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岚未再理会珍妮，与金氏集团的企划方案还粗糙的很，时间紧迫，占据了大量了时间。
“纪总好！”
“纪总好！”
“辛苦！”纪思岚笑着点点头。
珍妮见刚刚为自己服务的店员们得到了纪思岚的回应，心中不禁有些发酸。
“原来他姓纪呀！我们同一个姓呢，真的好有缘分啊！”珍妮交握着双手，第一次感激起没有见过面的奶奶，不然，她也不会不远万里的来到沪上，遇上这个男人。
“听说在东方，同一个音有很多字的。而且他看着和妮妮差不多一样高，又这么瘦弱，也就靠着脸欺骗一下单纯的女孩子，真要遇到什么事情，说不定跑得比谁都快！”金小金盯着纪思岚的背影，见珍妮还不停的向里面张望着，有些吃味的说道。
金小金不明白，自己俊朗又帅气的外貌让多少女孩儿都为之倾心，自己做了那么鑫，珍妮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的真心呢？
“金小金，你会不会说话，我们合该是最亲密的！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千里有缘才相聚，我们这已经是万里之遥了，更是证明我们有缘！”珍妮反驳道。
珍妮轻轻拍了拍发烫的脸颊，眼睛里闪着光，“而且，他真的好帅哦！这大概就是爹地口中说的谦谦君子吧！我终于遇到了我的缪斯，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追求他！”
金小金确定已经遇到了情敌，连忙打断珍妮的想法，“妮妮公主，我们还要找纪奶奶呢，这家店在这里又不会跑掉，还是先找纪奶奶比较重要。”
他边说着，就要带着珍妮离开这个地方。
金小金可是计划好要在这段时间攻略珍妮的，怎么能忍受还没开始行动，珍妮就被其他男人勾走了魂。
对金小金来说，这不光是对他男性魅力的侮辱，更是对他人格的打击，‘我可不能让珍妮真的被这个小白脸迷住了！’
珍妮满是扫兴的睨了金小金一眼，“好啦！好啦！知道了！”。
那些个著名的设计师，哪个没有自己的缪斯，若是她能从金小金身上得到灵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交不出一份完美的作品来。
珍妮翻开纸条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地址，皱起眉，“明明就是在这里，怎么就找不到人呢？难道真的需要一家一家的去问吗？”
“纪奶奶那边不是打电话联系过吗？我们按着号码拨过去不就可以找到了！”金小金为自己的头脑感到自豪，等待着珍妮的崇拜和夸奖。
“不是有句话说山不来（就）救我，我就去（就）救山吗！既然到了沪上了，我们打了电话就先去尝尝这沪上的美食吧！美丽的妮妮公主，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呢！”金小金看了一下时间，伸出手，绅士的行了个礼。
珍妮感受着干瘪的胃部，矜持又高傲的点了点头，“好吧！”
“奶奶那边的客人到了后，不必前去打扰，之前让你定好的酒店……就先空着吧！”纪思岚眯着眼睛透过窗子看着街上的两个人，生硬的说道。
“好的纪总。”小于顺着纪思岚的视线向外望去，刚刚见到的一男一女正相携离开海棠街。
“没想到，隔了二十多年了，竟还会到海棠街上来寻人！”纪思岚姿势未动。
“这里除了街面上的老房子，那些个破旧的弄堂早就拆了个干净，再没有其它东西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就连街边这海棠树也不知换过了多少更粗壮，茂密的。”
小于低着头，纹丝未动，这些都是纪总的私事，不是他一名助手该探究的。
对于小于的表现，纪思岚很满意，也不枉费这几年精心的教导。
“还有，金氏集团的掌权人既到了沪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海棠夫人的想法，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让大家再辛苦一下，可不能在这个关头将心血付诸东流。”
“我马上就去安排。”小于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严肃的点点头。
“今天没有其它事情了，你同于叔早些回去，一家人好好聚聚。”纪思岚收回四散的心神，放到眼前的工作上。
“谢谢纪总！”小于一愣，满脸喜色的道了谢。
等到小于离开后，纪思岚才敢放松紧绷的筋骨，随手扯开了领带，将整理了很久的资料抽了出来，一一铺在桌子上。
在为了迎合市场，成立现在的时装品牌之前。纪思岚就曾有过只专门制作传统嫁衣的想法。
可不同年代，不同地区的风格习俗，加在一起种类繁多，既要拣精去繁，符合当下的需要和观念，又不能失去这本身独有的韵味。这些年来纪思岚前前后后打了上千个草稿，却仍未找到满意的方法。
“叩，叩，叩……”
“少爷您在吗？我将煲好的汤给您送过来了！”
纪思岚头也没抬，直接说道：“金妈进来吧！”
不甚明亮的房间内只有纪思岚头上的几盏灯亮着，金妈心中叹了口气，“少爷，天都黑透了，也不将灯都打开。上次还说自己眼睛疼的厉害，这才几天的光景，就全都忘记了。”
“金妈就不要念我啦，只是一时忙忘记了。”纪思岚有些心虚的笑了笑，金妈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纪思岚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金妈没有听纪思岚的辩解，调整过嗡嗡作响的空调，又将窗子推开一条细缝散着室内浊气。
“我煲了好久的汤，就想着少爷晚上喝一些补补，结果少爷倒好，将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我若是不来，少爷是不是又准备熬通宵了！”说着，金妈将保温桶里的汤水倒了出来，也不知煲了多久，汤水清寡的不见一丝油星儿，混着一股子苦涩的中药味儿。
纪思岚这几年过得很辛苦，一到秋末的尾巴上，体内的火气还未消，温度一降，稍稍贪凉受寒，身体便压制不住了，大的小的毛病俱找来了。
金妈借着海棠夫人的名头，找遍了沪上的老中医，才得了这个滋补的方子。
无论纪思岚工作多忙，每年这个时候，每天一碗的药膳汤水，金妈是一定要亲自盯着纪思岚喝下去的。
这次纪思岚出差未带自己同去，金妈恨不得这一碗汤，补上一冬的量。
闻着熟悉的味道，胃中一阵翻涌，纪思岚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垮掉了，光线略暗些，布料上的经纬便看得不真切了。
为了让金妈安心，纪思岚端起碗，深吸了口气灌个干净。
金妈看着纪思岚放下碗后，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她知道那汤水的味道，却也不开口说话，只一样一样的默默收拾着东西。
纪思岚将桌子上摊开的资料整理好，见金妈仍不理自己，说：“今天我让于叔和小于早些下班了，金妈不会是因为家里少个人吃饭，就不给我做那么多好吃的了吧！我在国外可天天都惦记着金妈的饭菜，就等着回来后金妈能犒劳犒劳我呢！”
“你呀！真是的，就会哄我这老的开心。”金妈摇摇头嗔笑道，“若是少爷能吃光一桌子的饭菜，体重重上一些，我才高兴呢！”
海棠别馆的晚餐都是按着纪思岚偏好做的，用过晚饭，金妈拿着纪思岚刚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摸了摸厚厚的垫肩，见纪思岚向楼上的书房走去，忙说：“少爷，刚吃过晚餐，休息一下再忙吧！”
“知道了！”纪思岚拉长调子应和着。
纪思岚的做法金妈见多了，守在书房门口也不离开，隔上几分钟便喊上一声，心中暗暗记着次数，盘算着要再加上多少的补品才合适。
“嘶~”弓着腰对比草稿的纪思岚刚站起来，只觉整个后背痛得快要失去了知觉，又僵又麻，脱离了控制。
“少爷后背不舒服了吗？”金妈走过来轻声询问着，手下力道十足，毫不留情的按了上去。
“嘶……痛……”纪思岚倒吸了一口凉气，垮着肩膀躲闪着，忍不住叫出声来。
“少爷倒还知道痛的！今年都出几次这样的事情了。”金妈手上不停熟练的给纪思岚按摩着僵硬的肩背。
“严重的时候，是谁连个薄薄的铁皮调羹都拿不住的！”感受到隔着衬衫和马甲还硌手的筋骨，让金妈忍不住红着眼圈翻旧帐，想要狠狠的骂上一顿，却又舍不得。
进海棠别馆前，金妈家里出了变故，只剩下她一个人无着无落的讨生活时，是纪思岚给了她新生，金妈早已经把纪思岚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晚辈来疼爱，恨不得直接代纪思岚受这些苦楚。
金妈拧了张热帕子给纪思岚拭去额角的冷汗，“少爷，听金妈一句劝，别将自己逼的那么狠了，咱们的师傅，绣娘也培养出来班底来了。少爷也好好缓缓，未来的日子长着呢，有多少事情是做不完的！”
“金妈，我怕来不及啊！”纪思岚苦笑了一下，望向眼前的屏风。
分割成数片的绣品在薄绢上绷着，细细的对着纹路绣补好了，屏风上大片的空缺让人遗憾不能一睹原貌。
“我身上背负的债太多了，虽说这些年靠着海棠夫人的名头处理了大半。但金妈你看，那绣屏上面还有多少的遗失，连我自己都算不清了！一个窟窿又一个窟窿，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窟窿里是什么，让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就怕它们足够掌控着我的一生。”
“我只能将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筹码，那些缺失的地方才会主动的找过来，付出我尚能承担的代价。”纪思岚眼神黯淡的喃喃自语着。
“少爷，一定会很快就将这不该有的债清理完的。”金妈眨着眼收回眼底的泪痕，宽慰着纪思岚。
金妈清楚，纪思岚为了换回这些碎掉的绣品付出了多少，不光背负着小白脸吃软饭的嘲讽，更是不敢在外展露出丝毫的才华来。
让所有的人都认为纪思岚不过是靠着海棠夫人的宠爱，才混了口饭吃。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那些曾花钱买了碎绣片的人，趁着纪思岚还没有被海棠夫人抛弃前，主动找上门来。
金妈手下没停继续给纪思岚按着肩背，“前些日子还有不少夫人问我，海棠夫人什么时候能接件私活，都想再添上件衣服呢！”
“那些夫人知道有这东西，已经满世界的去打听了，怕是用不上两年，少年的心愿就了了。”金妈真希望如自己所说的那样，能早些结束这样的日子。
“若是那样，怕是睡梦都是香甜的。”纪思岚听了，笑了起来。
只要看到那屏风，常会想起满脸癫狂的老人，用缺了手指，枯瘪的老手，扯着年幼的纪思岚不放，刚绣好的绣品被裁成了无数块，如雪花般纷扬而下。
纪思岚只记得那天的天格外的阴冷，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进骨头里，吹透了心房。
周围一个个眼睛里放着光的人，不断的将手里的票子（钱）塞到纪老爷子手中。
任由纪思岚哭哑了嗓子求爷爷不要这样做，只得来一声声呵斥，那被剪碎了的绣品，怎么也数不清，背上的债永远也还不完，也许那时，纪老爷子连带将纪思岚的人生都剪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