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月双眼空洞地看着看不见头的石梯，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自己爬上去？！”
李古已经踩上了石梯，他回头冲秦曦月一笑，道：“忘了和你说，玉凛山上山，必须从石梯爬上去，别的方法都不可以哦。”
想起初来玉凛山的那一天，秦曦月长叹一声，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这到底是谁定下的规矩啊！
苏植比秦曦月还矮些，他拉了拉秦曦月的衣袖，小声道：“姐姐，我们走吧。”
石梯上，秦曦月拉着苏植冻的通红的手慢慢地往上怕着，或许是修炼的原因，她总觉着现在爬这石梯没有当初那么累人了。
苏植紧紧盯着他和秦曦月拉在一起的手，嘴角弯了弯，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玉凛山很冷，寒风刮在他的脸上犹如刀割，但苏植一点也没觉得难受，这里积雪不融，但生机盎然，他喜欢这。
苏植抬头看向秦曦月的侧脸。
这个姐姐也很好。
那天绝对用了阵法。
秦曦月忿忿地看着前面的飞云殿，这次爬了不过半个时辰就上来了，上次爬了半天都没看到头，灵力加成也不至于那么离谱！
广场上来来往往不少弟子，看见苏植都没忍住低声嘀咕了起来。
苏植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也能猜到和自己有关，于是又缩了起来，恨不得黏在秦曦月身上。
秦曦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别害怕，他们只是好奇而已，等会我带你去见师尊。”
他点点头，一个弟子路过，依稀听见了“妖怪”这两个字。
这次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李古带着秦曦月去了任务堂，说是去领积分，以后是有用的。
积分？秦曦月挑了挑眉，这里还有这种说法，玉凛这个人恐怕不简单。
她也没多问，安静地跟这李古到了任务堂 ，将令牌递给一位弟子。
“这个任务一共一千积分，你们两人平分，一人五百积分。”
等了片刻之后令牌便还了回来，秦曦月看了一眼令牌的右下角，那里多了个“伍佰”两个字。
“积分可以换东西，以后你会知道了，走带你去见个人。”
万草峰上，杨辞正守着自己的丹炉，外面突然传来喊声，他的手一抖，灵火一下灭了去。
“杨辞师兄！”
李古飞快地跑过去，准备给杨辞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没想到杨辞闪到了侧边，他没刹住车，脚底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
秦曦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师兄保重。
杨辞勾唇，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李古的腰带，把他拽了回来。
“你刚刚吵到我了，我一炉丹都毁了，你打算怎么赔？”
“不赔不赔，明明是你定力不好。”
李古站稳身子，往杨辞腿上轻轻踹了一脚。
“你刚刚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杨辞轻笑出声，一拂袖将丹炉里的废丹拂到了外面的草地上：“找我做什么？”
屋子里药香浓郁，到处都放着花瓶，不过里面装的都是些草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装饰。
李古坐在了唯一一把带着软垫的椅子上，把收魂瓶抛给杨辞。
“超度。”
两个字说完，李古就闭上眼瘫在了这张椅子上，完全忘记了给秦曦月介绍一下杨辞。
杨辞接过瓶子，才发现这屋里还有两人，一个是略有耳闻的最小弟子秦曦月，另一个……
杨辞凝视了一下穿着上好锦缎的苏植，这不是个人啊。
“他是哪捡来的？”
“额……”秦曦月看了一眼缩在自己身后的苏植，想了一下便道：“以后就是我师弟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杨辞再次打量了一下苏植，玉凛山建山至今，从来没有收过妖怪当弟子。
他拿着瓶子摇摇头转身从别处拿了些东西。
也不知道殷岐长老愿不愿意收他当弟子。
杨辞是如何超度的，秦曦月没留下来看，李古已经在那把椅子上睡着了，她就带着苏植回了越云峰。
燃着香的屋内，殷岐盘腿坐在冰凉的地上，长长的卷轴滚了一地，白发垂到放置在地上的端砚里，带着墨在地上作画。
他养的那只学人鸟站在鸟架子上，时不时开口大骂两句“死殷岐，吃药了！死殷岐，吃药了！”一听就知道是齐若芸教的。
被叫得烦了，殷岐看也不看随意抓起旁边的东西就扔了过去，哐的一声砸中鸟架子，那学人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别处继续骂。
秦曦月推开门走进去，差点被地上的一卷竹简绊倒，她这才仔细看了一下殷岐的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连被子都裹到了地上。
她把东西一一捡起，放在它们该呆的地方，才让苏植进来。
收拾东西的动静不小，偏偏殷岐完全没有察觉，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卷轴，不时还嘀咕两句。
“师尊！”
秦曦月连叫几声，殷岐还是没有反应，不得已她冲着那仿若失聪的耳朵大叫了一声。
殷岐才从卷轴里拔出脑袋，身子狠狠地抖了抖，这下卷轴可遭了殃，头发上的墨全部甩在了卷轴上。
“我滴亲娘诶！”
殷岐手忙脚乱，赶忙把沾了墨的头发顺到脑后，又连忙把卷轴拉远些，但不可避免的，几个字还是糊了。
真是没眼看！
秦曦月捏了个诀把殷岐的头发清了个干净，这是李古之前教给她的，运用的还不是很熟练，卷轴她是不敢随意碰的。
至于殷岐的头发，这不在她的担心范围之内。
“哪捡来的小树妖，带到为师跟前来了。”
殷岐站起身，散落在他周围的东西像是长了眼睛，自己飞到了自己的领地安静躺着。
在地上坐久了腿有些麻，殷岐站起来身形晃了一下，秦曦月便讨好的上前扶住他。
“晏都遇见的，养母死了，我就把他带来了。”
秦曦月声音压的极低，苏植站的离书案远些，只能看见她嘴皮子动了两下，说了什么便不知道了。
“那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师尊，您要不瞧瞧，收他当徒弟？”
这话太过惊世骇俗，殷岐掀起眼皮看向秦曦月，瞧她有些踌躇的脸，突然很想打开她的脑瓜壳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奇思。
“为师可没听过哪家仙门还收妖怪当弟子的。”
那只学人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苏植的肩膀上，尖嘴啄着他的头发，还不忘附和两句。
“没听过！没听过！”
这鸟不识时务，秦曦月瞪了那鸟一眼，琢磨着等会怎么把它的毛给拔光，结果还没想好，报应先来了。
学人鸟扑棱着它漂亮的翅膀，鸟爪子在秦曦月头上踩了两脚，回到苏植肩膀上还不忘带走秦曦月头上的小珠花。
秦曦月咬牙：行，算你狠，下次别让我抓着你落单！
学人鸟像是看透了秦曦月的心思，高高抬起它那颗还没珠花大的脑袋叫了两声。
珠花落在了苏植手里，他借着把珠花还给秦曦月的机会，站到了书案跟前，缩着脖子偷偷看着殷岐。
殷岐没说话，冲着秦曦月摆摆手示意她出去，秦曦月看了一眼苏植，才心有不愿地走出去，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还不忘从门那边探个脑袋。
殷岐失笑，骂道：“好了，干你自己的事去，为师又不会把他吃了。”
“哦。”
秦曦月撅嘴，慢慢把脑袋从门上拔走，才把门关好。
“听小月儿说，你养母死了？”
苏植嘴唇动了动，很想反驳一句，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他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不是亲生的，可不就是养母。
“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这话一出，苏植都以为自听错了，不记年岁的修士也会眼拙吗？
“知道。”
他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殷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后指向书案上的花瓶。
“你去摸摸那根树枝。”
花瓶里装的是一个月前殷岐折下来的一根花枝，放久了殷岐也忘了它的存在，闲下已经枯死了，枯了的花和叶子还挂在上面，轻轻一碰就能掉在桌上。
苏植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照做，手刚碰上去，那枯死的树枝就活了，叶子重新舒展开，恢复颜色的花也散发出芳香。
眼前的一切吓到了苏植，他的手像是触电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说出口的话都发着抖。
“这，这是什么？”
“是你的本事。”
殷岐弹了一下活了的树枝，上面瞬间又冒出几个新芽。
“你就没感觉吗？”
没等苏植回答，他就走到书架前把刚收拾好的书简卷轴重新翻乱。
“感觉！感觉！”
学人鸟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苏植低着头，把脑子里的东西翻了一遍又一遍，才找到以前时光里种种不对的地方。
娘的那块地里，本来什么都长不好，后来娘身体不好，换他去浇水，那些菜长得比别家菜地里的都要好。
虫鸟也很喜欢亲近他，每次他在竹篱围的小院子里逗鸟玩，总能看见娘坐在窗前，眼中带着担忧望着他。
当初捡到他的时候，娘就应该知道了吧。
苏植脑袋一阵剧痛，眼睛看见的是一个个模糊的身影，长着尾巴的，长着翅膀的，一道道打在自己身上的妖力。
学人鸟尖叫一身，快速地飞到了别处，下一刻苏植脚下便生出一圈又一圈的绿色咒文，随即数根藤蔓破土而出，在不大的屋子里扭曲着身体。
殷岐无视了这一切，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便坐到了书案前，眼看着一根藤蔓就要抽到他身上，却在最后一刻停在了殷岐身侧。
苏植喘着粗气，眼眶下还有血珠往下流，青色的眼睛里带着后怕看向殷岐。
学人鸟歪着脑袋，扑棱了几下翅膀却没飞走，站在鸟架子上啾啾叫了两声。
苏植就那么和藤蔓僵持着，除了眼睛，现在鼻子、嘴巴和耳朵都往外溢血，香炉上的白雾越来越少，殷岐才用手弹了一下身侧的藤蔓。
那藤蔓咻的一下便重新钻回地里，地面上的咒文也慢慢散开，直到咒文完全消失，苏植才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香完全烧完的那一刻，殷岐才撤去小结界，他跺了两下地，被藤蔓破坏的地面才恢复晚好如初的模样。
“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了？”殷岐用一根手指接住了飞过来的学人鸟，空出来的手里放了些鸟食：“老夫那个小徒弟运气太好，什么好东西都能捡回来，她那只猫，还有你这只妖。”
苏植仰着那张七窍流血的脸看向殷岐，殷岐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逗鸟去了。
“你本事不小，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啊，容易误伤别人，曦月很讨老夫欢喜，她想有个小师弟也不是难事，但这个位置人选是很多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植再傻也不会不明白，他难得声音大了一次。
“请师尊收我为徒，我一定会控制好自己的。”
他吃力地跪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急切，但是殷岐完全没有看他一眼。
实在太辣眼睛。
“你出去吧，曦月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马上都想砍了这本书了，真的是要死，呜呜呜，我争取寒假看看能不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