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我问。

“来了。”他答。风吹过，满树的梨花簌簌往下飘落，也吹乱女子乳白的长裙，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失色，那一袭白衣似与这漫天花雨融力一体，随时会随着这场落花消失不见。容成毓看着这个美丽柔和的背影，同样散发着若有若无，独属于莲花极淡的清香，“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斟字酌句地问道。毕竟，女子身份暴露，却能安坐皇位，当时平息风波，还让朝中大臣不敢拿她的女子身份做文章，可见心智手段非一般人可比。而且，在潭州城，他与众将士一起见证她用自己的血召唤玉玺中的凤魂，是凤氏皇族血脉无疑。

“你相信转世之说吗？”

“自是信的，这世上有凤魂，就有神，有魂魄，有转世。”

“凤魂认可我，你至少可以相信，两个容成纯之间肯定是有关联的。”

“两个？”

“我起初并不知这里有个凤栖皇朝，也不知有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性别不同。我曾经有段时间叫容成纯，字清玉，当时，我以男子身份在世间行走。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这里会出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子’。”

“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我不会在此间长期驻留，机缘到时，就会离开。离开前，我会安排好一切，由你来接掌凤栖。”

“凤栖只能姓凤。今天的谈话，我只当是场梦。我宁愿相信是表弟修真修岔了路子，一不小心男变女了。”说着，他踏着满地碎花出了御花园，心情不可谓不复杂，表弟真的死在破庙了，终究是他没有照顾好表弟，父王泉下有知，只怕少不了埋怨他。事已至此，伤怀无益。好好扶佐新君才是最重要的。

这片土地盼望的和平，不能因他而打破。

一年后，我身着劲装短打，束着高马尾，领着三千女兵沿着护城河跑步。我按着训练特种兵的方法训练她们，起初这些姑娘们根本不当回事，但过了几天后，她们就发现了这套训练方法的可取之处，每个动作看似简单，但要规范流畅不出差错做下来，根本不是一时能完成的。而且，里面一些新奇的东西，她们闻所未闻，压根没见过。开始半个月的时间，她们连围着护城河跑一圈都困难，所以淘汰了一些，最终留下的三千女兵都是耐造的。从刚开始的暴晒两小时就晕倒，到后来每人都需要配备一个沙袋，操练也绑着沙袋，一天24小时都不能离身；早晚都要手拎石砖跑完护城河，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马步冲拳、100个倒立、100个收腹、100个蛙跳。400米障碍、投掷、射击、拼刺刀、军体拳；沙滩擒拿格斗，越野、攀登、泅渡……只要还没死，就往死里练。训练到三个月后，开始安排这三千女兵对战军营里挑选的三千男兵，徒手搏击、团队作战，每月一次，这一年里，男女两边各有胜负。刚开始是男兵依仗以前的战场经验和体力优势赢了两场，之后，女子们了解了男兵的作战习性，一起研究破解之道，也知道要扬长避短，懂得借力打力，这对战就变得焦灼。到如今，姑娘的身体素质、灵活度远胜从前，气息沉凝，举手投足间从容自若，单人搏击，可以一打十。兵法战略也练了不少，现在与这些女兵对练的三千男兵已经从最初的普通士兵换成了五万护城军精锐中的精锐。当下的太平盛世，也没机会给她们一场真正的战争试试水。

至于去年四月颁布的政令，被我时不时就出现在某郡的突袭抽察，搞得从上到下的各级官员绝了敷衍了事的心，只能狠下心专心致力于新政的实施。

今天是五月初五，单日子，女子出行，街上是穿着半身裙的姑娘们，和劲装短打的巡防军。天热火气旺，但街上连个吵架的都没有，更别说打架的了，偶尔遇上个喝醉酒的女子，人家不闹事不耍酒疯，只是趴桌子上睡一觉，搞得巡城军的女孩们毫无用武之地。

反观双日子的男人们，一上街，那是谁看谁都不顺眼，两人走对面撞了一下，操拳，喝酒醉不醉都得骂两句，上头了砸店摔杯吊炸天，顺便互相调戏，说脏话，巡城军的男人们天天忙着抓这些臭男人。反正也没见街上没女人，事就变少了，反倒是红颜祸水的名头，居然要男人来担，男人为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悲催的是，自从有了这个单双日出行政令，妓院居然消失了？？？！

好在婚丧嫁娶是不受单双日限制的。并且多于30天的月份，第31天男女都可上街。所以，五月的最后一天，成了只能书信往来的情侣翘首盼望的日子。当然，出远门的人由当地开的暂行证，出行也不受双单日限制。种田人下地干活也不受单双日限制，毕竟这庄稼可是不等人的。

“主人，这个孟瑶就是个双面间谍，两头讨好。蓝曦臣被利用不自知。两个月前，聂明玦率众仙门离开清河，征伐岐山温氏，金子轩和江澄作为先锋率弟子去攻打岐山，那里早就埋好了伏兵，导致金江两家人马损失惨重，怆惶败退。

“聂明玦作为最高指挥，和蓝曦臣一向交好，蓝曦臣提供的情报，聂明玦不会怀疑。可是，聂明玦的情报来源是孟瑶。江澄他们不可能有机可趁。”

“然后孟瑶绘制岐山布阵图送给蓝曦臣，但那图明显是假的，按那图上讲，温若寒将三块阴铁置于三处阵眼上。但事实是，温若寒至始至终没让三块阴铁离开过炎阳殿。”

“孟瑶给仙门错觉，阴铁在阵眼中，不在炎阳殿，引仙门去破阵？这些仙门弟子不是会御剑吗？为什么不直接飞进炎阳殿杀温若寒？傀儡又不会飞，干嘛非得闯阵硬扛傀儡？”

“主人，我脑袋小，我不知道。”

“继续说。”

“再后来孟瑶在与蓝曦臣的通信中，得知聂明玦要潜入不夜天城刺杀温若寒，并且七日后将对不夜天发起总攻，孟瑶立刻告知了温若寒。所以聂明玦刚到，就掉进了温若寒布置的陷阱里。”小黄蝶扑腾着翅膀，一副嫌弃孟瑶的语气。

“所以，他们现在还被傀儡阻在不夜天城外？”

“是的。”

“阴铁炼制的傀儡是不死不伤的行尸走肉，普通修士皮肤一旦与这些傀儡接触，瞬间便被同化，也成了傀儡。不夜天的战争，多少修士上去都是个死。从今日起，密切关注岐山动向，时时报备。”

“是！”

两日后，

“温若寒命令山上傀儡多面包操，欲将众人赶上不夜天城。仙门分几路佯攻，掩护聂明玦潜入不夜天刺杀温若寒，明明他们走的是岐山防守最薄弱的地方，结果撤退时遭遇大量傀儡，后路都被堵死。魏婴怀疑是蓝曦臣提供的温氏布阵图有问题，故意把他们往包围圈里引。图上提供的生路，走下来全是大量傀儡聚集的死路。所以他问蓝曦臣，这温氏布阵图究竟何人提供，但蓝曦臣只推说友人罢了。”

“走吧，去看看。”

这凤栖皇城居于中原，而岐山地处西北，有点远，得快点，免得赶不上好戏登场。

当赶到不夜天城的时侯，那些傀儡已将众人驱赶到炎阳殿外，仙门世家的普通弟子死伤殆尽，只剩几家家主和骨干，十数人。

隐身进了炎阳殿，正好听到这么一句：

“现在这炎阳殿外可是一出好戏，孟瑶，你亲手策划的一出戏，你就不想看看？”温若寒一副胜券在握的泰然自若，望着殿外。

小黄蝶：“孟瑶一直在给蓝曦臣假消息，蓝曦臣被耍得团团转，却一直觉得孟瑶将自己置身险境，太不容易了。可是，这场仗，孟瑶本就是站在强者一边的。而温若寒就是强者。”

“大树底下好乘凉，孟瑶重视蓝曦臣，但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一会儿，魏婴陈情响，以一己之力扭转局面，反败为胜，孟瑶自然会弃温若寒而去。走吧，精彩的应该开场了。”

小黄蝶随我飞出炎阳殿，看着那个曾经有着明俊纯净笑容的少年，如今多了难解的戾气和抑郁难平。但，哪怕没了金丹，他依旧是那个足以傲视群雄的魏无羡！

少年飞身，立于炎阳殿前的高大石兽顶上，随着笛声响起，黑色怨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然后在陈情命令下掉头转向那些被温若寒阴铁亲手炼制的高级傀儡兵，那些高级傀儡在怨气入体后，纷纷掉头无区别砍杀所有傀儡。

此时，温若寒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却已晚了，阴铁再不受他控制，他急忙跑了出来，“是什么可以控制阴铁？是薛洋给你的，到底是什么？”

“温宗主，我这个不叫阴铁，它叫阴！虎！符！”魏婴笑不达眼底。

温若寒想伸手抓阴虎符，魏婴却把阴虎符扔了出去，温若寒把魏婴摄了过来，抓住他的脖子，同时阴虎符中飘出无数道黑气冲向正在互相撕杀的傀儡，所有傀儡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同时倒地。

“阴虎符！”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背后便被孟瑶捅了刀子，只发出一声轻哼便吐血身亡。魏婴因心神耗费巨大，见温氏大势已去，身体没了温若寒的手支撑，几乎与温若寒面对面，一个朝内，一个朝外相对倒地。

“主人，我们要趁此将炎阳殿内的三块阴铁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