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羽推开堵住石室的巨石，看着天边悬月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金光。
他回头看了一眼待了七年的地方，随后便化作一阵白烟消失在这座山峰之上。
夜中清寂无人，他落于自己的院中，抬脚走了两步才发现了不对劲，进了屋之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这院子有生人来过。
后院响起水声，他眉眼一凛，闪身到了温泉结界之外。
祁长羽住在这里，在玉凛山并不是一个秘密，只是此处安静，少有人打扰，再者，他已经闭关许久，总不能有人神机妙算今日在这等着他，就算等他，也不该进了结界而自己却毫无感觉。
他面色沉沉，一步一步地靠近结界。
此刻，身处结界之内的人便是秦曦月，这些日子她为了半月后的弟子选拔赛耗费了不少精力，每日早出晚归，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今日好不容易抓到空隙过来泡个温泉，她感动地都快要落泪了。
温热的水包裹住她的每一寸肌肤，皎洁的月光模糊在水汽之中，勾起一丝旖旎。
秦曦月脸上被热气蒸得红了一片，才不情不愿地从温泉里出来，套上她自己做的吊带睡裙。
废了好几块丝绸呢。
正当秦曦月打算折朵花就走的时候，背后忽的泛起冷意，她连忙往侧边一闪，一道灵力便擦着她击中了花树。
那花树也是可怜，祸从天降躲都躲不掉，就那么折在了花开正艳的时候。
秦曦月还没来得及辨认来人是敌是友，第二道灵力便打到了秦曦月面前。
她捏诀一挡，手中立刻变出一把匕首，飞快地朝来人刺去。
管他是敌是友，先打了再说。
祁长羽勾唇，直接握住秦曦月那只拿着匕首的手，往旁边一拉，却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快，匕首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另一只手上，而那只手正那种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月光隐在云层之后，祁长羽垂眸看着秦曦月那张有些惊讶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
“秦小姐，别来无恙。”
随后，他便松开了握着秦曦月的那只手。
秦曦月有些尴尬，伽娜说过，除了她，这个结界只有布置结界的人才能进来，现在看来这院子的主人就是这阴魂不散的缘分了。
她将拿着匕首的手收回，尴尬地笑了笑，道：“好久不见啊，祁伯伯。”
直到此刻，祁长羽才察觉秦曦月穿了什么，他微微皱眉，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秦曦月披上，还使劲拉了拉，把秦曦月裹得严严实实。
秦曦月颇有些无语，这外袍有些长了，裹得这般严实，有些绊脚啊。
祁长羽领着秦曦月进了屋，将只剩半截的蜡烛点亮，又把不知从哪里来的热茶给秦曦月倒了一杯放在面前。
“七年前来的吗？”
说的是七年前的那次弟子大选。秦曦月端起杯子小小的啄了一口，是花茶，喝着不似茶叶带着苦涩，还溢着香。
“是。”秦曦月点头，“和你同门。”
对此，祁长羽倒也不意外，殷岐那个德行，怕是测完仙根之后就跑到人家里先下手为强了。
瞧见秦曦月头发还往下滴着水，他便将淡金色的灵力附了上去，不一会她的头发便干了。
一杯茶被秦曦月一口一口地啄完了，她才瞥了一眼祁长羽。
他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眼间更显凌厉了些。
自从知道祁长羽是他的师兄之后，秦曦月便有心打听了些关于他的事，大多都是夸其天赋卓越，能力出众，除此之外，便是些女弟子的花痴发言了。
祁长羽低垂着眉眼，轻轻吹去杯上的雾气，秦曦月一时看愣了。
这人，看起来该是很能喝的样子，怎么偏是个一杯倒。
知道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面前晃了晃，秦曦月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空杯放在桌子上，道：“怎么了？”
“我问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意外发现了一个阵法。”
旁的秦曦月没有多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祁长羽又给秦曦月倒了一杯茶。
茶花浮在杯中，秦曦月看了一眼，顿时便觉得索然无味了，她站起身就要将外袍脱下，祁长羽抬手拦住了她。
“要回去的话，我送你回去，外袍下次再还我。”
难不成还要给你洗干净？
秦曦月盯着祁长羽，嘴动了动，还没说出什么祁长羽便开口了。
“不用你洗，你要是不想跑这一趟，我下次自己去拿也行。”
被点破心思的某人有些尴尬，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像灌酒一般把杯里的茶水灌进了肚子，连茶花也嚼巴两下一同咽进了肚子。
祁长羽觉得好笑，但面上不显，带着秦曦月用阵法回了玉凛山。
把秦曦月送到她的小院门口，祁长羽叫住了她。
“那结界，你是怎么进去的？”
“它喜欢我，就让我进去了。”秦曦月扭过头，沉默了一下道：“我可没有白泡你的温泉，你的院子都是我打扫的。”
“我知道，我得谢谢你替我省去了一个麻烦。”祁长羽看了一眼坐在房顶上的猫，冲秦曦月摆了摆手：“夜深了，早点睡。”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秦曦月砸吧砸吧嘴，转身推开山海的门，吓得她一下从床上弹坐起。
“山海，喝酒吗？”
“滚，不喝！”
山海一连扔了好几个飞镖把秦曦月赶出去，然后用灵力把门关上。
秦曦月揉揉自己的鼻子，抬头看向伽娜，道：“你喝酒吗？”
伽娜一甩尾巴，扭头就走。
都不喝酒是吧，我自己喝！
第二天，秦曦月是被山海拽起来的，她昨晚喝了半坛酒，虽然没醉，但现在头疼的很，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都有些听不清。
“怎么了？”
“你别忘了，今天拉了苏植当陪练。”
秦曦月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一副要死的模样看着山海，绝望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中午了。”
还不如让我死了。
秦曦月手脚并用地翻身下床，飞速地将衣服套好，连口水都没喝就往外跑。
要死了，自己约的别人，结果自己没守时。
等秦曦月赶到竹亭时，苏植正和姜子扬聊的开心。
她双手撑着石桌，上气不接下气道：“实在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苏植皱眉，给秦曦月推过去一杯水，道：“你昨晚喝酒了？”
“那么明显吗？”
秦曦月小声嘀咕，拉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结果什么都没闻到，便只好作罢，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差点没弹射起来。
“姜子扬，你还和山海打吗？”
“难不成和你打？”姜子扬摆了摆手，无语道：“我上次被打的已经很惨了，您可别来折磨我了。”
秦曦月嘴里刚含了一口水就被笑喷了出来，还呛住了嗓子。
“咳咳，山海修为可没你高，你不还是被揍得一直喊救命。”
苏植站到秦曦月身后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脸上颇有些无奈。
“你小心些。”
姜子扬嘴唇抖了抖，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看见山海走了过来，他认命似的趴在了石桌上。
“你们俩就欺负我吧。”
秦曦月拼命地忍住笑，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我和姜子扬打。”
山海冷冷地说出这句话，姜子扬双手捂住脸伏在石桌上，秦曦月抖的更厉害了。
“师尊，你这里妖气怎么那么浓？”
学人鸟站在殷岐脑袋上，一下又一下地啄他的头发，殷岐懒得管它，也就放任它去了，反正一根头发都啄不下来。
他盯了祁长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有个师弟是树妖，七年前收的，现在被抓去陪练了，你可以去认识认识。”
“认识认识！认识认识！”
殷岐挑眉，笑道：“你瞧，这鸟也想让你去认识一下他。”
祁长羽对殷岐收谁当徒弟没兴趣，他自己拽了一个凳子坐在殷岐对面，把一个锦袋放到了书案之上。
“你要这个干什么，这东西对你也没用了吧。”
“对为师当然没用，给小徒弟的。”
“秦曦月？”
锦袋被打开，里面是一颗粉色的果子，很新鲜，梗还绿着。
“你见过了啊？”
“嗯，见过了。”
“嘿，那小姑娘可比你当初厉害的多，为师比你认识的早喽。”
殷岐眉飞色舞，祁长羽不想磨了他这小小的得意，于是点点头，又将一个上了漆的雕花木盒推到殷岐面前，道：“这也给她吧。”
殷岐打开盒子只瞄了一眼就立刻合上，他挑眉看着祁长羽，狐疑道：“你怎么不亲自给她？”
“第一次见面，没留好印象，她未必会收，就当赔罪了。”
话说完，祁长羽也不管殷岐答不答应，将凳子放回原处就推门离开，留殷岐一个人吹胡子瞪眼。
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尊师了。
“不打了，不打了。”
姜子扬站的地面上已经插上了好几个飞镖，他本人的衣服也被划开几道口子，山海站在离他三尺处上下抛着飞镖。
竹亭里坐着的秦曦月已经笑到捶桌了，一个没留劲，石桌再次被她捶裂。
石块落地的声音吸引了姜子扬和山海，秦曦月还保持着捶桌的姿势，脸上的笑却挂不住了。
“你这是第几次了？”
山海看着地上的一堆碎石无语凝噎。
“应该，大概，或许有个十几次了。”
苏植很贴心地召唤出藤蔓拧成一张桌子让秦曦月趴着，安慰道：“没事，我下次再去弄一个来，上面需要雕花吗？”
“不用了，”秦曦月颓废道：“耐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