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晚就启程吧,莫不闻走的急消息要传到府内需要时间来周转。虽然此事从急,但好在沈宁筹办的早,他这边倒不至于忙手忙脚。”
张煜发话,小唐也并不异议,然后偷偷寄信放消息给了沈宁安排的新暗哨。
张煜坐在屋内踱步,目光扫过床铺、茶桌和柜匣,最终停落在柜匣上一把金色的匕首上。
先前收拾东西时张煜已经决心不带它了,可现在又开始犹豫起来。
一把冷器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他是在为这把刀的原主犹豫。
如今就这么走了,心里莫名的苦闷。似乎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个意外,当年他被赶下王位是个意外,被莫不闻关进将军府里是个意外,如今他要离去也是个意外,他的一生已经被意外包裹的喘不过气来。
他想着:人生应该是要自己把控在手里!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把刀戴在了身上,但想想还是放到了桌子上。
当晚,夜色浓重,张煜一个人乔装打扮和小唐分次从不起眼的侧门逃走,一路穿过狭长的廊道走到府外。
而那边正有一座戎车恭候多时,沈宁早已为他安排好了,坐上车逃出京城之后一切都可妥当,而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宁总是会无条件帮他,而这一切似乎别不只是因为张煜曾经救过他的命。
张煜穿着巡卫的一副低头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门口两个黑衣人和一旁的小唐见他来了,纷纷道:“公子来了就快走吧!“
张煜点点头坐上戎车,正在他为侥幸逃脱松一口气时。
突然有人敲了敲轿身。
张煜一时被惊的身体一僵,但理智强迫他语气放松下来:“谁?何事?“
“我奉沈大人之命来服侍您的,在路上发现了您落下的东西。“
张煜半信半疑的把窗帘露出一个角,外面那人穿着下人衣服,低着头看不见具体摸样。
“你抬起头来。“张煜命令道。
那人规规矩矩的抬头给张煜看,确定是沈宁送来服侍他的熟悉面孔后,松了一口气: “你说我落了东西,是什么?“
那人举起一把匕首,刀身在月光下依然迥异生辉。
这是莫不闻送他的那把。
张煜动了动唇,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对小唐嘱咐一句:“那就带着吧。“
紧接着马车在车夫的努力下驱使着马儿一路驶出京城。
果真如沈宁对他许诺的,一路并无阻拦。
赵凉和莫不闻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唤入城的,此事蹊跷张煜也怀疑过,派人去查可结果确有其事,莫不闻也确实着急忙慌的走了没来得及嘱咐一句。
结合起前几日猎场,莫不闻和皇帝说悄声话。
这件事一定事情不小,很有可能事关前朝。
不过张煜并不关心,只要能给他机会逃出去,就是好事。
一路颠簸,张煜坐在车上百无聊赖也不敢拉开车帘看看窗外,只能叫小唐从包裹里拿些东西来把玩。
而小唐手气绝佳,一把就选中那把刀交给张煜。
张煜只得拿着刀,心里五味杂陈的走了一路。
“公子!咱们已经出了京城了,您要不要出来休息休息透透气!“小唐在车外语气欢悦的说着,似乎逃出府也让他激/情澎湃。
张煜对此漠不关心道:“不用,你也小心着点,他们的势力和眼线可是无法想象的厉害。”
小唐不说话了,默默无声的往前走。
他的表姐,张少枝。
那位倾国倾城的乐宁公主,靠着温柔和贤惠很得他父亲圣心。
听说她如今也混的颇有势力,否则也不会一声令下就可以把他接回去。
张煜想着缘由,马车一路驶了许久。
忽然间,车身猛地一顿,张煜被吓坏了,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
一个人影正站在前方路的交汇处。
孤高清朗,张煜一眼就认出来是谁:“宁哥哥!“
沈宁看着他走上前,张煜则高兴的从车上跑下来。、
说实话,看见沈宁他真的很高兴,一种从孤寂到踏实的感觉。
他也曾期望着有人来拦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错的,跟我回去才是正确的选择。
以前赵凉说:你的任务是治国统领天下,只要清正廉明就会得到爱戴。可赵凉只教会他如何做君王,没告诉他如何做一个少年。
以前莫不闻说:你的任务是乖乖待在府里,只要什么都不管我会让你活下去。可莫不闻只教会他如何苟活,却没告诉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儿子。
只有沈宁从不要求他做什么,只告诉他:做你认为该做的选择。
于张煜而言,沈宁的意义非同凡响,如果这一去就是阴阳两隔,张煜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谁,自己多年不见的表姐?他不信,也不敢依靠这种半真半假的感情。
沈宁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缓声道:“阿煜,去吧,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劳心,你的未来一定会光明璀璨。“
张煜把头埋在他的衣服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后背,过了半响他松开手,眼角微红可神色没有一丝破绽。
“我明白了,你回去吧,出来太久别叫我连累你,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沈宁纠正道:“我们一定会再见。“
张煜登上车,割舍掉他最后那点不舍,毅然决然的走了。
过了许久天际一片灿黄,张煜已经在车里无聊的做着噩梦。
却突然被一声巨响震醒了。
他不明所以的叫着:“小唐,发生什么事了?“
车外无人应声,寂静的出奇。
“小唐?“他不解的又问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车外。
深山野林,风劫掠着空气中的余温,树上的叶子在打颤。
张煜走出车外,四下巡视,车夫、侍卫以及小唐全然不见踪影。
他下意识摸向怀里的刀,将后背贴紧马车。如果他所料没错,即将会有一场恶战。
太阳悬在半空明晃晃的能刺瞎人的眼睛,片刻之间刀光剑影,一把寒刀以破竹之势悬飞着砍向他的身体。
张煜一个横步勉强躲过,尖刀没入木车几近一半,没有通天的力气是拔不出来的。
还没等他喘过一口气,另一边又飞出一把刀。
紧接着是震天的呼喊声,十几个蒙面人冲出灌丛手里分别拿着长刀和一种极细的武器。
此器犹如银线般纤细又不易察觉,可硬度如铁,只要被人缠住,少说也得掉层皮。
张煜拿出手里仅存的一把匕首,思考着如何才能在层层包围下找出一线生机。
紧接着,几位杀手纷纷掷刀,但却并未袭击张煜要害,而是都心照不宣的扔到别处。
张煜观察着趁机往外走和他们周旋。
几把刀的形状是围着马车的半圆形,而马车上斜插着一把孤零零的刀。
仔细观察没把兵刃之间似乎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闪烁,是那帮人手里的“线”。
倏然间,张煜猛地想到他和莫不闻闲聊时说过的:“北戎断头台。”
说它是奇术不如说是阵法更贴切。
使用者必须配合默契,一手掷刀一手放线,才能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一把刀掷的最远已充当断头台的刀刃,紧接着几把刀掷在近处做围剿的刑场。
现下距离阵法大成还剩一把兵器。张煜目光在他们之间横扫一圈,最终发现了那最后一个阵眼。
张煜赶紧冲出阵法,拔出胸前那把匕首不顾一切的朝他们奔过去。
很显然他们也吓了一跳,那么张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帮人不是来杀他的,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杀一个毫无紧要的人,太不值当了。
那么这群人一定是得到命令要把张煜活捉,至于是谁下的命令,恐怕只有她表姐知道了。
他们拉紧手中丝线,另一部分人则赶紧上前想要抓住他。不过这时他们已然上了张煜的当,他们的站位乱了,丝线乱了,阵法也就乱了,而他刚才冲过去的放向背后,正好是马车前拴着马匹的方向。
张煜赶紧往后走拉着缰绳上马,此时他们还没能捡回自己的刀,这种距离丝线也不够及时阻止他上马。
千钧一发之际,张煜就这么把他们都弄得手忙脚乱。
他正驾马要走却突然看见一道寒光极低的从地面闪过来。
正中马踝,马儿疼的一声嘶鸣,不受控制的倒下了。
不可能,这个阵法要求一定要有十六人才能完成,八人掷刀八人牵线。而且这十七个人必须各司其职,那么方才已经掷出了七把刀,最后一记阵眼要求线刀同步掷出才可成阵,所以最后一个人手里的武器应该是又有线又有刀极沉的才对,莫不闻说过就连他也无法扔出这计阵眼超过十米,更何况马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更不可能了。
那么是谁丢的,一定不是这十六个人了,他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抬头间,就看见小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不过不是冲他,而是冲着那些蒙面杀手,如释重负的说着什么。
太远了,张煜听不清,人仰马翻的巨大顿挫感让他全身火辣辣的疼,他的潜意识还在和清醒和昏迷之间反复挣扎,他还想听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最终不堪重负的昏迷了,身上布满了新鲜的,带着晶莹血液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