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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翠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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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懿安回到汾阳宫的时候,宫里一片热络,只待她来。

赵懿安忙三步并两步走上台阶。

赵惜安同赵悟安正在说话,余光瞥见她来,转头笑道:“姐姐又去见哪个才俊了?我倒要去掌掌眼,云想偏不让人跟。”

“自然不能让你跟来。”赵懿安不大在意她的话,打趣笑道,“需知君子有成人之美,若让你跟着,不定到嘴的鸭子飞了。”

赵惜安见她这样,倒放下心来,原本还担心能让这人年节还心心念念去见的是什么重要人物,听她这么说,大概也不过尔尔。

也不对,赵惜安又觑了她一眼,或许,也可能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永远都不要意识到才好,赵惜安想着笑道:“姐姐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可是最有成人之美的人了,不信你想想前头,不管是申先生还是张先生,哪个我没帮姐姐说话过?我岂不是最上道的人。”

说着她又转头向赵悟安寻求支持:“是不是?”

赵悟安哪里知道什么,只顾着点头:“是的,好几次申先生耳朵都红透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赵懿安就来气了,冷笑一声,抱胸道:“你还好意思说,闹得他差点都不肯来了,人家不是适合这种玩闹的人,以后可不要再说了。”

“还有你。”赵懿安又转向赵悟安,“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要只用眼睛看,要想一想。”

赵悟安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

赵惜安嘴上一连答应,“是是是。”面上却毫无悔过之色,反而继续笑道:“既说是差点,不还没走吗?可见还是舍不得姐姐。”

这话一说出来,连赵悟安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忙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懿安。

果听见一声怒吼。

“赵——惜——安!”

赵惜安忙捂头,叠声道歉:“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好了,好了。”云想几人上前解围,“站在门口做什么?三位殿下快入席吧,奴婢们可都等着呢。”

赵懿安气哼哼跟云想抱怨,“她总这样,嘴上没个把关的,什么都敢打趣。”

赵悟安在一旁跟着点头,目带不赞同地看了赵惜安一眼,摇摇头:“姐姐说的对,也不知道你怎么,年纪最小还这么狂妄。”

说罢还带感慨两声,摇着脑袋往里走。

留下赵惜安带着低头不语的翠荇,一脸郁闷站在原地:“唉唉,等等我呀,好姐姐们,真的知道错了。”

众人不搭理她,遂开席,三人上首坐下,其余人各自谦让一番,也就依次在两边坐开。

宴席上推杯换盏,各人各自说着自己听到看到的一些故事,说着家乡景观见闻,间或表演个什么一技之长,或赋诗一首,说说笑笑间,都有些喝高了。

翠荇由于素日寡言难以接近,这次被众人逮到机会,轮番上阵敬酒,一顿死灌,翠荇抵挡不过,喝得两颊通红,浑身滚烫,眼看就醉了。

众人于是趁机调笑她,拉着她嬉笑问道:“翠荇姐姐,喝得可还开心?”

翠荇喝得晕头转向,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暖香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马当先凑到翠荇跟前笑问:“翠荇姐姐觉得殿下怎么样?”

众人一边笑骂她坏,一边又带着看好戏的目光在赵懿安和翠荇身上游移。

“殿下?”翠荇先是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微微笑一下,捧着发红发烫的脸,迷迷糊糊温吞道:“喜欢,喜欢殿下。”

众人噤声。

需知暖香嘴里称呼的殿下是赵懿安,至于赵惜安,则是五殿下;但在翠荇嘴里则正相反,她的殿下是赵惜安,对于赵懿安,则是三殿下。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目光瞬时从赵懿安身上移到了赵惜安身上。

赵惜安正在喝酒,见状一顿,对上众人的视线,她缓缓抬起头,笑了一下,“怎么了?”

众人讶异,随即目带不赞同:这么热烈的表白你都没表示!

赵惜安忽略众人略带谴责的目光,眼里带着笑意不经意与醉迷糊的翠荇对上。

翠荇看着她傻笑:“喜欢。”

她笑得太过温柔,“我最喜欢殿下。”

赵惜安的脸瞬间通红,手上的酒杯被攥紧,剩下的酒泼出一些在手上也没察觉,清澈的酒液正顺着手腕蜿蜒流下,一滴一滴滚珠一般,掉落在桌面上。

“殿下。”翠荇凝望着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是不是还总是生病?”

“殿下。”翠荇温柔得笑着。

“有没有好好长大?”

“是不是有人陪在你身边了,是不是不再难过不再总是落泪了?”

酒杯掉在桌上,赵惜安的眼泪眨眼落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

是了,这个人,上辈子面前这个人,是怎样的结局呢?

上辈子,翠荇是同她一起踏上被押送之路的人。

那样艰辛的一路,全赖她在,才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

她不过是清减了些,可翠荇却瘦脱了人形。

亡国之人,即使曾经贵为公主,押送路上却与囚奴无异,是翠荇替她承担了一切。

打骂,指使,寒冷,困倦,饥饿。

为了维护她微薄的尊严,跟官差硬碰。

一次次被打得遍体鳞伤。

这样一个素日可以称得上体面的人,为了填饱她的肚子,后来甚至走上了去偷去骗去抢的路。

她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一直这样腐烂下去,可翠荇是不一样的。

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前几天,翠荇偷了过路一对母子的银钱为她打点差役。

然而在到达梁都的那一天,她们在郊外又碰到了那对母子。

儿子已经死了,冰冷的尸体被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女人跪在地上给路过的每个人磕头,求一点回家的盘缠,她一边跪求一边诉说着她的苦难。

她说她带着她的孩子来上京看病,一大家子人好容易凑出来的银钱,没想到在快到上京的路上却被偷了。

她说她跪在医管门前,一个头一个头磕着求大夫看病,可是身无分文她连医管的大门都进不去。

没有人搭理她,每个人都很匆匆,唯有她的孩子,一点一点在她的怀里冷去生息。

她没有节制地哭着,控诉着自己的无用,诅咒着小偷的无耻,辱骂着大夫的狠毒,谴责着世人的无情。

那时她只是冷眼看着,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得将目光转向翠荇,寻求她的认同。

可这次翠荇没有看她。

在翠荇已经瘦脱相的脸上,又露出过往在宫里时常见的那种沉思。

她看着那对母子良久,将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递了过去。

女人千恩万谢向她磕着头,凝着翠荇瘦如骷髅的脸,嘴里却不停盛赞着她的仁慈。

而她呢,她只是在一旁如看好戏般看着这个场景,不屑一顾于地上女人的丑态,以及嗤笑于翠荇可笑的“仁慈”。

她们渐渐远离了那对母子,女人的哭求声却很久才摆脱。

这是到梁国上京的第一晚。

也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晚。

第二天她再找到翠荇的时候,是在一口枯井里。

那时她想,翠荇连死都不愿意麻烦人,她甚至挑了一口已经荒废的枯井。

她想起曾经听跟翠荇同乡的小丫头说过,在她们的家乡有这样的说法,跳井的人灵魂会被困在井里,不上不下,如果没有至亲之人在井边彻夜呼唤其名字的话,跳井之人将永远被困在井里,不得超生。

她不知道翠荇,是否是有意选择这个死法。

可她知道,她已经没有至亲之人了,翠荇的亲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那一日赵惜安记得自己在那口井边站了良久,她记得旁边的人都很害怕,可她只是恍若未觉地趴在井边望着,太深的井了,似乎怎么样都望不到尽头。

所以再来一世的时候她很抵触她,因为她觉得她的死,是对她的一种欺骗、抛弃与背叛。

说到底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她也从未将翠荇当做一个人来看,她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影子,连决定自己死亡的权利都不被赋予。

赵惜安怔怔看着面前的人,看她鲜活的,醉醺醺的,捧着通红脸庞温柔望着她的模样。

怎么会呢?

当初怎么会这样觉得呢?

明明跟她比起来,翠荇才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她呢?揭开这层伪善的表皮,内里便徒余一片冰冷。

老天爷,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人又一世的生命呢?

让她带着恨意和怨怼而死岂不更好?

赵惜安缓缓抬手一点点抹去脸上的泪水。

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怡然笑道:“原来我喝了点酒的模样是这样,都要控制不住哭笑了,看来日后真的碰不得。”

众人闻言又笑起来,插科打诨说闹着。

醉酒的翠荇被众人撇在一旁,趴在桌案上睡得恬静。

云想正同赵懿安说着话,余光瞥见,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过赵懿安脱下来的披风抖开,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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