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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肆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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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顾须归纵马疾驰,一路奔至庆安王府。所经街巷,百姓皆门户紧闭。顾须归回头望,只见马蹄踏着鲜血而来,在路上留下点点血痕,如冬日里的梅花。

她回想起方才将剑插入徐怀远的胸口,握住缰绳的手微微有些不稳。成均、成衡下马,忙上前助她扶了谢湛下来。他身上倒无明显伤口,只是打斗时磕碰,破了些皮,还是内伤为要。

成均、成衡随他多年,随时揣着定心丸。见谢湛眉头紧蹙,成均忙从怀中取出丹药来,急切道:“王爷再坚持一下!——成衡,愣着作甚,扶王爷进内殿啊!”

顾须归也跟着搭了把手,将谢湛搀了进去。侍从不便进入内殿,成均、成衡二人便自觉退出,将丹药交至顾须归手中,谦恭道:“劳烦王妃了。”

顾须归摇摇头,拿了谢湛常吃的药,干脆利落地关上门,给他喂过药后,又浸湿了帕子,替他细细地擦了一遍脸。

没一会药效发作,谢湛呼吸匀停地睡了过去。顾须归这才缓了口气,到梳妆台处整理自己的衣着。她这才在铜镜内看到自己脸上还有迸溅的血迹,已然干涸在上面,微微一愣。

虽说以前和父母在军营里面,见惯了皮开肉绽,也看到过屠骨戮肉,但放在自己身上还是第一次。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她已经无从知晓,只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帕子来,一遍遍地擦拭自己的脸,直到干涸在自己脸上的血迹完全消弭。

今日可以说是惊心动魄。

他们一路同行的伙伴谢游竟是谢淳的人,而谢淳与其新妇不知所踪。

陇州州丞徐怀远被自己一剑刺死,现下陇州群龙无首,徒留伤痕累累的百姓。

谢湛在恶战中旧病发作,不知何时才能转醒。

但陇州,是待不长了。

虽说自己也被吓得不轻,但她还是强行逼迫自己清醒,理智地换了身易行动的常服,又拆了繁琐的妇人髻,在脑后简单地扎了个马尾。

如今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谢济夫妇和裴昀了。谢湛如今还未醒,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只能去找谢济等人商议。

甫一出门,便见成均、成衡还候在门外等她,忙围上来询问:“王爷情况如何了?”

顾须归微微一笑:“刚吃过药,睡下了。”

成衡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王妃,还要讲求礼数,正欲行礼赔罪,被顾须归拦了下来。

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顾须归冷静得可怕:“不必行礼。眼下非常时期,我们是一体的,不用讲这些礼数。”

“王妃可是要出门?”成均问道。

“我去四王爷那边问些事情。”顾须归道,“怎么了?”

成均顿了片刻,随即从怀中取出安神丹来,递给她。

“这药,是王爷的救命药,这几年旧疾发作一直吃着。卑职兄弟二人跟随王爷多年,寸步不离,形影相随,为的就是王爷发病时能及时相救。如今……”

成均安静了两秒,道:“如今,与王爷形影不离的,是您。我想这药,您应该备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顾须归接过,揣进怀里,平静开口:“我知道了。”

成均还想再说什么,便见她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他说不上来王妃到底变了什么,但总归是变了。自她嫁到南靖王府来,一直到随王爷至陇州,成均从一开始的不看好,逐而接受了她是能长久伴在王爷身边的人。、

他与成衡兄弟二人打小就跟着谢湛,见过谢湛最辉煌璀璨的少年时,也见过这颗冉冉升起的星骤然陨落。身边人走的走,散的散,多是利益纠葛。这些年,能真心待谢湛的人,几乎没有。甚至在他卧病在床时,谢济夫妇也疏离了些,未再像从前那般亲近。

而后顾须归忽然嫁了进来。

虽说是圣上指婚,初入府时被冷艳相待,但仍旧乐呵呵地过好每一天,将王府打理得像个家的样子,直至谢湛回来,也并未与其有什么冲突,而是十分坦然地接受这一切。她好像从来都这样,平稳又乐观地活着,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大悲大喜,总笑吟吟地善待他人。

成均心中的王妃不是她这样的人。在他们这些伴了谢湛多年的人看来,他的王妃,必是显赫世家出身的女子,如怀平王妃应如月那般,知书达理,温婉谦恭,而并非是像顾须归那样每天吊儿郎当招猫逗狗无所事事,对任何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的闲散人士。

在他们这种外人看来,她也说不上对谢湛有意,过家家似的,倒也将日子活得轻松。成均以为谢湛的前途就如此断送了——他虽南下求医,身子转好,可五年远离朝野,再想踏足,也无有可能。

自己的正妃,还不是朝中显贵人家出身,这么看来,对谢湛的前途大业是没有一点帮助。

可自来陇州这一趟,成均就发觉王妃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往日里在京城散漫拖沓的人,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和敏锐的直觉,也能在关键时刻为王爷挺身而出,亦能在危难关头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成均看着顾须归远去的背影,想到她手起刀落杀了徐怀远,心中油然而生了几分敬意。

顾须归哪里顾得上管成均、成衡对自己的态度转圜,急匆匆地赶去了应如月那里。见她来,应如月忙将人迎进门。顾须归关好门,蹙眉道:“四王爷,嫂嫂,你们没事吧?”

应如月摇头:“我没事,弟妹不必担心我。”

又看了看身前的人,已然换下了一身血衣,脸也洗得干净。

她有些不放心:“弟妹,你……”

似是察觉到她的担忧,顾须归淡淡道:“我没事的,嫂嫂,不必担心我。”

顿了顿,又补充:“……谢湛旧疾发作,在屋里躺着,已经服过药,现下没什么大碍了。”

应如月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谢济在旁握紧茶盏,忿忿道,“我竟不知,老五同三兄长一直勾结!难怪我们来陇州,想查什么都不得所愿,原来是老五在从中作梗,将我们的消息暗渡给三兄长的人!还险些害得裴大人——”

说及此处,谢济重重叹息,十分痛心。

顾须归沉吟片刻,冷静道:“现在再如何悔恨纠结也没什么用了。五王爷为何要为三王爷做事,缘由是什么,后头再说。我现下过来,就是因为谢湛还昏迷着,想询问四王爷和嫂嫂,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陇州大乱,已不是长久待的地方了。就算圣上对陇州有所安排,也是鞭长莫及。现下陇州的情势可谓是风云变幻,我们回京城,待在这里,抑或是去别的地方,估计都有人盯着,走不长远。”

“说的是。”应如月叹道。

“对了。”顾须归四下环顾,“裴大人呢?”

“我在此处!”书房遥遥传来裴昀的声音。

片刻,裴昀从书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纸卷宗。顾须归垂眸,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陇州官员这些年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相互勾结的罪证。”裴昀捏了捏拳头,冷声道,“这些年,我虽低眉顺眼,一顺从他们的样子,却也知道他们对我并未真心放下戒备。自你们来寻我,他们便十分警觉地盯上了我。”

裴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卷宗,平声道:“……这些年他们的桩桩件件,我亦一笔一笔地记着。矿采压榨劳工、强加百姓赋税、私相授受勾结,所牵涉的陇、凉二州官员,有百余人之数。这些,我都尽数记载,并与往日的同僚一起暗中调查,寻到了他们篡改账簿、卖官鬻爵的证据。”

裴昀咬了咬牙,在几人探寻的眼神中又道:“……只是,徐怀远他们十分警觉。自发现我们暗中查探之后,便一个个攻破。我们寡不敌众,有几位自愿查勘此事的,皆远调他州,或锒铛入狱,抑或是被人暗杀。我身居闲职,又在州丞一职之下,想是不敢动我。我们多年搜集到的罪证,有的还不全,有的被徐怀远一党拦截销毁。现下我手头的罪证,还不足以撼动陇州这棵大树。……哎。”

顾须归安静片刻,忽地道:“裴大人,你要保管好这份卷宗。我相信纸包不住火,只要作恶,必有罪证。这么大的事,应该不日便能传到圣上耳朵里。他对陇州自有安排。”

谢济蹙眉:“也许从一开始他娶新妇就是一个局,引诱我们入套。三兄长因其出身,一直不得父君喜爱,年少时也是权谋筹略,未有如今这么荒诞……”

顾须归不解其意:“怎么说?”

谢济缓缓道:“三兄长的生母,是个军妓。当年父君御驾亲征,得胜后醉酒,宠幸了一名营妓。谁知就这一夜,那营妓就有了孕。太后觉得丢面子,可那女人怀的又是自己的子孙,不能不管,便将其接至宫中,丢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待产。那女人也是命苦,生下三兄长后便撒手人寰。父君那夜醉酒,摸约都不记得那女人的容貌了,本就是荒诞的事,太后又时时处处唠叨,说他作为帝王德行有亏,怎能宠幸一名贱女?父君便连带着也不甚喜爱三兄长这个意料之外的儿子,只将三兄长扔到别苑,不怎么召见,也不问其功课。三兄长年幼时,身边只有一名嬷嬷忠心相随。”

顾须归听来,只觉帝王薄幸。

她有些不忍:“……然后呢?”

“然后?”谢济笑了笑,“那时在宫里,父君也就只有他一个孩子,还十分嫌弃。年幼时在宫宴上,我都未曾见过兄长几面。父君大约也是不喜见他,他上不上桌,父君都懒得过问。待他成人,父君就赐予他陇州封地,叫他远赴西北了。……其实那时的陇州,哪里比得过现在?一片荒芜萧索。三兄长来此,说好听点是受封,说不好听点就是被驱逐出京了。”

顾须归默然:“……所以这就是他要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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