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凛山位于北虞和东渊之间，这儿常年寒冷，往年雪来得都要比别处早上许多，正因如此几万年前这座山并没有被旁的仙家门派看去。

说来，玉凛山的创立也有趣的紧。

据说，玉凛山的开山掌门玉凛是个乞儿，机缘之下得到了一本心法，从此走上了修炼之路。

但他资质并不算好，因此被不少人看不起，于是他立志要修炼成仙，来日要创立个门派专门培养那些有仙根但没机会修炼的人。

自然，玉凛的想法遭到了不少嘲笑，但他丝毫不在意旁人看法，日复一日勤苦修炼。

由于资质不好，玉凛整整修炼了一百一十六年才到达金丹修为，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玉凛在金丹之后的修炼简直如有神助，两年就达到了元婴。

修炼上有了成就，玉凛就把开设门派提上了日程。

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玉凛走遍大江南北，多番对比之后看上了常年白雪却生机盎然的无名山，门派总该有个名字，玉凛懒得想，就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

于是，玉凛山就那么出现在人世之中了。

经过几千年的发展，玉凛山位居排行榜第三，要知道，除了玉凛山，排在前十的门派可都是有着几万年，几十万年底蕴的。

祁长羽和李古很快就到了玉凛山山脚下，将剑收回，抬脚走向守门的弟子。

山门简朴的简直不像个第三门派该有的样子，石筑的门上已经爬上了不少青苔，两边挂上了两盏长明灯，白日里那光并不明显，夜里也并不亮堂，泛着昏昏沉沉的光晕，就如同早起练功那昏昏欲睡的弟子一般。

一排石梯依山而上，并排也只能容下五人，前提是这五人身体不像体修弟子那般壮硕。

守门这种枯燥无味的任务一般是交给资历不足的弟子，一方面是为了提高他们的耐性，另一方面是为了培养他们对于周围的观察力。

现在守门的两个弟子用眼睛就能看出是新来的，灵力还不能自如控制，无法灵力护体，已经被冻得唇色发白了。

“引气入体，聚于丹田，专心感知丹田周围环绕的灵力，慢慢沿着经脉游走。”

祁长羽将玉牌递给其中一个弟子，随意指导了两句。那弟子检查完玉牌之后依言控制灵力游走，开始还有些吃力，慢慢的他就感觉不那么冷了。

惊喜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淡淡灵力环绕的手掌，他才刚能引气入体就能控制灵力了？！

“多谢祁师兄。”

“不必言谢，守门不是站在这里不动，自己多想。”

“我明白了。”

雪将长着绿叶的树枝压得弯曲，李古随手一拨，雪就洋洋洒洒地落下了。他不禁想起了刚入山门的时候。

“长羽师兄，我记得我们俩是那一批弟子里资质最好的两个，同时学会了引气入体，只用了三天，后来也是被派去守门，你控制灵气的速度可是比我快了不少。”

“是不少，两刻钟而已。”

祁长羽一句话把李古接下来想说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他就不该指望这块冰碴子能谦虚一下。

玉凛山门规，上山不可使用法器符咒，更不能御剑飞行，李古头一次来着差点没累死在这道石梯上。

他自幼锦衣玉食，去离自己家不过百米的街上都要坐个轿子马车，如今过了一百多年，他还是不习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但至少不会要死要活地喊累了。

到了山顶，抬眼望去就是完整的玉凛山，几座峰顶相连在一起但并不紧凑，最高的山峰是主峰，掌门、议事殿、广场、练武场和饭堂等都在主峰上。

现在整个玉凛山并没有多少弟子留下，都趁着这次机会下山历练了，连几个长老都下山了，掌门依旧在闭关。

祁长羽和李古先去了万草峰，这里留下的弟子是最多的，刚接近山峰就闻到了比平时浓了几倍的丹香，可见这些弟子就差没把自己塞到丹炉里了。

“我觉得这万草峰的师兄弟姐妹才是最累的。”

李古打了个寒颤，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觉得这几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进入了炼药房之后，丹香更加浓郁，祁长羽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李古只觉得自己的鼻子要失灵了，这些个弟子那么长时间呆在这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李古封住自己的嗅觉，仔细把炼药房四下扫了一遍。

这些弟子全坐在自己的炼丹炉面前，手上的灵力不断往丹炉里输送，控制着灵火的大小，死死盯着丹炉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一片乌青，脸上苍白一片，灵力跟不上了就往嘴里塞一颗聚灵丹，头发乱糟糟的，连弟子服上都染上了药尘，活像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这真的是平日里最在乎形象的万草峰弟子吗？

李古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问题。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李古的肩膀上，把李古吓了一跳。

“李古师弟，”手的主人说话了：“是来拿药的吗？”

声音沙哑不堪，但李古还是听出来了。

“杨辞师兄果然聪慧。”

这杨辞平日最喜欢听别人夸他，他只要一开心，就管不住手，不要钱似的把自己的丹药往外掏。

李古平时就靠着这一点从杨辞手里坑来不少丹药。下山前，杨辞忍无可忍揍了李古一顿，李古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拳拳到肉的痛感。

谁说的炼丹的力气不大的，给小爷出来，小爷保证不打死你。

杨辞比那些正在炼丹的弟子好了不少，除了眼底乌青丝毫不差。

“杨辞师兄。”

祁长羽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

杨辞偏头看向祁长羽。他对这位师弟可是印象深刻。

记得一次秘境历练出了差错，不少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被困其中，连几位长老都说没救了，刚凝丹的祁长羽却是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救回了大半弟子，自己却重伤晕倒。

事后杨辞问祁长羽为何要去救人，祁长羽只是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有人会因此开心。”

谁会开心？

杨辞想不通，那些被救的弟子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大长老？很好，大长老也没这个面子。

后来杨辞就不再去想这件事，就当是这个师弟哪根筋搭错了。

“祁师弟，这次辛苦了。”

“不如杨辞师兄辛苦。”

“喂，你都不说我辛苦。”

李古吵吵嚷嚷，明显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杨辞笑眯眯地看向李古，李古却吓得往祁长羽身后躲。

“以李古师弟的性子，怕是看到万草峰弟子们的狼狈样就已经不累了吧。”

这话一针见血，李古反驳不了，只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好了，这些药给你们，这几日炼丹练得我都快吐了。”

杨辞把几瓶丹药递过去，再接过祁长羽和李古手里的空瓶挥挥手就开始赶人。

“回去休息，我还要忙，就不送了。”

杨辞看着李古的远去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都多大了，还是个小孩子心性。”

转身换了副假笑的表情走向一众正在炼丹的弟子。

看完万草峰弟子们那副惨样，李古十分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拜在三长老门下，要不然今天他也得像个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相较于待在山上修炼，李古更喜欢下山历练。

没来山门的时候他在家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跑，游湖喝酒样样不落，整天到处跑，也幸亏母亲是东恒第一富商，要不然他还没这个资本。

可他这个纨绔性子可没少让母亲头疼，在得知他有仙根且资质是顶顶好的那类天给饭人士，自家母亲二话不说就给他送到了玉凛山，不听他的一句抗议。

起初，李古并不愿意被这些死板规矩拘着，三天两头逃课，趁着守门跑回家，结局还是被绑了回来。

李母以为自家儿子会长些教训，结果没想到李古把跑出来再绑回去当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

长老们看他三天就能引气入体的份上，权当他不过十四岁小孩子心性，也没有怪罪他，直到三月一次的考试中，这些长老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古的答纸上画的全是些潦草的画，猫狗王八，花草树木，甚至还有穿着暴露的女子。

长老们气不打一处来，从此，李古犯一次错，等着他的就是各种苦不堪言的惩罚，什么把药书抄一百遍，打扫整个玉凛山一个月，把一套剑法练个一天不能停。

于是，李古彻底失去了溜回家的乐趣。

李古看了一眼走在他旁边的祁长羽，现在这样挺好的，下山救人都有人陪着，虽然整天冷冰冰像个冰碴子，但总比看上他家钱财的蠢货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可是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欢喜的很。

李古的视线太过热烈，祁长羽实在忽略不了，偏头看向他。

“怎么了？”

李古笑了起来，鼻翼动了动，顿时双眼放光，搂住祁长羽的肩膀带着他加快了脚步。

“我闻到鸡汤的香味了，一定是饭堂徐大娘做了鸡汤，这香味她可是独一份，我们俩去喝鸡汤吧。”

吃完饭祁长羽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几天没人打理的院子里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他看了一眼，怕是能把自己给埋进去。

祁长羽手一扬，一阵风吹来把积雪尽数带走。

院子不大，但五脏六腑俱全。祁长羽抬脚进了卧房，将炭盆点上，拿了一套干净衣衫去了院子后面的温泉。

祁长羽当初就是看上了这个温泉才把院子建在这里，还特地设了一个结界隔出了一小块天地。

温泉上水汽氤氲，因为结界内暖意十足，开了不少的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与结界外的天寒地冻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祁长羽脱下衣衫将自己慢慢没入泛着暖意的温泉，后背胸前浅浅印着几道伤痕，是之前救人留下的，那几道伤口原本深可见骨，将养了大半年才养成了如今这般。

祁长羽慢慢放松身体，让温泉水将自己包裹住，感知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再将灵气引入体内，聚往丹田，不一会周围的树剧烈摇晃着，雪花也往祁长羽待得地方飘，但全部被结界阻隔在外。

灵力在祁长羽体内游走，开始还是井然有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灵力开始横冲直撞，祁长羽脸色骤然变白，一口血吐了出来。

那股没由来的躁意越来越严重，祁长羽抹掉嘴角的鲜血套上衣服回了卧房。

祁长羽没有穿上鞋袜，也没有用灵力护体，湿漉漉的脚踩过的雪微微融化，同时那脚被冻得发红，散下的长发上也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进了卧房后祁长羽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他煮了一壶热茶，没有喝就躺在了床上。

明天就是十二月二十一了，但不重要。

祁长羽闭上眼睛，睡的并不安稳，梦里，他站在一片焦土之上，黑色的天空之中悬着一轮巨大的红月，仿佛被鲜血染上一样，这轮红月深深印在祁长羽的眼底。

掌门养了两只仙鹤，平时宝贝的要死，什么天材地宝都能往它们肚子里塞，就算是闭关了也特地找了人照看着。

就是那么精心的照料，掌门也没见过仙鹤飞起来。李古偷偷去看过，肥的不像只仙鹤，活像他家以前养的走地大肥鸡，走起来摇摇晃晃，瞧不见一点属于仙鹤的优雅姿态。

长得肥也就算了，可这两只仙鹤无论李古怎么逗弄都不发出一点声音。

李古非常想问掌门，这两只仙鹤是从哪来的，不会飞不会叫，不如养只鸡，起码炖汤很香。

但李古要是问了，被炖汤的就不是鸡了，而是他。

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可是今天，李古是真的想把这两只仙鹤抓去炖汤。

辛苦奔波了好几日的李古本来想今天一定要睡个懒觉，把亏的都给他补回来。

但万万没想到这两只仙鹤一改常态，扑腾着翅膀将自己肥大的身子带上了天空，不住的鹤鸣硬生生把李古从周公的世界里拽出来，气得他狠狠灌了一口冷掉的茶水。

也不知道鹤汤好不好喝。

缓过睡意的李古最终认命，反正今天也是要到处跑，早一点就早一点吧，就是不知道下次能喝上徐大娘熬的鸡汤了。

李古从书房拿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就往外走。

祁长羽的院子有些偏僻，但胜在安静，李古不那么认为，甚至还当着祁长羽的面吐槽过。

“说好听了是安静，说难听了是荒无人烟，去哪都不方便，大长老的无尘峰那么大一块地方，你非要费劲在这搭个院子，小心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当时的祁长羽不置可否，现在的祁长羽只觉得李古的话对的不能再对了。

炭火早就灭了，屋子里满是寒意，一身单薄里衣的祁长羽全身像是冒了火，心底的躁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祁长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难以发泄的躁意让他眼尾染上了一抹红色，像是刚哭过。

他一时不稳就要往地上倒去，好在反应够快，及时扶住桌子稳了下来，只是可怜那套上好的茶具，被抚落在地上变成碎片，茶水漫延开来加深了地面的颜色。

李古刚进院子里就听到这一阵噼里啪啦的大动静，还以为有人要来刺杀祁长羽，慌忙唤出自己的剑就往屋里冲。

“啪”的一声，房门被李古踹开，紧接而来的就是李古的声音。

“长羽师兄，我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