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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的称谓与她的小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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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是在话语脱口而出的三秒钟之后。

正如每一次口不择言后会产生的糟糕情绪,此刻似也有一团沉重的不透明气团压在了心口,虽不至于让五条怜无法呼吸,但着实不惬意。她不自在地缩起肩膀,抱紧了手臂。

真冷啊。她想。

应当要感谢这句不合时宜的话语在作祟,气氛变得比她现在能感受到的室内风还要更加冷彻。她始终没有抬头,也不打算去去看五条悟的表情。

她是没有办法读懂他的。这一点她早已清楚。

“为什么?”

好像也没有间隔太久,便听到了他的回应——或是说,这是他的质疑。

下意识地想从他说这话的语气中猜出他的心绪,但这句反问实在是太短了,半点情绪都来不及展露出来,便已匆匆迎来结尾,简直和刚出生还来不及游入大海便被野狗叼走的小海龟的生命一样仓促,她却不得不让自己也沉入这句“为什么”之中。

为什么?

说真的,她也说不出太多的为什么。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被怎样的心情驱使着说出了这话。

是嫉妒吗?可能有一点吧。

只是被蛊惑了?那究竟是什么在蛊惑她呢。

算是真心话吗?说不好。

倘若断然否认这是真心话,她就是在说谎了。但如果予以承认,似乎像是在证明某种阴暗的情绪确实存在。

不想成为满口谎言的骗子,也不愿意暴露自我。显然,比起五条悟,自己才是更讨人厌的那个家伙。

五条怜耸耸肩,装作满不在意,视线却早已从木地板的裂缝挪到了生锈窗框上。

窗外许是扬起了大风,能听到玻璃发出了嗡嗡的声响,红棕色的铁锈一点一点震落,留下粉末般的肮脏痕迹。已经能想象出令人作呕的金属臭味了。

“别人会拿我和你作比较的,因为只有你才是‘最强’。”

她的声音听上去也像是玻璃被吹动时的微弱声响,别扭地耸了耸肩膀。

“要是把我丢进普罗大众里,应该勉强还能算作有点出众。但站在你的身边,他们绝对会想,最强的五条悟有个资质平平的妹妹,不仅没能成为咒术师,脑袋也不灵光。这么明显的差距,只会害我被嘲笑的。”

她可没有违背她的心,这些是她的真心话没有错。

“这样啊……”

五条悟了然般点了点头,深沉的表情大概是在思索着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听明白了些什么。

大约考虑了半分钟,他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虽然你确实是不如我厉害,但别人肯定也不会因此而嘲笑你啦!”

在这个时候还非要自夸一下不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再说了,你也不笨嘛。一个在高中时期天天和别的男孩子约会的家伙都能考上大学,多少有点小聪明在身上啦。”

……这到底算是贬低还是夸奖呀?

五条怜懵了懵,随后才意识到不太对劲:“你这是在说谁天天和男孩子约会?”

他的手指调皮地晃荡着,话语的尾音与指尖一起荡来荡去:“当然是在说我们家的阿怜啦~”

“我确实没有认真读书没错,但哪有天天在约会?”

“明明和别的男孩子一起去看电影了呢,都在街上遇到了还不和我打招呼……”

叽叽咕咕地念叨着的五条悟,似乎是在说着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而这黏黏糊糊的话语,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消失到了何处,彻底听不清楚了,但能够听清的这部分已经足够让人气恼了。

“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她急急地自我辩解着,“而且也只是看了一部烂电影而已,我还提前和你说过这件事了!”

五条悟无辜似的迎着她恼怒的目光,慢吞吞歪过脑袋:“咦——真的就一次吗?”

“你的听力还正常吗?”

“很正常哟!”

他分外得意地竖起大拇指——显然只是为了夸奖自己罢了。

飞快坐起身,他把仅剩的鱿鱼腿尽数塞进了嘴里,坐姿看起来好像比几秒钟之前更加板正了些,许是因为刚才的幼稚对话让他心情大好。

用心品味完了余下的这点美味,他这才切回正题。

“我猜你的意思应该是,别在其他人面前说你是我的妹妹,对吧?”

“……呃,差不多吧。”

从这个角度解读的话也确实没错,所以她的肯定答复可不能算是谎话。

“那介绍你的时候,我该怎么说呢?”他瘪着嘴,立刻换上了一如既往且演技生疏的委屈模样,“毕竟不能用‘妹妹’这个词了。”

关于这个问题,五条怜确实还没有想过,也的确不怎么乐意去琢磨这事。可五条悟已经把这无比现实的问题搬到了台面上,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倘若在这时候缄默不言,未免显得太过狡猾了。

想了想——准确的说应当是将大脑放空了几秒钟,她说了一句废话:“说我是你的朋友?”

毫无技术含量的建议收到了五条悟嫌弃的“嘁”一声回应。

“这么生分的称呼,我可不要!”

他的任性控诉单是听着就让人头痛了。

五条怜感到嘴角不自觉开始抽出起来了,只好抿紧双唇,接着说:“那就把我当作你的同学。”

“更生疏了耶拜托!”

“那么您的建议是?”

“我没有什么建议哦。”他摊着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姿态,把自己高高挂起,“是你自己说不喜欢‘妹妹’这个称呼的。”

“既然朋友和同学都不可以的话,那我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了。总不能说是恋人吧?这更不合适了,不是吗?”

“唔………这个嘛……”

他仰起头,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污渍,错开了与她的目光,沉吟着,不知是否陷入了思索。

大概率是没有,因为他很快就阖起了手掌,笑嘻嘻下定结论。

“是挺不合适的哦。”

“对吧。”

五条怜耸耸肩,失去了对这个话题的最后一丝兴趣,慢吞吞地挪向房间正中央的单人小床,一点一点钻进了被窝里,用被子将整个人完全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窗外尚且明亮的天空,只偶尔才落在五条悟的身上。

“我要睡觉了。”从棉絮中钻出她闷闷的声音,“请帮我拉一下窗帘,谢谢。”

“才不要咧。”

五条悟做了个鬼脸,丢下一句简短的“晚安”便消失无踪了。

“哎呀,不对。”

房间门被推开了一条小小缝隙,探入了五条先生的小小脑袋与他那格外轻快的笑意。

“现在是下午,离夜晚还有几个小时呢。祝你‘下午安’咯——做个有我的好梦哦!”

“要是你出现的话,那就是噩梦了!”

五条怜的抱怨直直撞向合拢的房间门,反弹后又回到了她的耳中。

敞开的窗帘依旧未能合拢。她懒得走下床了,索性用枕头蒙住脑袋,紧紧闭起眼,试图忽略眼前窥见到的仍透着几分亮度的视界。

她想她很累了。

从前天开始,发生在眼前中的一切尽是不可控的展开,她像是被无形的某种东西驱使着做出所有行动,直到此刻才终于能够稍许喘息一会儿,她只想好好地睡一会儿,可似乎有繁杂的思绪依然在捣乱,害得她不得安生。

她在想着什么呢?她在思考什么呢?自己也寻不到答案。

疲惫的大脑清醒却混沌,隐隐撩拨着痛觉神经。五条怜不觉得她睡着了,可睁开眼时,玻璃窗外已是昏暗的天空。在东京难以见到的星象坠入海中,在潮汐的边缘漾起浅淡而冰冷的光泽。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窗框深蓝色的影子割裂在她的床上,已不是前一次睁开双眼时的明亮模样了。她到底是沉入了清醒的睡眠,还是一不小心穿梭了时间?这个问题的答案五条怜实在猜不出来,索性也就不多想了。

缓慢地离开席梦思的地界、缓慢地裹上在柜子里找到的旧毯子、缓慢地拿起丢在桌上的报纸看两眼。

5月20日的报纸,从时效性来说已经是毫无价值的废纸了,但依然能够勾起五条悟的兴趣,想来大概是首页占据了大半篇幅的头条新闻实在有够吸引人。

《我不是凶手,我永远爱着我的孩子们:聚焦陷入纸牌迷局的弑子之父》,深黑色的标题这么写着。

简单扫过油墨印刷的小字,五条怜基本搞懂了这个故事,原来是年轻的单亲父亲为了赚取孩子的学费,铤而走险前往地下赌场玩牌,将运气放在了自以为十拿九稳的天平上,豪赌三日,当然是输光了最后一枚铜板,连向神明祈求结缘的余地都消失无踪。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却发现留守在家的两个孩子早已饿成了骷髅。

这场毋庸置疑的悲剧,唯一的争议点是年轻的父亲坚称自己是为了学费而非自我满足才钻入纸牌之中,且家中确实留下了足够多未拆封的食物,看起来好像真是个尽责的家长。

这应该就是七海所说的他最近正在负责的事件吧。她想。

果然没猜错,这种事故就是会被放在社会版面上的。

五条怜撇嘴,放下报纸,向门口缓缓挪动。

费劲打开紧紧合拢的门链,她在走廊里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没有想好该往哪个方向走。

先前忘记问五条悟今晚会不会在这家旅馆下榻了,算是她的失策。不过按照他的性格,大概是不会让自己将就在这小破地方的。登记台的方桌后侧,摆着格外准点的时钟。屋外的天色早已昏暗,实际上时间尚早。

夜晚正刚刚开始,她猜想他大概是还在调查鲸鱼。

还是去找他吧。

拢紧毯子,沿着印象中的无形小路走去,尽头便是那处海滩。

海鸟早已归巢,渔船也收了帆,停在海岸线另一侧的港口处,寂静得如同无人之境。浪潮将沙砾推向近岸处,并没有死去的鲸鱼在此处缓慢瓦解。

鲸鱼消失了,余下一滩深褐色的印记尚未被海水彻底稀释,散发着熟悉臭味的些许碎屑似是在证明曾有一只巨兽在此处停留过。

看来不是梦。

鲸鱼是真的,被淋了一身血也是真的。

不管在什么时候回想起这个事实,都只会让她觉得心情糟糕。

五条怜四下瞄了瞄,又踮起脚尖望向遥远的地平线。不管怎么看,都没有见到五条悟或是七海的踪迹。

……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是在冒出这念头的瞬间,捏在掌心里的手机猛得震动起来,突兀的震感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晚上好——!你起床了吗?”一如既往欢快的问好。

五条怜背过身去,不让风拂过脸庞:“就算我还在睡觉,也会被你的电话叫醒的,不是吗?”

“我估计你差不多醒了才打电话过来的哟。”

“啊是是是,您太贴心了。”说着敷衍应答的她不自觉地在电话另一头点着脑袋,“其实你是看到我走到沙滩上了,对吧?”

“没有哦,我现在看不到你。我已经到大阪了。”

“你在……抱歉,请您重复一遍。”

“在大阪哦,你也快点过来吧。”

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五条怜现在可以确信了,几个小时前的自己肯定成功陷入了睡眠——此刻这种大脑呆呆的感觉是只有刚从睡梦中抽身而出的人才能拥有的。

在迟钝的短暂时间里,她想起了大阪的通天阁与通往关西的高速公路线路,以及踩在脚下的这摊干涸的鲸鱼血碎裂时的状态。

原来鲸鱼早就变成过去式了,她这才知道。

她眨了眨眼,干燥的眼眸黏连出微弱的声响,几乎将话语盖住:“如果要去别的地方,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没有看到吗?”

“……诶?”

赶紧调出短信界面,来自五条悟的未读信息还挂着鲜红色的标识符,看来真是错怪他了。

五条怜心虚地点开他的新消息,不敢多看半眼,待未读状态消失无踪,立刻退回到了原本的界面,这才迟钝着重新将听筒贴近耳旁,含糊说着马上就过来之类的话。

这通电话到底是谁先挂断的,她也没有印象了,唯有心虚感仍旧真切,只好兀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整个人冷静些了,这才磨蹭着迈出步伐。

好像听到了“噗叽”的一声,也有可能是“吱”的声响,被海风盖住了大半,听得不很真切,但触感是真实的。

她踩到了软软的什么东西,绝不是沙砾或碎石的粗糙感。温热感落在脚背上,这也肯定不是热砂在作祟。

后退着。犹豫片刻,五条怜垂下眼眸。

在鲸鱼的血迹上,渗出崭新的鲜血。小小的黑色的老鼠被足印碾碎,无毛的尾巴尚在抽搐,仿若一息尚存。

但她看到了,藏在皮毛下的渺小的心脏也已被自己踩碎。

它死了。

有点反胃,但更多的心绪竟是平静。

……真恶心。老鼠。

—记录:2001年11月21日,东京都,五条宅—

快跑。快跑。

捧着衣袖,步伐比任何时刻都要更加轻快。

倘若人类也能飞起来的话,一定就是现在了吧。

五条怜想。

藏在和服衣袖里的是一包鼠粮、一小袋木屑和一分钱都没有剩下的钱袋。

在一分钱都不存在的钱袋里,换来了她今日的珍宝——一只小小的、灰色的老鼠。

说是老鼠不太准确。根据宠物店老板的说法,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应当叫做仓鼠,和那些晚上会咬床脚的害兽可不一样。

是更可爱的、孩子们的小伙伴,

买下它的理由也很很简单,因为它很可爱,而且热乎乎的,还会在听到脚步声时向她靠近,好像也在期待着她的出现。

“不如就叫你小火炉吧,好吗?”

衣袖里的小鼠一动不动,肯定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这个热乎乎的小东西花光了五条怜的全部积蓄,她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买笼子了,只好向仆人谎称说学校的美术课要求做手工制品,要来了一个崭新的纸箱子,把小鼠安置在了里头。

过去在京都见到过住在河边的流浪汉,他们正是用纸盒搭建出了自己的“房子”。那么对于小老鼠来说,比笼子更加宽敞的纸盒,究竟是豪华的住所,还是简陋的旧屋呢?

五条怜琢磨不出答案。

不过,她也好想成为一只小老鼠呀。

如此可爱的小东西,一定每个人都会喜欢的。

五条怜垂下手,指尖搭在小鼠的脑袋上。这轻柔的碰触让它仰起了头,用耳朵蹭着她的手指,又轻轻咬了她一下。细小的牙齿无法制造出什么骇人的痛楚,这简直像是撒娇。

它一定爱着她吧。她想。

“要乖乖长大哦。”她说。

被她予以了期待的小家伙,好像并不是一只乖乖的小鼠。她只不过是稍稍离开了一小会儿,回到房间时,纸箱却已空空如也,木屑从角落的小洞里漏出。她的小鼠逃走了。

大概是它不爱她,所以选择了逃离。

在短暂的大脑空白消失之后,许是有某种更鲜明的情感占据了思绪,但她尝不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味道。滞留在舌尖的只有苦涩,怪她吃了五条悟送给她的、他不爱吃的黑巧克力。

阴沉沉的天,早晨的雾气直到这会儿都尚未散开。五条怜俯低身子,穿梭在花园的绿植之间,于偌大的宅邸搜寻一只还不如半个手掌大的、机灵的小生物。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小老鼠,揣摩着她的小老鼠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去。

直到将自己也弄得灰扑扑的,她才终于看到了那小小的灰毛仓鼠。

它一定是听到了她靠近时的声响,只在树下停留了没几秒,就立刻逃走了,短短的小爪子迈得飞快,轻巧越过种着绣球花的花圃,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乱跑。

“小火炉,快回来!”

她情急地大喊着,想要将它唤回。可仓鼠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它也听不懂她的话,被突兀的响声吓得只想径直逃跑,却恰好跑到了他人的脚下。

那个瞬间,她确信她听到了类似于“啪叽——”的、被碾碎的声响。

扁扁如纸片的她的小鼠,踩在那个男人的脚下。

灰毛染成肮脏的颜色。她看着喷溅成奇怪形状的血浆,不敢抬头。

她不能抬头。

这可是在家主大人的面前。

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她一度忘记了他的模样。但透过湿润血迹的倒影,能看清他皱起眉头、斜眼睨着她的模样。

也能看到他的眼底漾着与她相同的深蓝色,以及这双眼眸究竟是如何在此刻透出厌弃的眼神的。

他没有指责她。

他什么也没有对她说。

在他的脚下,踩着她的小鼠;在他的眼中,她是他所厌弃的老鼠。

它不会爱她。

这一点,她现在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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