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飘飘洋洋下起小雪，秦曦月站在将军府门口将身上的披风拢紧，柳丽莲提着衣裙往这跑，生出白发的头上沾了不少雪花。
“你这孩子，出去玩不把护耳带着是想等抹药的时候痛的哇哇大叫吗。”
说着，柳丽莲把护耳给秦曦月戴上，戴好后秦曦月抱住柳丽莲的胳膊撒娇。
“人家忘了嘛，娘亲这不是给我送来了，我要是烂了耳朵，第一个心疼的不就是娘亲。”
“就你会化事。”
“嘻嘻，娘亲最好了。”
远处马蹄声和车轮轧地的声音传来，是瑞王府的马车，柳丽莲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手炉塞到秦曦月手上，细细嘱咐着。
“冬日里冷，虽然中午好些，但也要仔细点玩的时候别吹多了寒风，着了风寒可不好受，也不要吃太多东西，回来还要吃饭的，晚上娘亲给你做甜羹吃。”
“好的娘亲，等我回来哦。”秦曦月进了马车，有掀开帘子冲柳丽莲摆手：“娘亲再见。”
柳丽莲站在门口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才转身进了院子，还不忘吩咐下人把做甜羹的材料准备出来。
马车的车厢空间很大，都够秦曦月在里面打滚的了，只是可惜有别人在，她做不出那么丢份的事。
这次出门是虞天澜提议的，说是北边新开了家茶楼，里面说书先生说故事说得好，反正年时也没有课业，不如去看看。
秦曦月对于那些个故事并不感兴趣，不过是一些情情爱爱，还没有那些霸道总裁有意思呢。
可是这个时代娱乐实在太少，她每日待在家里实在是无聊的要死，就答应了。
上了马车才发现不仅有个姜莹莹，居然还有个十七八的少年人。
“虞天澜，他谁啊？”秦曦月问到。
“哦，我忘了介绍。”
虞天澜收回对姜莹莹含情脉脉的眼神，才开始给互相陌生的两人介绍对方。
“这是镇南将军府家的小姐揽月郡主，这是莹莹的表哥姜子扬。”
姜子扬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发冠束起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个绣着貔貅的荷包，周身环绕着一股书生气，长得也儒雅的很。
姜子扬见到生人就开始害羞，脸上已经飘上两朵片红霞，嘴唇动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后只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这般反应，秦曦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学着他的样子点了点头。
将军府在南边，离那个茶楼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到茶楼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虞天澜和姜莹莹聊得开心，整个车厢里就没有第三个人的说话声。
等到秦曦月觉得自己都能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马车终于缓缓停下，像是后面有恶鬼追着。
秦曦月以最快的速度跳下马车逃离尴尬，但她万万没想到，虞天澜安排了两张桌子。
他和姜莹莹一张，秦曦月和姜子扬一张。
坐在姜子扬对面保持礼貌微笑的秦曦月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把虞天澜拽过来一顿胖揍。
他们的位子在二楼，下面的说书先生一开口，不同于一楼的人进进出出，二楼除了送吃食的下人就没人再走动了。
故事过于俗套，不过就是一个农户出生的书生在考取功名后负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接下来的内容秦曦月都会背了。
实在是无聊，秦曦月已经开始用盘子里的瓜子拼小人了。
姜子扬对于这种故事也提不起什么兴趣，犹豫了半天才小声开口道：“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太俗套了。”秦曦月摇头，“你也？”
“是啊，晏都茶楼早就不说这种故事了，大家更喜欢女将军上战场打仗的故事。”
“我也喜欢。”
“你要是喜欢，我那里有话本，下次给你送过去。”
“好啊好啊。”
不是秦曦月对于话本有兴趣，实在是盛京市面上售卖的话本千篇一律，找不出什么独特，好不容易有个新故事，秦曦月是一定要搞一本来的。
两人像是遇到了知音，都没再听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开始谈天说地起来。
晏都的山山水水，大小节会，能聊的都聊了一遍，要不是不方便，秦曦月现在就想到晏都玩。
“你来盛京是为了什么？”
秦曦月有些好奇，这么内向的一个人总不能是专门来结交朋友的吧。
“我来是为了玉凛山。”
听姜子扬一提起，秦曦月才想起过几日玉凛山要在盛京挑选弟子，无论世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了仙根就能去玉凛山，但最后能修行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自己了。
“你都十七了，以前没有测过自己有没有仙根吗？”
“没，”姜子扬摇头：“姜家祖上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修行之人，只是我前一段时间激动之下定住了一个要掉落在地的杯子，家中长辈才想着让我过来试上一试，我对仕途，做生意都没什么意思，要是真的当上了修士，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那我就先祝你成功了。”
秦曦月对于姜子扬的态度倒是很欣赏，没必要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死磕，他这性子，估计能更好的将身心投入在修习之上。
“我也打算去测试一下自己有没有仙根，要是有的话，我们俩可就在一个宗门了，也算是有个照应了。”
“那好呀，到时候我们还能互相帮助，”姜子扬挠挠头：“我实在不习惯在那么多陌生人的环境里待着，到时候你可得陪着我。”
“放心，我罩着你。”秦曦月拍拍胸脯，活像个小大人。
冬日天黑的快，等秦曦月回到将军府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秦曦月跳下马车，目送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准备进门，余光却扫到了围墙边一只死掉的猫，黑色的猫毛已经被雪给盖上了，要不是秦曦月眼神好还真发现不了。
秦曦月叹了口气，北虞冬天本就寒冷，今日还下了雪，这些流浪的动物年年都要死上不少，管都管不过来。
摇摇头，秦曦月没再看那具尸体直接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离开的秦曦月并没有看见已经死掉的猫睁开了眼睛，露出金黄色的眼瞳，然后站起来，轻盈地跳上了院墙。
秦曦月在茶楼待了一下午，除了一些小食点心之外就只喝了点茶，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
没几口就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还嚷嚷着要再添一碗，柳丽莲怕晚上吃多了积食，说什么也不给秦曦月盛第二碗饭，只给她舀了碗甜羹。
“你今日吃了不少菜了，把这甜羹喝完就什么也不能吃了，别等会又撑得睡不着觉。”
秦朗元嘴里含着一大口饭，手里的筷子还往肉盘子里伸，含糊不清道：“你娘说得对，小孩子吃太多不好。”
“啪”一声，秦朗元刚夹上的肉被柳丽莲打落回到盘子里。
“忘了府医怎么说的了？少吃些肉，你自己数数今天吃多少了。”
“没多少，这是最后一块了夫人。”
秦曦月看着秦朗元已经堆了不少骨头的骨碟忍笑，这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
秦朗元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拙劣的谎言被拆穿，还苦苦讨要着最后一块肉。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秦曦月没再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偷偷拿了块糕点就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
地上的雪已经有点厚度了，一行人深深浅浅的脚印就那么留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一个丫鬟撑着伞走来，空出来的手还提着一盏灯。
“小姐，没有你说的那只猫啊。”
“没有就算了，回去烤烤火。”
一具小猫尸体，说不定是有人处理掉了。
秦曦月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每年皇宫里送来的礼物里面总有一个东西是自己特别喜欢的。
丫鬟把一个个锦盒规规矩矩摆在桌子，把热水倒在茶壶里就离开了。
秦曦月表示开礼物这件事自己一个人才有意思。
开了几个盒子，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布帛锦缎，还有些文房四宝。
不是吧，今年不会都是这些东西吧。
秦曦月如遭雷劈，整个人都不好了，想着往年的志怪小说，虎头娃娃，秦曦月闭上眼认命似地打开下一个锦盒。
求求是个我喜欢的，求求是个我喜欢的。
秦曦月默默祈祷，睁开眼就是一个精致的木雕，秦曦月心中一喜，小心翼翼讲木雕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这手艺也太好了吧。
“诶，这木头疙瘩怎么那么像我？”
随着声音响起，一阵冷风也吹了过来，秦曦月后背一僵，满心的欢喜似乎也被这冷风吹散。
那声音太过沙哑难听，在只有秦曦月一个人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秦曦月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将军府的侍卫都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让一个人那么大摇大摆地闯进自己的院子。
把木雕放回桌子上，秦曦月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鞭子缓缓回头，下一刻，秦曦月直接将鞭子直接从腰间抽了出来。
窗户不知道怎么被打开，寒风夹杂着雪花一股脑地往屋里涌，窗台上坐着一只猫，黑色的毛发上沾着不少雪花，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秦曦月，四只脚上的白毛在一身黑上格外突兀。
秦曦月不怕猫，但这只猫不久前她曾经见过，那缺了一撮毛的耳朵，和在将军府外的猫尸体一模一样。
死了的猫复活了，还站在自己的窗台上口吐人言，普通的猫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就是一直猫妖，说不定还有九条命！
就算自己的存在算是个奇异，但头一次遇到妖怪，秦曦月心头还是带些害怕。
秦曦月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猫，生怕下一秒它就会扑过来给上自己一爪子。
黑猫没把秦曦月的害怕看在眼里，举起一只前爪舔舐着，明明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却还是说出了人话。
“你不记得我啦？”
“我哪里见过你？”
秦曦月把这一百多年的记忆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自己见过的猫里，就算有这种四蹄踏雪的猫，也没有金色眼瞳的。
“莲心院，树上，我给的提示很明显了。”
太久没看见，秦曦月确实把那团树上的黑雾忘得一干二净，明明前些日子还想着找个道士来做做法，现在倒好，这妖魔鬼怪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