了下来。

少年人眉间冷厉，青衫衣带裹着雨花飞舞，霞姿月韵，宛如一幅精致的画卷。

万妖之主意识到司湛并不像虞乌桕那样好对付，收敛心神，使用凝水术法，迫使少年招架不住。片刻后，司湛震袖一挥剑，尖锐划破长空的声响将卷席而来的水球震得一圈翻滚，纷纷扬扬卷起。

等到他将剑收回时，脚下已全是层层寒霜，原来这水还能结冰。

司湛在术法方面并不精通，双脚被冻结，一时之间动弹不得，情况危急，眼见万妖之主再次向司湛发起攻击，苏小沫一脚踢向在旁边干看着的虞乌桕，催促道：“快去帮你师兄，若帮不上忙，为师将你逐出师门。”

虞乌桕吓得赶紧施展术法，解开司湛脚上的冻结术，飞身过去加入战斗，与司湛一同对付万妖之主。

虞乌桕尽得晏殊的术法真传，在这方面的造诣不错，刚才落入下方，只因他不爱动脑，而司湛不善术法，却精于剑修，睿智超群，两师兄弟在此一战中互补，互相配合，打了三百回合，那万妖之主竟也讨不到好处。

苏小沫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着这般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李行舟给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于是紧盯着正在激烈打斗的万妖之主那腿，尝试使用念力异能。

万妖之主在哪个地方都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哪里遇到过这种绝境，他虽然用尽力气想要击败眼前两个臭小子，但不知为何，忽然双腿瘫软剧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裹挟着霜雪的剑朝他当头劈下。

下一瞬，“锵”的一阵尖锐声响起，司湛的霜雪剑在落下前堪堪被一把剑拦住。

拦住他的那把剑正是秋水剑。

此刻骤雨初歇，雨后初晴，一缕阳光折射而下，苏小沫紧握剑，立在司湛面前，侧对着他，声音冷如冰：“我才一眼没瞧见，你险些就给我闯祸。”

司湛的修为还是没赶上晏殊，披着晏殊外壳的苏小沫只是一剑碰撞，把他的虎口都震得发麻，好在苏小沫瞧见他，及时收了些力道，才没有伤到他。

司湛此刻的表情冷到极致，垂眉别过脸去：“我没闯祸。”

苏小沫看着这样的司湛，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在闹别扭。她定了定神，觉得以司湛与晏殊之间的恶劣关系，这定然是不可能的。

苏小沫将手中秋水剑一甩，后退半步，微微挑眉：“你险些杀了玄公子，即便他是妖，你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他？”

司湛眸光冰冷地扫了一眼玄九霄，道：“并非无缘无故。”

苏小沫翕动一下眼睫毛，追问：“是何缘由？”

司湛道：“长得太丑，碍了我眼。”

玄九霄满脸写着“你他娘的是认真的？这就是你说的缘由？”他纵横妖界上千年，是公认的第一美人，居然有人说他丑？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他那妖娆的脸蛋瞬间绿了。

虞乌桕也是咂舌，无法认同司湛的话，认为这是杀玄九霄不像话的借口，反正他也想要玄九霄的命，好让自己将来顺利当上妖族之主，便默不作声，静待师尊发话。

身为师尊的苏小沫轻飘飘地将剑收了回来，偏头冲着他道：“行，有缘由就行。你先杀吧，万事我给你兜着。”

“……”司湛蓦然抬眸，感到受宠若惊，死死地握着剑柄，强压那快要喷涌而出的情感。

“……”万妖之主与虞乌桕听得也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惊疑得简直不相信双耳所听。。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接下来，苏小沫还真没有拦着，司湛再次挥剑，整个人剑身裹挟着冰霜，狠狠劈进了万妖之主的身体。

周围一阵死寂。

司湛这回劈过来的剑并非是真实的，那是一道剑意，刺入人的身体时，没有造成半分的伤痕，却是直击修士元丹，能让人遭受到几乎撕裂灵魂的痛苦。而刺入万妖之主的身体，却将晏殊在他身上下的禁制斩断。

“……”万妖之主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慌忙检测体内那道禁制是否还存在。

苏小沫望向呆怔的众人，勾唇笑道：“只是吓吓他罢了。我这回可是来替他解除主仆契约的。”

说罢，苏小沫走到玄九霄面前，面露善意的笑意：“玄公子，不好意思，当年的玩笑开过了，希望你别介怀。”

玄九霄深知晏殊这人记仇，自己又地不够她，如今不知她撞了什么邪，竟然主动替自己解除主仆契约，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皮笑肉不笑道：“是我当年言行冒犯了帝姬你，你不放在心上便可。”

苏小沫微微点头，也不客气地认下了：“确实冒犯了。”

“……”玄九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一肚子憋屈却不敢当面发泄。

晏殊是女修，美貌倾城，靠着修为强横统领修仙界数百年，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哪怕当着众人被这么撂面子，她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仿佛是画上去的。

若这女人卑躬屈膝，真心实意说几句表示歉意的话，他还真是不堪承受。

苏小沫见众人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场面有些尴尬，便双手拢着宽袖，神色温和地向玄九霄说道：“但我当年一气之下给你下了主仆契约，让你轮回笑话，也是不应该的。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不让你成为笑话，我决定……”

说到这，她凑过去对玄九霄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在慎重挑选夫婿似的，弄得玄九霄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两名爱徒莫名地紧张。

他们都在想，莫不是师尊终于答应嫁给玄九霄？不行，师尊若答应，我就立刻捅死他。

而玄九霄也在矜持地考虑：若是晏殊肯答应嫁给我，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也不错。丢失的脸面瞬间就回来了。

三人各怀心思，面容各异地紧盯着苏小沫娇艳的唇瓣，各有期待。

苏小沫并不知晓他们心中所想，认真思索一番后，眼眸亮起来，拍着玄九霄的肩笑道：“我决定跟你结拜，从此之后你就是我晏殊的好兄弟，旁人也不会再笑话你了。”

一直强撑着的虞乌桕终于忍不住，一个踉跄险些直接跪在地上，幸亏司湛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两人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玄九霄眼见愿望落空，心里失落又气愤，可细想之下，这的确是个除了成为夫妻之外的好办法。可这真是个难以忍受难以接受的好办法呀！

他捂着脸，一脸崩溃的神色。

苏小沫见他不回应，担心他会反悔，满脸慈爱地对着虞乌桕说：“来，乌桕。过来见过你家小师伯。”

“……”虞乌桕实在迈不出步伐，任由自己倒了下去。

司湛却上前一步，持剑向玄九霄行了个大礼，干脆利落地喊道：“晚辈拜见师伯，刚才多有得罪了。”

玄九霄感觉自己嘴里被塞了只死老鼠，丑死了，却无法开口讲话，只淡淡道：“你的剑练得不错，宴师妹把你教得很好。”

司湛：“师伯谬赞。”

玄九霄随意摆了摆手，已不知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敷衍了几句便失魂落魄地离去。

苏小沫见麻烦的家伙终于消失在眼前，灵力消耗得也差不多了，强撑不下去了，呼吸有些急促，双腿发软倒在司湛的臂弯间。

她在司湛面前总是很容易心神放松，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像傅宏湛，也许是因为她从骨子里头认定他便是本人。

司湛将苏小沫直接抱了满怀，嗅到了她身上飘散而来那微弱的蜜香味，顿觉心旷神怡。

苏小沫懒散地靠着他，说话似乎有气无力：“为师累了，抱我回去吧。”

“师尊，让我来。”虞乌桕抢先发话，意在积极表现。

然而，司湛抱紧苏小沫不松手，苏小沫并不反感，反而不悦地训斥虞乌桕：“你回客栈给我抄经文一百遍，没我的吩咐，不许踏出客栈半步。”

她认为，虞乌桕的心生太邪门了，得改变他的心性方可。

司湛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向虞乌桕挑了挑眉，虞乌桕虽心有不甘，可一个是师尊，一个是师兄，他还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只好如同落败的公鸡那般，灰溜溜地回客栈。

司湛顺势将苏小沫横抱起来，故意走得很慢。

苏小沫丝毫未察觉，将脑袋靠着他的胸膛，双手挽起他的脖颈，艳红的长袖滑着堆落在手肘处，露出雪似的小臂。

回想今日之事，若没有司湛配合，只怕没有那么顺利完成任务，她觉得应该给点奖赏，便认真地看着司湛，道：“司湛，今日你表现不错，师尊可许你一样东西作为奖励。”

司湛盯着苏小沫那张昳丽的脸庞看了半天，才问：“什么都可以？”

苏小沫毫不犹豫回应：“自然。”

司湛嘴唇轻轻一抿，低声道：“师尊说这话，太犯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