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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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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谢湛是在亥时被叩醒的。

成均的叩门声又猛又急,听得他心悸,遂一股脑从床上翻坐起来,头疼欲裂地开了门:“何事?”

“扰王爷休息了。”成均抱拳道,“方才五王爷的人递信到府上,说王妃、郡主与萧世子正在望樽楼饮酒。……许是怕太过招摇,主子们带的都是近身内侍,现下都吃醉了酒,五王爷说要烦请各府去接一趟呢。”

谢湛听得一个脑袋有两个大——顾须归?她何时能同蒋相宜凑一块去的?

那日顾须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又忽地浮现出来。

这姑娘总给他一种“爱咋咋地”的半吊子态度,连婚姻大事她也只挥挥手,漠然地道一句“随便你”。

谢湛就是因此才生气,但似乎也有旁的原因,便这几日刻意躲着,既是试探她的态度,也是澄一澄自己的心。

可没想到她反倒先跑出去寻欢作乐去了。

谢湛蹙了蹙眉,遂道:“你着人去接便是。夜深了,路上小心。”

成均领命。

望樽楼里,顾须归作为唯一一个尚算清醒的人,送走了长眠不醒的萧鹤与烂醉如泥的谢游,背上还趴着一个哼哼唧唧的蒋相宜——她感到自己真是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担。

一路连搀带扶地背着蒋相宜下了楼,顾须归已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临到结账,偏偏蒋相宜又是个睡死过去的。

她不厌其烦地说了三遍“姐,你醒醒,结账了”,然蒋相宜纹丝不动,看上去已经酣然入梦。

于是顾须归只得同掌柜道:“你等等啊——我翻翻。”

今日还偏偏就那么不凑巧,她为了见蒋相宜换了身衣服,现钱都在另一身里揣着。自己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我还当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阔小姐阔少爷,原来是来吃霸王餐的。”掌柜讥讽道,“看你也不像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夜半三更还同男人饮酒寻欢,伤风败俗……”

掌柜话未毕,顾须归便见三锭银子整整齐齐地码开在柜台上。

然后谢湛的俊脸映入眼帘。

他气定神闲地道:“这些够不够?”

“够!够的。”掌柜喜笑颜开地掂了掂银子,抬眼打量了下谢湛的衣着,又谄媚道,“就是几位贵客摸约是玩得尽兴,不慎弄脏了我们的雅间……大人若是和他们一起的,不妨替他们赔了。”

“今日身上没带太多现钱,银子明日自会送来。”谢湛扯下腰间的一块玉佩,平声道,“先拿这个抵押,明日以银钱来换。”

顾须归背着蒋相宜暗自腹诽——这人是真不知道自己被宰啊,他们今儿点的东西也就二两银子封顶了。

但此时谢湛亲自来接,她着实是没想到。按道理来讲,她还与他闹着别扭——虽说二人都不知在同对方置什么气。

于是默默开口:“你怎么来了?”

谢湛垂眸看她:“我不来谁来?”

他以为她早就在偏殿歇息了,没成想根本没在府上。

一个姑娘家,一个侍从都没带,只身跑去跟五哥他们喝酒。谢游那玩起来不懂分寸的,也不知会不会教坏了她。

谢湛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此刻,人正好好地站在面前,谢湛也未再多言,便叫来两名侍女,将喝得烂醉的蒋相宜扶上了马车,要将她送回宫里。顾须归见状忙阻拦道:“——别!宫里现下应已落锁了。而且她这样回去,落人口舌不说,怕是还会被长辈盘问的。”

谢湛的目光轻轻地飘过来。

他启唇道:“那你说怎么办?”

顾须归抿唇,在他平静的目光里开口:“……要不让她在我们府上将就一晚吧。”

二人站在望樽楼的门口四目相对。夜已深,周遭传来微弱的蝉鸣。顾须归喝了酒,被风吹得有些头晕。她定了定神,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夏夜的风如此旖旎,迎面拂来,吹得人如痴如醉。

她似乎听见谢湛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回府的舆轿二人共乘一辆。顾须归扭头缄默,谢湛也一语不发。一路行至府上,两名侍女搀着蒋相宜进了客房,顾须归在旁交代道:“记得备壶热茶,若是她半夜醒了,就给她用些,这样舒服点。”

谢湛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她身上有逍遥春的清冽酒香,他辨不出她喝了多少。

见一切打点妥当,顾须归便行了个常礼,要往偏殿走。

谢湛就是此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摸到她腕骨的形状。她的衣袖有一道细细的隆起,应是他之前看到过的那条红绳。

顾须归困惑地回头,听见他道:“随我进来。”

“不了。”她说,“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谢湛被她噎回去,垂眸看了面前的人片刻。夜色里,她一双眼是清亮的。

随即微微躬身,一手环住她的侧腰,直接单臂将她抱起。

顾须归惊呼一声,连挣扎的功夫都来不及做,就双脚悬了空,整个人被谢湛掳进他的寝殿。门栓“砰”地一落,他终于将她放下来。顾须归揉着被他掐过的腰身,吃痛地道:“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

“好言相劝你不听,只能这么请你进来了。”谢湛慢条斯理地给她倒着热茶,“且同我说说,今日怎的同惠宁郡主约到一起去了?”

顾须归白他一眼:“干你何事。”

“好,不干我事。”谢湛倒也不恼,气定神闲地道,“那我问些为夫该问的。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顾须归瞥他:“……不知。”

“快子时了。”

谢湛屈起食指,以指节叩了叩桌子,蹙眉道:“你若出门怎么也不着人通报我一声?或者带两个府里的内侍也成。不声不响这么跑出去,在外边出了事可叫我如何是好?”

说得也不无道理,甚至顾须归听完就觉得自己错了。

但她很嘴硬:“这几天都没见你人,也不晓得你去哪了,上哪跟你说啊。”

谢湛:“……”

“行。”他揉了揉眉心,“人没事就好。”

末了又问:“何时去的?”

顾须归:“忘了,下午吧。”

“喝了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就是不多也不少。”

谢湛:“。”

他叹了声气,将茶盏往她面前一放:“喝些热的。醒酒汤我叫淡烟去煮了。”

顾须归接过来,默默喝完。

桌上的鎏金铜灯忽明忽暗,应是快要燃尽。

她的脸被明明灭灭的光衬得轮廓柔和,双眼含着两汪水。

谢湛没再忍心拉下脸来责怪。

他安静了一瞬,才缓缓抬眼,问道:“她为难你没有?”

顾须归捧着茶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蒋相宜。

遂摇头道:“没有。”

谢湛沉吟片刻,才道:“好。”

“——所以你是把我叫来你寝殿喝茶的?”顾须归困顿地蹙眉,“偏殿有热水,也能泡茶。”

“不是。”谢湛坦言,“我是想来问你,都同她说了些什么。”

顾须归沉默半晌,随即抬眸看了看谢湛。

她缓声道:“她把同你拟好的那份合婚庚帖撕了。”

谢湛眉心微跳:“……嗯。”

他接着问道:“然后呢?”

顾须归老实巴交地回:“然后说同你再无瓜葛。”

谢湛神色淡淡:“行。”

仿若她口中所说之事,与他毫不相干。

顾须归顿了顿,没忍住开口询问:“三日期限就要到了,安和侯那边你准备怎么回?他闺女还在咱府上呢。”

谢湛慢吞吞地抬起眼皮:“你也知道他闺女在我府上?惯会给我找麻烦。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

顾须归一时哽住,“那能怎么办嘛!她家教那么严,看见她这样还不把她抽筋扒皮了。”

谢湛不知是说她单纯还是说她纯纯傻缺了。

不过现下,蒋相宜已然撕毁了那合婚庚帖,摸约也是同安和侯等长辈闹了个不愉快。

他就没想着给安和侯回信。毕竟安和侯给他的选择,他都不会要。

可既然顾须归开口问了,他便要回。遂起了逗弄姑娘的心思,似笑非笑地问:“你说我怎么回?”

顾须归认真思忖了一番,发觉此事并不在自己的处理范畴之内。

遂诚实开口:“我不知道。”

谢湛听罢,忽地垂眸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摇头,顾须归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吗?”

然后谢湛伸手,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

他的指尖捎带凉意,顾须归本能地缩了缩,终究还是没有回避。随即谢湛的手拢上她额前的发,掌心轻轻地覆在她的发顶,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

修若梅骨的手指穿过她的乌发,顾须归听见他笑眼弯弯地开口:“笨蛋,我根本不会给侯爷回信。”

“所以,”顾须归回过神来,偏了偏脑袋,头疼地道,“你到底准备怎么选?其实如果我们和离也——

“不会和离。”谢湛打断道。

他又重复道:“我不会同你和离,也不会作出旁的选择。”

那一瞬间,顾须归感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就在对上谢湛满含笑意的眼睛时。

作为后来者居上的惭愧仿佛都在今晚烟消云散,她成为了谢湛的第一首选。

而谢湛也一样。

他从顾须归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难得的惊喜——那是他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情绪。像是春池泛起的点点涟漪,像鸿雁掠过天际留下的残影。他看得出神。

二人愣神之际,外边似是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是淡烟的声音:“主子怎么将门反锁了?婢来送醒酒汤。”

谢湛闻言,缓缓抽回搁在她头顶的手。

遂敛了敛笑意,朝外头应道:“你先放门口吧,王妃已在我这歇下了。”

尚在清醒的顾须归:“……?”

谢湛在说什么胡话!

门外,淡烟自是听主子的,放下醒酒汤就走了。顾须归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不自在地清咳道:“好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些歇息,旁的事明天再说。”

谢湛盯了她两秒,随即将人按了下来。

他缓声道:“你别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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