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接着！”
迎面飞来两个干瘪的馒头。
李春游手疾眼快地接住，然后就见红豆像泥鳅似的从人堆儿中挤出来，领子都被扯得歪歪扭扭。
“服了，吃饭又不是打架，刚才有个龟儿用手肘子撞我脸。”红豆欲哭无泪，一屁股坐在桃襄身边嘤嘤嘤诉苦。
“哥夫，今早幸亏有你拉着我跑，不然我真要累死了呜呜。还有啊哥夫，你看着就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没想到体力也这么好，好厉害！”
桃襄和李春游其实不用跟他们抢吃的，但碍于红豆非要“报恩”。
李春游一脸和善地笑：“你坐了我位置，我坐哪啊？”
红豆眼睛一转，突然抱着桃襄的胳膊不撒手：“呜呜呜好喜欢哥夫，哥夫跟那群臭男人不一样，贴着哥夫吃饭会更香。”
李春游“温柔”地拎着红豆的领子，像丢垃圾似的踹开，然后自己贴在了桃襄身上。
嗯，对味儿了。
桃襄叹了口气，把馒头一掰为二，大的那份递给了捂着脑袋忿忿不平的红豆，柔声道：“他脾气就是这样。”
红豆眼中淌出泪花，感动地望着人美心善的桃襄：“这，哥夫你不饿吗？”
“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红豆感激涕零一口吞，朝李春游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蹦一跳地走了。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桃襄安安静静地吃着剩下那半份口粮。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馒头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然后再递进嘴里慢慢咀嚼。
李春游则三下五除二吞了进去，然后腮帮子满满地看着桃襄优雅的吃相，赏心悦目。
剑眉之下那双桃花眼倜傥热烈，望着桃襄自然含情。
桃襄本不想理会这宛如小孩子似的把戏，奈何李春游越看越近，恨不得把鼻尖都贴上去。
最终以桃襄破功为终，他笑道：“你盯着我看作甚，能看出个花来？”
按照以往的习惯，李春游接下来该耍榴芒了。
谁知李春游眉心微蹙：“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桃襄语塞，还真被他说中了。
自从发现那首奇怪的打油诗竟然是藏头诗后，他整个人看着都心不在焉，实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被监控。”
被谁监控？
是书中的角色，还是被局里的人？
如果是前者的话还好说。
那天晚上桃襄辗转反侧，忽然想明白为何李春游这么轻易地当上了百夫长。原因很简单，当上百夫长就意味着等下次打仗时要被推出去送死。
李春游听后则表示毫不在意，并安抚他说，下次打仗不知猴年马月，不要操没必要的心。
如果是…后者？
桃襄感到背后一阵寒恶。
局里为什么要派人来监视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
一双粗糙温暖大手捧起了桃襄的脸，逼着他视线中只能有自己。
李春游见他怔了好久，神情也严肃道：“在你的世界里，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所以这种事情要让李春游知道吗？
只用了一秒，桃襄就做好了决定。
如果是前者，他可以和李春游一起面对；但若是后者，他不想给李春游带去麻烦，毕竟曾经也是自己把他定为“可疑角色”提交给局中的。
现在他后悔了。
“我在想，要不要在军营里开一个小卖部。”桃襄眨了眨眼睛。
李春游头顶上冒出三个问号。
“小卖部啊，就是我们可以卖各种吃的。”桃襄掰着手指道：“可以卖巧克力、鸡胸肉、魔芋酸辣粉、茶叶蛋……这样不仅可以让大家填饱肚子，也光明正大地给你补充营养了！”
想到味道奇怪的蛋白粉，李春游打了个冷战。
“位置我都找好了。”桃襄手指过去，那边有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山洞中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儿，正好方便了他的操作。
李春游不是很赞同，沉闷道：“突然多出这么多食物，大家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你到时候又以什么理由去解释？”
桃襄真被问住了。
看来总局给他金手指的同时，抽去了他一半脑子。
桃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双手托腮，清澈的杏仁眼耷拉了下来，仿佛委屈巴巴的小土狗。
“我还以为可以在这里圆我小时候当小卖部老板的梦呢，”桃襄嘴角下沉：“看来是不能了。”
李春游盯了他片刻，喉头滚动：“那就开吧。”
“啊？”
桃襄反应慢半拍。
“我说，既然是你喜欢的事情的话，那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李春游目视前方道。
这前后两句话，变卦不超过五分钟。
“反正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躲不掉，”李春游喃喃自语：“倒不如看看有什么改变。”
桃襄眼睛睁得大大的，道：“你在说什么？”
李春游转过头注视着他，眼神满是温柔：“我说你是个傻狗。”
桃襄：“……”
不过这样也好。
桃襄心沉了沉，眼神暗了下去，倒不如把那个“监视”的人钓出来。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难得的晴天，难得的清闲，难得的胡虎王八蛋不在军营。
以安知对他的了解，必是骑着他的快马去千里之外的小酒楼春宵一夜了。
总之，今天真是难得的好心情。
“掌书记早啊。”热情的老兵端着煎饺跟他打招呼。
“早……嗯？”
“掌书记早！”
前来送水的小刘嘴巴里叼着红彤彤的辣条。
“掌书记早！”
过来送信的老张嚼蚕豆嘎嘣脆。
安知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走出帐房一看，几乎每人手上都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在吃。
“安知，你醒了。”
安知一低头，见红豆扬着清秀的小脸，握着个插着稻草管的瓶子，吮吸着奇怪的黑色液体。
“你在喝什么，快丢掉！”安知大惊失色。
红豆笑嘻嘻地递过来：“哥夫告诉我这是可乐，你要不要尝尝？”
“可、可乐？”
安知嘴角抽搐。
“喂喂喂后面的排队，不要挤！”
“前面的绣花呢，能不能快一点？”
“排队啊有没有素质！”
“妈的老子就没素质！谁敢抢最后一包干脆面老子打谁！”
眼前场景已经不在认知范围的安知：“……”
红豆拍了下他后背，嘲笑道：“别跟看见了老虎似的。不过说实话，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食物时，我也吓了一跳。哥夫说这是他家乡的特产，所以在这里开了个小卖部。”
安知和红豆站在那里格外显眼，但李春游懒得去打招呼。
用大石头临时搭建起来的桌子当收银台，收银台背后的石洞摆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食物，包括但不限于馒头饭团寿司汉堡。零食也是五花八门，薯片可乐辣条都是轻的，桃襄甚至还变出来了费列罗巧克力？！
桃襄不亦乐乎，笑脸相迎每个人：“要点什么？”
柔弱的妇女抱着一个孩子，怯生生道：“有没有适合他吃的？”
桃襄朝李春游扬了扬下巴，李春游掏出袋婴儿奶和果泥。
“这要好些银子撒？”妇女囊中羞涩。
“妇孺吃的不要钱，”桃襄亲切地又递给了妇女一袋打包好的口粮：“以后你们直接来拿吃的就行了。”
妇女感激地道了句谢。
接下来的是个壮汉，壮汉吃过一次鸡排就对它的鲜美念念不忘。
安知在一旁评价道：“他们肯定宰了好大一笔钱。”
红豆摇了摇头。
谁知汉子掏出了一块儿普普通通的鹅卵石，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得到了鸡排。
“你真搞笑，我们哪来的钱去买东西，都是哥夫和李春游做慈善，小石子换食物。”红豆摇了摇可乐罐，踩扁后扔进专门设立的包装袋回收箱。
忙活了一上午，看着乐此不疲的桃襄，李春游坚定地挥手赶客道：“散了散了，老板和老板娘自己也要吃饭休息了。”
桃襄锤了捶肩膀，过了一把瘾。
“小桃，那辣条给俺留一包哈。”
“下午几点开始卖撒？”
“走走走，老子累了。”李春游把他们都赶走后，自己贴在桃襄身上瘫着：“太便宜他们这帮龟孙儿了。”
如果桃襄没猜错，监视他的人上午应该露面了，可现在暂时不知道是谁。
看着桃襄心不在焉的样子，李春游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故作娇滴滴道：“果真是‘商人重利轻别离’，都不理理奴家。”（注释1）
桃襄嘴边笑意更深了：“你都成我老板娘了，我哪敢不理你。”
这时，旁观了好久的安知和红豆终于上前道：“我……”
“滚，午休了。”李春游毫不留情。
安知保持着微笑：“我想说，你们违纪了。”
“哥夫，可X可乐和百X可乐到底有什么区别啊？”红豆戳一戳蓝色罐子，又戳一戳红色罐子。
桃襄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没什么区别。掌书记，你是喝可乐还是雪碧？”
安知嘴角僵硬了：“我喝水就行。”
于是，四人席地而坐成一个正方形，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奇怪的饮料。
安知从不知道，水竟然都能放在这么奇怪的柱体瓶子里，一时间悬空的手不知道要不要放下去。
红豆一眼看穿：“安知，你不会开瓶子啊？”
于是红豆抢过矿泉水，很熟练地扭开了瓶盖。
李春游和桃襄也娴熟地打开易拉罐。
在气泡“刺啦”的一刹那，安知脑子里的弦彻底断开了。
他恍惚地灌了口红豆的可乐，我是谁，我在哪，我咳咳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安知：你们进化都不带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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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