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早就同你说过，朕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你。”谢渊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百般惬意都挂在脸上。
“那还真是遗憾……”纪星词在心底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他一代昏君，宫中上下最闲的恐怕就是他，说什么公务繁忙，满嘴谎话真不怕遭雷劈吗。
但她不能张口吐槽，她得时刻谨记自己的绿茶人设，将自己放在落于下风的位置：“臣妾知道皇上公务繁忙，早已做好了独自出行的准备。臣妾自知比不上聂淑妃那般体贴人，只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听完她的话，脸色有些精彩。
“……朕怎么觉得你近日性情大变呢，听你这话，明里暗里都像是在数落朕。”万万没想到谢渊渟松了口，“既然皇后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出去，如何？”
什么？原来皇上真吃绿茶这一套？
纪星词满意地点点头，她又学到了。
过了未时，两人便一身便衣出了宫，纪星词提出先去书行逛逛。
城中最大的书行是墨袖书行，老板姓舒。
最近舒老板挺为难的，自从陈贵妃和怡妃的手稿出版发行之后，帝后CP同人本就风靡国都。
要说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只是这里面的剧情真的可以放送吗？
他看完圈名为“十三城”的圈内大手画的帝后同人画本，画工精湛，二人的进退纠葛画得让他忍不住面红耳赤。
为了书行不被查封，舒老板一咬牙，对手下的伙计说：“将书稿还给十三城老师，请她将新本子的激情戏修改一下，最好能意识流一点。”
对不住了，十三城老师，一切都是为了过审！
伙计一脸遗憾地应下了这门差事。
有一说一，舒老板本身对帝后这对CP也很是看好，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让这本珍贵的画册就此埋没，于是又给“十三城”写了一封信。
信上写着一个与他交好的印书厂老板的联系方式，舒老板强烈建议同好们将那些带着香艳场面的本子拿到此处印刷，再另找地方开办展会进行发售，对外可宣称是以文会友。
哎呀，真是机智如他！
在信件的最后，苏老板没忍住加了一行小字：十三城老师，您是我的神！
谢渊渟和纪星词来到墨袖书行时，只见一本本已出版的帝后同人本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贴了一个“爆”字。
随手拿起几本书，劲爆的标题顿时闯入眼帘：《偏执太子说他非我不可》、《和死对头BE后我后悔了》、《皇上今天火葬场了吗》。
谢渊渟：“？”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纪星词一看便知道谢渊渟不了解这些，但他是从现代穿进来的，这些名词她都懂，她甚至能看出这对CP的嗑点在哪——比起青梅竹马间的细水长流，大多数人更喜欢追求刺激。
这帝后CP可不就是吗？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纷乱纠葛。
若不是她穿成了炮灰皇后，连她都想嗑上一口。可她偏偏穿成了炮灰皇后，当务之急便是对皇上更体贴一点，今后和离之时皇上说不定会出于愧疚之心，赏她黄金万两。
光是脑补就足够令人开心，纪星词随手拿起一本供人试读的本子，粗略地扫了几眼，发觉书中某些内容读来晦涩，不经意嘟囔一声：“怎么这么意识流。”
她在现代看的本子都没这么意识流！
这话恰巧被舒老板听见了，他兔子似的窜过来，眼神晶亮：“看来两位也是同好，这可是‘怡堂燕雀’老师写的新本子，原是有几处极好的激情戏的，可惜近来圣上励精图治、整顿朝廷，连带着在民间扫黄打非的工作也认真许多，因此，只能将大家喜闻乐见的内容全部模糊掉了。”听语气还皆是叹惋。
旁边的谢渊渟：“？”
合着一切都怪他？
万万没想到舒老板还有后话：“不过嘛，过两日西市那边会开一次展会，未删减的本子都能在会上看到，像‘怡堂燕雀’和‘十三城’这类的大神都会有摊位签售，彼时还有机会跟她们近距离交流呢！而且现场还有限时周边放送，先到先得！两位若喜欢，届时可千万不能错过！”
谢渊渟：“……”
纪星词：“……”
没想到穿书过来还能看到CP展。纪星词的心情甚是微妙。
舒老板全然不知自己向谁卖了安利，只知道卖安利的心情当真是妙不可言。
谢渊渟和纪星词自然没让他失望，纪星词一服软，谢渊渟便挥手把“十三城”和“怡堂燕雀”创作的所有帝后同人都买了一份，舒老板更加确信这两位就是他的同好，而且还是壕无人性的同好。
从书行出来后，两人不仅收获一批同人本，还拿到了同人展会的地址，实在是可喜可贺。
纪星词回宫后便在养心殿内翻看今日之收获。但六宫属实和平，没什么需要定夺的。有这空闲时间，还不如看看今天搜罗来的同人本里有什么线索呢。
要说这“十三城”和“怡堂燕雀”，绝对是同人产出的中坚力量，喊她俩一声帝后圈内袁隆平也不为过。
“怡堂燕雀……”
纪星词默念了两遍，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谢渊……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想问你。”幸亏反应过来了，险些在众人面前直呼其名。
谢渊渟以为她要问什么重要的事，即刻屏退众人。
被屏退的人里就有竹桢，自从她上回跟着纪星词在御花园偷听，知道后宫妃嫔全是帝后CP同好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加入了同人女这个大家庭，如今的她也算是一个探子，专门给妃嫔们提供创作素材。
什么叫艺术源于生活？这就是了。
她寻思着纪星词今夜应该是不会回凤仪宫了，干脆跑到怡妃的宫殿里去看看有没有新文能看，如果没有，她要催更！
殿内，纪星词轻声问道：“你记得怡妃的全名吗？”
“唐怡。”谢渊渟虽不爱在这些琐碎的事上花心思，但最基本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怎么了？早晨言及聂淑妃，傍晚又打听怡妃，皇后娘娘最近的心思可有些多了。”
纪星词假装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联系上次凉亭一事，她强烈怀疑“怡堂燕雀”这位圈内大手就是怡妃。不过暂时还不可妄言，她得再找机会确认一下。
纪星词看过“十三城”和“怡堂燕雀”的代表作后，便觉得事情不简单。
怡堂燕雀这人写作倒是细致，像是个内行人。还有这位十三城，按理来说，民间的人几乎不可能了解到皇帝和皇后的长相，可她这画却画得与他们本人神似。
这就是问题所在。
纪星词姑且认为“十三城”和“怡堂燕雀”离他们并不远。她收拾好桌上的同人本与同人画册，提裙站起身来：“臣妾今夜先读到这里，这些本子我都先带回凤仪宫，皇上若是感兴趣，再来找臣妾。”
“稍等。”谢渊渟抬眼，清冷的眸子中带着柔和，“听说你真的报名了明日的美食大赛？明知道比不过聂淑妃，又何必报名，朕看你最近争强好胜的，也不像是会害怕王公公的样子。”
“不必担心，臣妾近日来为皇上苦练厨艺，已然有所进步了。”她微微向前倾身，眸底似琥珀般清澈，“虽然臣妾的厨艺不比淑妃娘娘，但臣妾对皇上，绝对有一颗真心呀。”
这话说出来，和离时皇上高低得多给她一百两银子。纪星词继续道：“退一万步来讲，还有皇上为臣妾兜底呢。”
谢渊渟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倘若朕不管你呢？”
纪星词拎起包袱，看上去就像一只被赶出去的柔弱兔子，她故作可怜地望着谢渊渟渟：“真的吗？那臣妾会伤心的。”
才怪。
说罢便朝门外走去，离开时还不忘替谢渊渟关上门，“皇上早些歇息。”
竹桢帮纪星词抱着装满了同人本的大包袱回凤仪宫，闲聊一样，试探道：“娘娘今日怎么要回凤栖宫了？”
纪星词还不知道竹桢已被感染成CP粉，理所应当道：“我本就住在凤栖宫，回自己宫中又有何问题？”
的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竹桢倒是慌了，内心开始浮想联翩——
帝后莫不是闹矛盾了？可他们昨日分明是一起过的夜，今日他们也一同出了宫，想来关系并不差。
难不成昨晚皇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把人吓跑了？帝后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解，好不容易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皇上又何必这么冒进呢！
竹桢恨铁不成钢。她被自己的脑洞说服了，决心待会儿把纪星词送到凤栖宫以后，便快马加鞭地去找陈贵妃和怡妃，添油加醋地陈述一番。
纪星词心里也想着，待会儿到凤栖宫把东西都收拾好以后，一定要到怡妃的宫殿上去交流一二。
毕竟怡贵妃原名唐怡，倒过来便与“怡堂燕雀”有了一半的相似度，很难不招人怀疑。如若真能定下“怡堂燕雀”的身份，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想想还有点兴奋呢！
竹桢把纪星词的包裹放到凤栖宫后，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娘娘，您还需要帮忙吗？”
纪星词看得出她心在别处，无意为难她，也就笑道：“无事，你先下去吧。本宫待会去找怡妃闲聊片刻，你不必跟我。”
竹桢点点头，心里的亢奋再也压抑不住，转身便轻快地奔出了凤仪宫。
既然皇后娘娘要去找怡妃，那她就去找陈贵妃玩！陈贵妃的宫殿离得不远，不到一刻钟，竹桢就跑到了地方，她进殿时恰好看见陈贵妃在作画，连忙欢欢喜喜地贴了过去。
“姐，我跟你说，皇后今天回凤栖宫了。”
陈贵妃闻言，搁下笔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闹矛盾了？”
“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竹桢说罢，又憋不住嘴，干脆把自己刚刚脑补的想法说了出来。
陈贵妃思量少顷，恍然大悟道：“依我看，他们肯定是在避嫌！皇上肯定是担心他独宠皇后一人，会让皇后被后宫里的妃嫔针对。”
“竟是如此！”竹桢的眼睛霎时亮了，她全然信了陈贵妃的话，“小情侣的把戏花里胡哨的，若没有你们，我都瞧不通透了。”
陈贵妃被夸得飘飘然：“皇后回凤仪宫算什么？当然算情趣了！因为小别胜新婚！”
竹桢被她点醒，豁然开朗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友情是光明正大，爱情是小心翼翼。皇后娘娘不想因为自身流言蜚语影响皇上，皇上励精图治也只是为了还皇后娘娘一片清白……他们真的，我哭死！”
“我又有新的灵感了。”陈贵妃一笑，画册尺度难料。
竹桢想起了什么，即刻期待地看着她：“那半个月之后的同人展，姐姐岂不是可以出新本子了……”
陈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帝后的展会，有我的摊位。”
“姐，那你到时候会去展会当场签售吗？”
“我当然去，正好今日皇上最近励精图治没空管我们，不去帝后的展会该错过多少周边啊，我可接受不了。”陈贵妃想着皇上和皇后还真是会找时间和好，有皇后在，皇上哪有功夫管她们这些小鱼小虾有没有出宫玩耍。
陈贵妃心情愉悦地将新画的画转向了竹桢。
画面上俨然是帝后的吻戏场景，画中人的眼神里带着无尽的试探与缠绵。
竹桢一看，脸上顿时飞起一片霞云，她捂着嘴，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姐姐！你！”
未等陈贵妃开口，门外的宫女一脸焦急地跑来，语速极快地禀报道：“不好了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