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我好累哦。”佩里斯一边啃昨晚拿走的饼干一边埋怨，“上辈子我还在餐厅吃的早餐，现在只能啃过夜的小饼干了。”

【自作自受！你为什么要穿女仆的衣服呢？也就安娜会信什么时间来不及，你穿那件女仆装的时间足够她下楼找一件好穿的新衣服了。】

“以老公爵那一套不可冒犯的准则，即便是养女也该有一定水准的吃穿用度，卖个惨保证后续的基本生活水平，不亏。不过他都没认出来我诶，还罚站，明明上辈子都没这件事。”

【那是因为上辈子你在晚宴后遇到他了啊，他看到你和朱利安相谈甚欢，自然态度好很多，但这次你想想你干了什么，朱利安为主角的宴会上打伤来宾、制造混乱、提前离席，不管哪一点看上去都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触及了他的雷区，成为朱利安的完美登场的瑕疵，”佩里斯拍拍手抖下饼干屑，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日光下热闹的集市充满烟火味，她想起那个钢筋水泥的家乡，叹了口气，“上辈子我完美贴合了他们所有人的要求，财富、地位、一些亲情，他们把这些东西给了我，我以为我成功了。”

【你的确成功了，】佩佩安慰她，【只不过人心有天平，朱利安那端太重了。】

“不，我不是伤心这个，”佩里斯凝视远方的教廷塔尖，马车拐个弯后它隐藏在低矮的房屋背后，“我在想原来攻略他们对任务而言毫无用处，那么这次我们就不用费力气攻略了，不攻略好啊，省了不少力气，当咸鱼多快乐。”

【你居然真要当咸鱼！】

【我以为你昨晚说要当咸鱼只是开玩笑，毕竟你早上那么积极地去餐厅。】

“当然不是玩笑，”她双手托脸，“只不过咸鱼这条路也需要技巧，真什么也不做就能成功的那是女主角，我们这种运气超差的恶毒女配，自然要有策略地躺平啦，永远记得最终目的是逃离死亡结局，逆天改命！”

【……】

“我们来聊聊潜藏的第四方敌人吧。”

【什么？】

“第四方的可能啊，”佩里斯掰着手指给她算，“按照你的剧情和我的剧情，共同点都我们出现了暗魔力外泄，因为朱利安作为光明圣女面对了黑魔法的生死危机，所以那对父子和三狗一人给了我们一处致命伤，遂死。

“你的黑魔法是自己修炼的，我的呢？我是个中级魔法师诶，从一开始就在学习如何防止暗魔力感染，按理说根本不会有外泄的机会，但我还是外泄了，除非……”

【有一个更厉害的黑魔法师！】佩佩说道，【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发魔力外泄，可是高级魔法师的名单是机密诶，而且都是六大系的，一个高级黑魔法师，按照暗魔力的属性特征，这简直不可能存在啊。】

“还有那杯毒酒呢，”佩里斯补充，“和你的剧情比起来，这个横空出世的东西直指我们没能发现的新势力，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当时和咱们有仇的那些人，女王党？女王党也不应该杀我啊，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比我好杀？而且哪个杀了不比杀我有价值？”

佩佩迟疑：【也许就是那三个人其中一个呢？】

“不太像呐。首先，当时我们和他们一个阵营，而且中级魔法师和战场名气很明显是一大助力，没人闲着自断臂膀。

“再者，众目睽睽下的谋杀对道格拉斯来说是一桩丑闻，没人会这么蠢，而三狗？他就算是想杀我也只会拔剑光明正大砍我，他的脑袋瓜玩不来阴谋诡计那一套。

“而且毒酒这种暗杀方法啊……能不声不响把东西放在我的酒杯里……”

【看来府邸里有大问题！】

佩里斯敛目揉揉眉头：“暗流涌动呀佩佩，看来除了那一套玛丽苏大战恶毒女配的剧情之外，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春日上流社会的宴会比比皆是，然而最佳聚会地点排名上永远有伊莎贝尔的一席之地。

凭借王室的背景与联合商会的财力，伊莎贝尔的门口永远车水马龙。

朱利安扶着德维特的胳膊下了马车，两人金发碧眼，又皆是一身月白，一看就是一对亲生兄妹。

德维特因为早上那一出有些心不在焉，朱利安欲言又止却还是鼓起勇气：“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对佩里斯？”

“嗯？”他在晃神，脑子里还是刚才佩里斯穿着女仆装的狼狈样子，宽大的衣服在她身上像斗篷，佩里斯看上去瘦小又可怜。

“我是说，哥哥能不能不要对佩里斯有偏见？她人很好，我以前……”

“别提不相干的人，”德维特终于听到了妹妹的声音，他笑容和煦，“我很早以前就想这样和你出门见朋友啦，一身兄妹装出席沙龙，一看就是一家人，朱利安，你缺席的日子都会补回来的。”

朱利安喃喃：“可你会后悔的……”

“什么？”

“没什么。”朱利安面对兄长期待的眼神只能懂事地笑着回答，“谢谢哥哥。”

“哟德维特！”有个高挑的蓝衣少年向他打招呼，“哇哦！你居然穿了这一身！”

“叫哥！”一位端着酒杯，与少年长得几分相似的人踹了少年一脚，他走上前打量了德维特一番，揶揄道，“我以为你买回去就会扔掉，毕竟是佩里斯当年缠着你要这身衣服。”

“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会随便扔掉啊，”德维特回答，“我买回来自然是要和合适的人一起穿的。”

“这位就是妹妹吧。”端着酒杯的人冲朱利安眨眼，“我是安道尔，你哥哥的死党，想听他的黑历史我全有。”

“去你的！”德维特笑骂，“刚从南方回来就来参加聚会了？”

安道尔作怪地娇媚眨眼：“这不是舍不得你怪想的吗？”

“这身衣服真合适！”热情的少年伸出手，“妹妹你好，我是你哥哥的好友阿伯特，安道尔的弟弟，我们同岁，昨晚宴会我也去了，人太多啦，今天正式认识一下。”

“哪里同岁了，你才十七。朱利安，见了叫弟弟就行。”

安道尔吐槽，他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香槟。

阿伯特咋咋呼呼：“朱利安这眼睛头发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啊，话说以那位的发色和眼睛，德维特你们当时是怎么认错的？”

“这谁说的准呢？有些人发色瞳色会返祖，也不是没有见过。”安道尔替德维特解释，“而且佩里斯小时候可也是金发碧眼，不然怎么可能认错。”

“你就是朱利安。”一声女音插了进来，语调却是肯定的。

朱利安顺着声音看过去，火红长发的少女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黄金瞳。

“日安，公主殿下。”

他们向她行礼，朱利安僵直地跟着，动作不伦不类。

克劳迪娅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朱利安，慢悠悠说：“免礼。”

这位帝国唯一的公主轻慢地问：“佩里斯没来？”

“那位怎么可能还会来，”阿伯特嬉皮笑脸，“昨晚丢了那么大的脸，怕是现在还在房间里藏着哭呢。”

根本没哭，还乐颠颠去找乐子了。德维特腹诽，脸上多了几分讥诮。

“怎么不能来，”克劳迪娅弯弯眼睛，“她不在我少了多少乐趣。”

“您说笑了殿下，”阿伯特继续口无遮拦，“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而已，怎么能到您面前污了您的眼。”

气氛随之冷滞。

“阿伯特！”安道尔看向神色僵硬的德维特，对阿伯特发出警告。佩里斯如果上不得台面，和她相关的其他人又是什么呢？克劳迪娅公主可是和佩里斯共用老师的人。

“朱利安小姐，”克劳迪娅没有接他们的话，只是漠然地看向少女，“这里都是些男人，我们女孩儿玩些女儿家的东西吧。”

德维特闻言上前一步，将朱利安遮挡在背后：“殿下！”

“放松小公爵，”克劳迪娅合上扇子，翘了翘唇角，“我只是请她赏花，人会一根头发都不少地还回来的，朱利安小姐也很需要一个女性朋友吧，对吗？”

朱利安握紧手，从德维特身后走出来：“是的，承殿下美意。”

“陪我去花厅走走。小公爵，我很快会将人送回来。”

克劳迪娅转身离去，朱利安跟过去，又回头冲德维特点点头让他安心。

花厅里摆满各类盛开的鲜花，它们来自全国各地，被代价高昂地送到这里，只姹紫嫣红短短一日。

“会插花吗？”

“不会，殿下。”

“品茶呢？”

“也不会。”

“艺术？经济？魔法？”克劳迪娅漫不经心地继续问，“总有一个会的吧，圣女小姐？”

“光明魔法还在修习。”

“中级，还是高级？”

“还是初级。”

“初级啊……”克劳迪娅意味深长，“我以为会是怎么样的人打败了佩里斯，但没想到，”她声音轻飘飘的，看也不看一边的朱利安，只是伸手用扇子托起花瓶里的花，“不过如此。”

朱利安低着头，突然发问：“殿下是为了佩里斯出气吗？”

“出气？”克劳迪娅闻言竟然笑起来，“我讨厌她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朱利安没有说话。

“佩里斯是一个坦诚的人，”克劳迪娅因这木头一样的反应收起笑容，“比起愚蠢但诚实的佩里斯，你实在差得远。”

朱利安咬着嘴唇。

“我承认她占有了你的身份，你是一个纯粹的受害者，但我依旧讨厌你。”克劳迪娅这句话冰冷无情，“我并非讨厌你挤占佩里斯的生存空间，我也不是佩里斯的好友，我们关系称不上多好，只是彼此解闷。

“我也不讨厌你的懦弱和拘束，不讨厌你和这里的格格不入，这些不是你的错。

“但我讨厌你明明恨所有人却还一副要拯救人间所以勉强着虚与委蛇的样子，真恶心。”

朱利安猛地抬起头看向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浮现出魔法阵的金色瞳孔对上少女的绿眼睛，一时惊诧，又乐不可支起来：“你居然不恨佩里斯？真不愧是圣女小姐啊。

“真有趣，道格拉斯的那对父子对佩里斯向来不闻不问，现在因为你，他们甚至可能还在思考如何惩罚她来讨你欢心，而你却在想怎么让佩里斯过得更好？”

克劳迪娅因为兴奋瞳孔微缩，像只亟待狩猎的猫。

“但你不能立刻制止他们？为什么呢？佩里斯知道吗？”

“公主殿下，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可以为所欲为。”朱利安竟抢先一步逼近她，“我知道真相之瞳能让您看到很多东西，这让您傲慢，觉得人生无趣，于是您寻找乐子。”

克劳迪娅挑眉，再度打量了一下像是换了个人的朱利安。

“您想窥视到别人的秘密，想知道世界的阴私？”朱利安擒住她的手又放开，少女微微一笑，“那么真相之瞳能让您看到什么呢？”

朱利安的眸色忽然变深，整个人向上悬浮，屋内起风，她与克劳迪娅长发飞扬，衣袂翩飞，花厅里的花朵、花瓶容器与其他置物一同漂浮在空气中

克劳迪娅眼中金光流转，魔法阵飘出，直直映射到朱利安身上，她皱眉看向朱利安，朱利安周身发亮，于是她视线上移，还未看清朱利安的脸，在一阵刺眼的白光中，她听见一声威严肃穆不辨男女的“何人窥视！”。

“你居然不只是圣女！”克劳迪娅阖眼惊呼，眼角渗出血泪，却继而大笑起来，“教廷居然只把你当成圣女？”

“殿下，”朱利安的声音恭敬温和，“不要再用真相之瞳注视道格拉斯家的人了，包括佩里斯，这对您没有好处。”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忠告。”悬浮在空中的器物微微颤抖，朱利安恭谨地屈膝行礼，可惜没人看得见她完美的仪态，“您的眼睛一个月后就会好，在此期间希望您能注意身边人。”

克劳迪娅听见朱利安离开的脚步声，她站在原地大喊：“你都知道了什么！”

朱利安置之不理，她转身走出花厅又变成那个柔弱可欺的模样，背对一片玻璃与瓷器的碎裂声，对守在门外的侍女温声细语：“公主的眼睛不适，您快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