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上的人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近乎疯狂地挣扎，吼叫，还没愈合完全的伤口裂开，血顺着因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肌肤往下流。
虞景穿过一片黑暗，没有表情的脸在火光下生出一大片阴影。
“皇兄，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你这样激动，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他语气平淡，但吐出的一字一句却又像一只只从地狱伸出的手，要把虞知勤的身体再撕扯出几道伤来。
“虞景，皇弟，陛下……”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称呼，“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求求你，求求你……”
让他绝望的是虞景并不打算搭理他，而是问道：“皇兄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怎么知道是什么日子！
他不知道他被关在这里关了几年，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勉强分辨季节变换。
这里隔绝天日，隔绝外面的声音，他只能在这里日复一日地被折磨，生不如死！
“今天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虞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清醒又迷茫，“朕团圆了，朕好像也没有团圆，能和朕团圆的人早就不在了。”
虞知勤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遗憾，他不再挣扎，抬起头盯着虞景，“她是公主，那是她该担起的责任！”
虞景没有反驳他，而是继续道：“你是朕的皇兄，和朕是一家人。朕记得皇兄很喜欢吃烤肉，今天除夕，该让皇兄吃些好的。”
“肉得提前腌制。”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酒坛飘起，下一秒，这酒坛子飞到了虞知勤头上，香醇的酒将他从头浇到脚。
酒流到那些伤口之中，灼烧的痛感席卷全身，虞知勤惨叫一声，他想动，想去抓那些伤口，可他只能握紧拳头，有些泛黄的牙齿咬住下唇，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他感觉不到唇上的疼痛，还死死咬着，像是要把嘴唇咬下来。
“提前放点盐会更入味。”
……
一连撒了几种调味虞景才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旁边的侍卫立刻把茶端过来，一时间，这个私牢中味道怪异。
而虞知勤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再叫，他已经痛到麻木，只剩一口气吊着半死不活的自己。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虞景杯里的茶也刚好喝完，他对着站在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个侍卫，一个拿刀，一个拿盘走到了虞知勤面前。
感觉到有人靠近，虞知勤费力的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来人，看清楚他们手里拿的什么，他目呲尽裂，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嗓子对着虞景喊叫：“虞景！你这个疯子！你就不怕你所作所为会让你死后下地狱吗！”
虞景抬头，原本平静的双眼里不知何时盛满了怒气。
他走向前捏住虞知勤的下巴，用力的手青筋暴起，像是要把虞知勤的下巴捏碎一样。
“朕是疯子，朕不怕下地狱，那你们呢？捏造那些莫须有，害了她，你们却连噩梦都不会做一个！和我说公主的责任，你告诉朕，这个责任本来该是谁担着！”
他突然收了怒气，松开手对着拿着刀的侍卫道：“切，除了舌头，每个部位都切一些下来，朕亲手烤给皇兄吃。”
说完，他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一边是惨叫不绝的虞知勤，一边是充耳不闻，独自发呆的虞景。
直到一盘带着血的肉摆在面前，虞景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他夹起一块肉，撒盐、辣椒、胡椒……动作慢条斯理，忽略他烤的是人肉，这一幕倒是赏心悦目。
等肉烤到变色，他才将这块肉放到另一个干净的盘子里，然后继续靠下一块。
直到一盘子肉全部烤完，他才端着烤肉走到伤痕累累的虞知勤面前。
“皇兄久等了，是朕的动作太慢，还好皇兄没有饿坏。”
虞知勤没有说话，他也不在意继续说话：“朕与皇兄已经许久没有培养情谊了，如今倒也不算迟，朕亲手喂你。”
侍卫把虞知勤的嘴撑开，虞景则是把肉夹到他嘴里，等肉把他的嘴填满，侍卫才捏着他的下巴来回移动，帮他咀嚼。
胃里涌上恶心的反胃感，他说不出话，只能用嗓子里挤出的一点声音来表达反抗。
他想把这些东西吐出去，侍卫看出他的想法，见肉碎的差不多，侍卫伸出手帮他把肉往里捅了捅。
过了好一会，虞知勤被折磨的双眼发红，肉大半也入了肚，津液混着碎肉挂在嘴下，恶心不已。
虞景看着，只觉得无聊，时间不多了，他也不愿再磨蹭下去。
“虞知韵在哪，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我是不会说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她死了吧。”虞景声音辨不出喜怒，“这件事朕一直不愿意假手于人，但那么多年过去，朕连一点信息都得不到。你们也很厉害，能找到修士伪造她还活着的迹象。”
“为了一个死人受尽折磨，我们不愧是‘一家人’呢。”他想了想，“不对，你只是想看到朕生气，愤怒，朕哪里配得上和你们是一家人。”
他好心地拿出一块手帕，帮虞知勤擦完嘴后就将手帕扔到了火盆里。
“皇兄，再也不见。”
说完，他拂去身上沾染的一点血走出私牢，府邸大门前，虞知行笔挺地站着，看向蹙着眉的虞景。
“除夕夜，不去陪王妃世子，来这做什么？”
“皇兄，收手吧。”虞知行的眼神近乎乞求，“大公主和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不要去管了好吗？皇姐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知行，开弓没有回头箭。”虞景走到他身侧停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夜里冷，回去吧。”
虞景走了，留虞知行一个人站在台阶之上吹着寒风。
不知道站了多久，府邸的大门再次打开，两个侍卫拖着麻袋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他看见了拖了一路的血迹。
“端王爷。”
虞知行摆摆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
“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
冬天天明的晚，天边刚泛起一点白的时候秦曦月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给自己挽了个发髻，插上一支红宝石簪子，佐以几朵小珠花，再浅施胭脂，整体看上去有种俏皮之感。
“正月头天着红衣，红红火火到年尾。”
秦曦月一边哼着，一边走到内院前厅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放在桌上。
新年的第一件年礼一般都是家人所送，秦曦月想了许久才准备了这些。
这是北虞的习俗，所幸祁长羽有些了解，才避免了空着手来，他拿着礼物过来时只有秦曦月一人。
说真的，秦曦月并没有想着祁长羽会带礼物来，现在看见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你还带了礼物，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北虞的习俗了。”
她可还记得自己满月宴时祁长羽穿着一身白呢。
“你是北虞人，北虞的风俗习惯我得了解，总会用的到。”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秦曦月没搭理这句话，眼巴巴看着他拿过来的东西。
“你送我的是什么，让我看看。”
“不着急，”祁长羽坐在她旁边，“等秦将军和秦夫人的礼物送了我再送。”
“你还了解的挺详细。”
“应该的。”
北虞的冬日寒冷，柳丽莲体弱，这天总要在床上躺久些。虞景给这些一年到头休息不了几天的官员们批了年假，秦朗元自然要和自己的夫人一起躺着。
等两人带着礼物过来时，热乎乎的早饭也准备好了。
秦曦月看着他们俩之间黏黏糊糊只觉得早饭不用吃了，狗粮很填肚子的。
吃饭之前，秦朗元清了清嗓子，看着祁长羽正欲说些什么，柳丽莲就踩了一脚他，他话没说出来，化成了一个嗝。
藏在桌子下的手扣了扣柳丽莲的手心，得到一个白眼之后他才正色，拿过准备好的礼物。
“第一个是送给夫人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用琉璃瓶装着的液体，“这是南昭进贡来的香水。”
秦曦月倒是没想到秦朗元能搞到这个，皇宫里都没有多少吧。
秦朗元才不会说自己年前天天跑到御书房，一直在虞景耳边吧啦啦地和后宫那些女人抢香水。
其实有些管家夫人也不是没有这东西，但柳丽莲见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瓶子，也喷不了几次，而眼前的这一个瓶子都有手掌大了。
秦朗元以往送她的礼物也都不是凡品，但这个香水她只是提了一嘴，自己都快忘了。
她脸色飘上红晕，顾念着有人在，小声道：“就你聪明，我很喜欢。”
“第二个是小月儿的，”秦朗元得意洋洋，“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个盒子要比柳丽莲的那个大上不少，秦曦月缓缓打开，盒子分了三层，每一层都是一套缠花，比不得柳丽莲的那个贵重，但好看，她是真的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爹爹！”
对上祁长羽，秦朗元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他眼神凶狠，声音也刻意压低。
“祁修士打开看看吧。”
秦曦月偏过头，忍不住笑意。
一个和柳丽莲那个差不多大的盒子由丫鬟摆到祁长羽面前。
一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已经解好的翡翠，玻璃种，看上去就惹人喜欢。
“多谢秦将军，我很喜欢。”
秦朗元更加得意，他可是提前问了秦曦月祁长羽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知道祁长羽喜欢玉石珠宝时他特地让人寻来这块翡翠。
更重要的是，自家女儿也喜欢玉石珠宝，这祁长羽喜欢自家女儿，那这块翡翠迟早是自己女儿的。
在战场官场上都不会使阴谋诡计的秦朗元，倒是在这里耍起了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