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就算你不是父皇所生，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不是我亲弟弟啊。”我安慰道。

“不。”他有些急，站起身来，“不是这样，我不是说你嫌弃我，我是说……”他望了我半晌，有气无力地坐下，“将来你会明白的。”

他问我饿不饿，便小跑着下楼去了。一会儿，他带着一袋包子回来了，栓好门，递给我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他挪了凳子在床边和我一起吃。我坐起身，拿着包子大口吃了起来，吃的满嘴流油。

“吃饱了，好开心啊，十九。”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抱住他的腰，前面低落的情绪已经被食物冲淡了大部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语调温柔:”把你的小脏手擦擦。”

我有点恍惚，年岁增长，他长得越来越像瑶贵妃，透过他的面容，我又看到他瑶池仙子般的生母。他越来越危险，连我也是，我见过我母亲挂在宗庙祭祀的画像，泛黄的画卷上，她穿着红色的礼服端坐着，头戴镶满珍珠宝石的皇后冠冕，笑眼盈盈。虽然新皇并不知道我和令绩现在长什么样，但朝中仍有许多两朝旧臣，就像始终悬浮在我们头顶的巨剑，随时刺下。

“你现在还会想起你的母亲吗？”

“会，一辈子都会。”他轻声说着，顺手用大拇指擦掉了我嘴角的渣，“有时候我也常常想起我们父皇，在那件事情之前，他待我一直都很好……”

“你的表舅现在新皇治下做官，还有我之前的那个未婚夫家里也是节节高升。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逼着做妾，世界上的事，永远说不清。”我再次沮丧起来。

“说不清的，八姐。”他摸摸我的头，“累的话睡一会儿。”

“你也睡。”

“我不用，我在凳子是就好。”

“不，你逞强别在我面前逞强，大不了我们睡两头。”我严肃地说。

“好吧。”

令绩钻进床尾的被子，我心里忽然间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让我想起刚刚和他从宫里逃出来那会，我们俩像两只小动物一样依偎着在在那个潮湿的洞穴一起睡觉的时候。

眼皮越来越重，我沉沉地进入梦乡。

我头上戴着一对鎏金的蝴蝶钗，鬓边簪着紫色的绢花，穿着桃红色的新罗裙，对着铜镜理了理眉毛口脂，一扭一扭地踩着鸳鸯绣鞋踏过天井下布满青苔的青石板。下人们垂手分立在厅内，女管家恭顺地为我递来一杯茶水，示意我去敬茶。

张老爷和张夫人像两尊大佛一样坐在前面，满意地看向我。

我蓦然拿着灼热茶盏，站着对他们两个人发愣，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您发什么呆啊，我的三姨娘，快去敬茶呀。”女管家殷勤地催促道。

我哦了一身，依着指示拿着茶盏慢慢跪在张夫人前面，“大姐，您请用茶。”

张夫人接过茶盏，啜饮了一口，放在桌上，对我嗯了一声，递给我一个红包。

“不对！不是，不应该是这样！”我猛然站起身，将红包扔到地上，迷茫地环顾四周，“有人在等我，我要走了。”

“三妈，你在说什么胡话？”二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笑着对我说。

“不，我不当你三妈……”我生气地尖叫起来。

“醒醒——”我猛然睁开眼睛，是令绩，他将我抱在怀里。“做噩梦了吗？”

“呜呜呜呜——”我把头埋到他胸口，“吓死我了，不要走，你抱着我，抱着我睡。”

他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抱着我睡觉了。这是我们进张府以后，第一次抱着睡觉，让我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