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克劳迪娅也在王宫醒来，头痛欲裂地迎来丽莎的问候：“殿下，陛下给您留了些东西，您现在看还是？”

“拿过来吧。”她闭着眼按住太阳穴，额上贴了一道治愈法阵，瞬间清醒，“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陛下说请您自行决定，昨晚佩里斯小姐的事她会用来宣传帝国的魔法水平，至于水母那一出已经圆过去了。”

“嗯。”

克劳迪娅翻开整合好的文件，看到书信那一段时，原本倚靠着靠枕的公主立马坐直。

什么叫公爵府长大的少女有时间回溯的能力？

再结合玛丽安冕下遗书中的总是死去……等等，玛丽安冕下为什么没提过这件事？

“丽莎，这段……”

克劳迪娅正要问话，就看到下面一行小字：经调查，玛丽安冕下的最后一次预言在遗书写好之后，也许是快分娩前同艾琳达尔聚会的那次。

公主捂住额头，火红的长发垂落在视野中，她的大脑开始运作。

佩里斯有回溯时间的特殊能力。

朱利安说过圣女才有特殊能力。

她是预备圣女。

佩里斯八岁因为魔法觉醒失败危在旦夕，之后她觉醒了真相之瞳。

所以，佩里斯才是真的圣女？

佩里斯是圣女的话，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佩里斯是救世主，为什么佩里斯被神格外关照送去异世界，为什么朱利安会把保护佩里斯当责任。

可佩里斯作为圣女根本不需要举行仪式，没进行觉醒仪式之前她没被发现过是圣女吗？

朱利安又是怎么被认定为圣女的？

指甲嵌进肉里，克劳迪娅咬唇。

哈，真是文字游戏，救世主和圣女！

克劳迪娅放下手上的证据：“去找朱利安，让她到艾米莉小姐的店里找我，立刻来。”

朱利安进门时就见克劳迪娅端坐在桌前，她还未开口，丽莎自动退避，在房间里贴了七个隔音阵。

克劳迪娅开门见山地问：“佩里斯是圣女。”

朱利安挑眉。

克劳迪娅自顾自继续道：“我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但你现在要知道这件事了，佩里斯是圣女。”

朱利安不置可否，毫不客气地坐到空椅子上等公主继续说。

“所以，佩里斯必须上战场。既然她是圣女，那么圣战她必须参与其中。”

“她已经参与其中了，”朱利安答道，“圣战不只是在雪林战区杀野兽，王都里的魔兽和巫师也会是一部分，即便他们只是隐藏的那部分。”

“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圣女小姐，”克劳迪娅嘲讽地说，“不是上次那种乱七八糟的博弈，我正式向你提出结盟邀请。”

“可我为什么要接受呢？”

“因为你想佩里斯活，而我们想圣战取得最终胜利，两者是一样的。”

朱利安淡漠地与公主对视，岫玉般的眼眸扫过克劳迪娅的神色：“说说你的要求。”

“公开玛丽安的所有信。”

朱利安闻言蹙眉：“教廷没有玛丽安冕下的信。”

“怎么可能？伊莱他收走了玛丽安冕下给德维特和你的信。”

“我没见到过，”朱利安面色一沉，“我看过教廷档案室所有文件，里面没有玛丽安冕下的信。”

克劳迪娅沉默，良久，她说道：“我本来对伊莱只是没有好感，现在看来，他应该参与了不少真假圣女的事。”

闻言，朱利安面色肃然：“伊莱？”

“十八年前你由伊莱接生，我们接到密信，玛丽安冕下产下的是新一任圣女，可圣女是佩里斯，那么你为什么得到了圣女的权柄？”

朱利安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光明神没告诉你？”

“神和我交谈不多。”

克劳迪娅叹气：“这是个疑点，也许以后我们能搞清楚。既然佩里斯是圣女，你为什么又会是？佩里斯为什么没有引发过圣迹？佩里斯八岁那年的魔法觉醒为什么失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圣女，但佩里斯引发过圣迹。”

“那怎么……”

“因为那时候我逃跑了。”朱利安垂下眼眸，辨不清神色，“佩里斯引发圣迹时是她救我的时候，我逃跑后她就被带回公爵府，同时失去五岁之前的记忆。至于魔法觉醒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失败后她濒死，被那个奴隶契约救活，魂印魔法阵是从巫师那里得到的。”

“那你的奴隶契约呢？”

“我找人做的。”

“找谁？”

“无可奉告。”

“行，说起巫师，王室托佩里斯的福发现了这个。黑魔法石，我们把它命名为魔晶。”克劳迪娅拿出那颗红色宝石，“储存暗魔力，巫师现在形成了自己的魔法体系。”

朱利安惊疑地拿起那块魔晶，抽出脖子上的项链：“你看，这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克劳迪娅大惊：“你怎么会……佩里斯小时候也一直戴着这个东西！”

“这是母亲的遗物，公爵就是凭借这个东西误认了佩里斯。”朱利安沉默许久，忽然脱力般阖眼，“我还有这种石头当装饰品的手链腰带，是伊莱主教给我的礼物。”

“又是伊莱，看来他和巫师关系匪浅啊……只是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放你身边？你现在是圣女，暗魔力和你完全冲突。”

“也许正相反。”

克劳迪娅闻言抬头：“相反？”

朱利安忽然转移话题：“你知道光明教廷的各位是怎么使用魔法的吗？”

克劳迪娅不解，似乎在不满她岔开话题：“不就和普通魔法师一样？”

“不，我们是靠借，”朱利安将这绝密和盘托出，“使用光明魔法的人不需要具有魔法资质，我们体内也不会储备光明魔力，但是一旦开始使用光明魔法，光魔力就会自动汇聚，这也是为什么圣殿骑士的魔力不会枯竭的原因。”

克劳迪娅却是想起佩里斯，且不论那日佩里斯对魔力存储不解，光是要打开命运之轮时召集凝聚到的全系魔力元素也很惊人，所以其实那一手是圣女的魔法运作方式吗？

朱利安继续补充：“佩里斯那本黑魔法书上也有类似的凝聚手法，只不过它的用词是提取，既然能从外界提取，那从人身上呢？克劳迪娅，我怀疑我就是试验品之一。

“佩里斯说我的血肉很奇怪只有光明属性，她说也许是圣女的原因，但你知道我不是，那么我身体的元素平衡为什么不对？除非被剥离出去。”

克劳迪娅先是难以置信，随后又深思道：“很合理，真相之瞳下你的灵魂是非常刺眼的亮金色，伊莱也是，我原以为那是光明教廷的高阶教徒的颜色，现在想想亚历克斯先生也不是亮金色，而佩里斯是透明色。

“如果你的说法正确，那么显然你的灵魂颜色有了合理解释，而伊莱要么也是试验品，要么他就是黑巫师本人。”

“至少圣战的真相我们在靠近了，”朱利安眼神忽然狂热，那是克劳迪娅想象不到的执著，“让佩里斯自由行动才是对的，否则我们无法整合到这样的结果。”

朱利安忽然想起什么：“这些魔晶……”

“王室在搜查了，既然你这里都有，那么流通出去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你先看看这些。”克劳迪娅拿出一打纸，上面画满了千奇百怪的异兽，“这是从巫师窝点找到的异兽尸体，你之前见过吗？”

朱利安翻开合页纸：“在战场上每一次都出现过，甚至是魔兽潮的主力军。看来我们这次圣战要轻松不少。”

“我们联络了其他国家，他们也找到了一些窝点，然而最大的在帝国，很明显是冲着圣女来的，”克劳迪娅无奈地说，“彻查过程中，各个国家都找到了高层与这个邪/教的通信，只是我没想到伊莱主教会是其中之一，甚至也许是那个邪神本人？”

“居然各个国家都有吗？”

“手都伸到圣女身上，王宫本以为伊莱只是在觊觎君权，但现在看来，他背后的巫师组织觊觎的居然是神权。”克劳迪娅放下文件，视线扫过桌面上堆叠的纸张，“神权啊，只有圣女能和光明神沟通，于是控制甚至制造圣女，光明教廷遍布每个人类所能走过的区域，即便是王国颠覆，教廷也永远屹立。”

朱利安沉默，她无法否认光明教廷势力之大，毕竟在她小小的房间里能收集到王室也不一定能拥有的世界珍宝，只是她还是疑惑：“那伊莱为什么还要支持路德维希？既然神权已经如此强大？”

“伊莱或许没有，毕竟艾琳达尔都给邪/教寄了信，应该是和伊莱有分歧，这也是我们没确定伊莱和邪/教的关系的原因之一，谁想得到他们是一伙儿？艾琳达尔也空算了一场。”克劳迪娅嘲笑完，猛然想起什么，“等等，那么费尔南多舅舅的死是不是也和伊莱有关系？”

“费尔南多先王？”

“费尔南多舅舅的尸体是伊莱带回来的。”克劳迪娅心跳如鼓，“如果一开始就是冲着费尔南多舅舅的死，那么陛下的登位开始，那个邪/教就在算计了！”

朱利安也是吓得一惊：“你是说，路德维希也是伊莱算计的一环？”

克劳迪娅翻出十八年前的事件详记，摊开与朱利安一同看：“如果从那时候开始算，北方战争开始，先王与道格拉斯他们全部远赴战场，在王都的只有伊莱、玛丽安冕下、艾琳达尔、以及怀孕的斯图尔特侯爵夫人，陛下则远在安斯艾尔，对外形象是一个柔弱的异国公主。”

“这个孕妇聚集的时期太过敏感。我记得安道尔说过，他当时迷失在森林被伊莱救走，于是导致我丢失，”朱利安忽然想起珍妮小姐，“但根据珍妮小姐的证词，伊莱没有去森林散步的可能，尤其是在临产前的时间。”

“除非那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克劳迪娅接上她的话，“玛丽安冕下要送你离开，成功后伊莱发现你消失不见，去森林寻找时遇到了安道尔，但他救安道尔的动机呢？”

“一时心善？就像他把我捡回来？”朱利安也不信自己这个说法，“他请我回来的时候，简已经取得了你一部分血肉，以黑魔法书中所做，一切材料都最够他构造一个傀儡的你，但他却把我带回来了。”

朱利安看了公主一眼。这也解释了之前第二次重生后，你为什么会被刺杀身亡。终归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血肉……”克劳迪娅点了点桌面，“后来他就去了战场，带回了费尔南多舅舅的尸体……尸体缺了心脏，心脏……黑魔法书里是不是说过，心脏是最佳的傀儡原料？”

朱利安瞳孔一缩：“你意思是？”

“路德维希是早产儿，”克劳迪娅抿唇，“陛下说按照周期来看，路德维希的出生不符合常理，这也是为什么艾琳达尔会在典礼上用血脉来证明路德维希血统的原因，但如果一开始，那就是舅舅的躯体呢？”

朱利安骇然，随即又问道：“可是傀儡没有灵魂！路德维希明明就……”

“那本邪术里有抽取灵魂的方法。”克劳迪娅也被自己推理出的可能所惊，“这是可行的，也解释了为什么路德维希和舅舅长得如出一辙，陛下曾经说过，路德维希连手背上的痣都和舅舅一样，所以才经常容忍艾琳达尔做一些出格的事。”

朱利安悚然大惊，她微张着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路德维希他……”

“这只是一个猜测，”克劳迪娅只能安慰朱利安，“不一定是真的，就像我们在假设伊莱是一个黑巫师，也许他只是一个被操控的人。”

“可如果能操控那样的魔法师，”朱利安抬头，“那么我们的对手会是怎样的存在？”

“光明神不是还送了命运之轮给佩里斯？”克劳迪娅觉得自己的安慰十分无力，“佩里斯都能创造生灵，即便是光明神，我觉得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佩里斯？她还说要把光明神抓了给她变？”

朱利安回过神，破颜一笑：“她啊。”

“对了，那所谓剧情又是什么呢？光明神怎么保证佩里斯知道剧情后一定会参与进来？”

朱利安深吸一口气，叹息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朱利安按住额角，“神说剧情由一个最合适的人写的，那剧情一定会让佩里斯忍不住参与。”

“最合适的人？来自异界的人吗？”

“也许是？”朱利安抬眼，“也许是我们认识的谁，不然怎么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们认识的？”克劳迪娅沉思，“总不会是路德维希他们中的谁吧？最能惹怒现在的佩里斯，所以佩里斯一被刺激就入局了？如果是他们，他们的态度为什么没什么变化？”

“因为失忆？”朱利安捏住自己下巴，“比如德维特，他春狩濒死后获得了记忆，之前他什么也不知道。”

“等等，德维特都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还不知道！”克劳迪娅顿时气闷，“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去战场路上慢慢给你讲？”朱利安安抚她，“圣女和王室公主关系好，不也是帮忙？”

克劳迪娅神色复杂：“你这么配合我竟有些不习惯。”

朱利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听克劳迪娅继续道：“圣女的事不告诉佩里斯吗？”

“嗯？”

“如果是我，”克劳迪娅迎上朱利安的目光，“我会想知道真相。”

“哪怕真相只会让你遍体鳞伤？”

“哪怕真相让我遍体鳞伤。”

“可我不想。”朱利安答道，“即便灵魂不灭，但对我来说，她既是又不是那个佩里斯，现在的她没有对这个世界的责任，要负责的人是我，我要她自在地享受新人生。”

克劳迪娅蹙眉：“之前到底佩里斯遭遇过什么，让你这么讳莫如深？”

朱利安深呼吸，在克劳迪娅的视线中努力稳住声线，这坦白几乎耗费她所有力气：“佩里斯她，自/杀了啊。”

克劳迪娅一怔，气氛沉寂，朱利安嗓子发涩，手指都在颤抖：“继续说吧，这个话题揭过。”

“嗯。”克劳迪娅凝神继续道，“刚才说到伊莱要么和我们追踪的巫师组织有关，要么就是巫师本人，路德维希，你我佩里斯，安道尔，德维特，舅舅与陛下，道格拉斯公爵，我们都是邪/教计划中的一员。好消息是，根据你之前的来信，我们扼制了很多坏的可能，坏消息是，我们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后手。”

朱利安补充道：“根据我所见的战场消息，能提前预备的我们已经全部预备好了，魔兽主力军被扼杀在摇篮中，非战场的百姓居住区也搜索清扫完毕，按你给的资料来看，各个国家的巫师窝点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伊莱这次提前前往雪林战区也许就是在布局，”

“如果没猜错，接下来，战区急报马上就要到了。”

是夜，一封急信飞入王都，雪林战区失守，埃德加王子与韦尔奇侯爵接连失踪，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