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杀张少枝的，那我怎么办？”张煜缩在他怀里故意哼哼唧唧的。“你也要杀我吗？”

莫不闻咳了咳：“你少逗我，我要是真的打算杀了张少枝，现在还能跟你睡在一起？”

张煜呵呵的乐：“所以你是打算做叛徒咯？做一个不忠不孝的卖国贼？”

莫不闻听话正正神色：“我一直是把国家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但是现在似乎有所偏颇。”他盯着张煜的眼睛说着。

到给张煜盯得不好意思了。

“以前可看不出来你会因为我这么冒险。”

“之前把你从囚车上带回府的时候，赵凉可是联合其他大臣口诛笔伐了我整整一个月。那时候天寒地冻的，我又时时被赵凉故意困在京都，所以有时候才会疏落你。”

真切的话流进耳朵里，张煜心里又苦又涩。因为那时候他真是对莫不闻恨到了骨子里，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跟莫不闻同归于尽。

那时的他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现在会和莫不闻躺在一张床上，情意深重的谈论往事。

“是呀，那个冬天那么苦我们也熬过来了，很多当时没看透的事也变得清晰可辨了起来。”张煜垂着眸声音细小的说着。

彼时床外下起瓢泼大雨，水流激的窗扉“砰砰”的响。

莫不闻看看鸦黑的天空：“睡吧，明天还要赶路不是吗？”

张煜躺下，慢慢的阖上沉重的眼皮，随手攥住莫不闻的一块衣角，安稳的睡下。

这一觉让他觉得无比安稳和幸福，做了先皇去世之后少有的美梦。

尤其手里那块棉麻的衣料，摩梭在手指间的沙感更让人觉得安心。

恍惚间他听见两个孩子在呵呵的笑，一直从远处的田野传到近在咫尺的身畔。可惜张煜什么也没看见，也根本没寻到什么孩子。最后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哭声。

然后是一只凄厉的鸟叫，张煜猛地从床上挣扎起身。他动动手指，发现攥紧的布料已经不见了，慌乱之下他跑下床推开门，一下就看见莫不闻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只死去的鸟。

“打来烧给你吃，惊醒你了吗？”莫不闻问道。

张煜恍惚的喘着粗气，慌乱之下他深呼吸保持镇静，最终吐出一句：“我梦到我三弟了……”

“张惊云，就是那个无端惨死的，你知道的吧，当时你也在场！”

莫不闻一惊，这人他确实知道也见过，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怎么张煜又会无端梦见？

莫不闻走过去拂拂他的后背：“可能只是夜里没睡好，没关系的，别多想，他的死又与你无关。”

张煜想说自己昨晚睡得很好，可是莫名的大梦初醒时又做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梦。

说张煜不是害死张惊云的凶手，天下人都信，可唯独张煜不相信。因为张惊云临死前只兴高采烈的见过他一个人，然后就莫名惨死了。

直到今天这件事都在张煜的心里留下一道阴影。

他甩甩头想把这些事忘个干净，抬眼看了看阳光明媚的天空。

“收拾收拾我们上路吧，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张煜侧眼看莫不闻。

“走吧，以后的路我都陪你走。马上又要入冬了，我陪你熬。”莫不闻说完，去牵后院的马匹。张煜笑笑，坐在台阶上仰头看云。

变幻莫测正如这时局一般，有时随遇而安便是最好的方式。

待莫不闻牵着马出来，张煜已经开始烤上鸽子了。他招呼莫不闻坐下，把焦热的鸽子腿撕下来递到莫不闻嘴边。

“来吧，尝一下我的手艺。记得上次你吃我做的东西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烤鸽子也能算手艺吗？希望别像那条鱼一样难吃就好了。”

张煜咯咯的笑，看着莫不闻吃进嘴里，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好吃吗？”张煜笑得眼睛发亮。

莫不闻顶着一张一言难尽的脸道：“很好吃，比鱼好吃。“然后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拉起张煜的胳膊道：“别吃了，我带你去镇上吃包子和面汤。”

张煜看了一眼手里肥美的鸽子，心里明镜自己烧的肯定难吃到一定程度了，否则莫不闻不会这么坚定的要带自己出去吃。

“那先带我去聊城吃面汤吧，然后去柳州吃油茶，去长宁吃井凉糕！”张煜坐在马上拍拍自己前面的空位：“来你坐我前面，我带你去。”

莫不闻无奈的笑笑，看着他兴致高昂的样子只好坐了上去。

“对了，你为什么知道这里会有这么一座小屋？你以前来过北戎？”

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响，渐渐隐没在丛林里。

“嗯，以前母亲带我逃难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长夜雪，山秋城。

一个女人捏起茶杯，斟满茶水，毕恭毕敬的往皇宫椅前一递。

“母亲，请喝茶。”张少枝穿着一身妃色衣服，松松垮垮的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倒显得更加温婉随和。

椅子上太后怀里抱着酣睡的小公主。暗暗的烛火下，张少枝能看见小公主的眼睫毛亮莹莹的有些湿润。

太后接过茶随手放在一边不怎么理睬她，张少枝攥了攥衣摆。

“母亲，小公主累了不如让我抱去床上安睡？”张少枝试探着说，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触怒她。

“你抱去和我抱去能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你信不着我，生怕我给这娃娃摔死了？”太后回怼她说着。

张少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把种种不忿咽进肚子里。

“比起担心我，你不如想想怎么运作才能抵御公孙平的军队。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哪有一点让人心情愉悦的消息？你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千万别教的小公主也跟你一样！”

张少枝点点头，连忙下去想办法。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干脆利落的迈出殿门。

最近这几天确实心情不佳，每次传来的战报都能让她的额头上平添一分皱纹。再加上自己窝里还有这么一个毒虫横在这里。想叫她不发愁也难。

不过现在她的心情倒是十分舒畅。入冬了屋外的空气寒冷而干燥，倒能让她更加清醒。

距离张煜离开这里已经三个月了，算算日子最近就能够回来了。到时候她就能把这个毒瘤一样的东西清回去，然后再和朝廷联手干掉太后的全部势力。

想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高兴了。

想起朝廷，想起那片她曾经长大的故土，以前总围在自己身边温柔的母亲。已经二十多年了，陌生的好象一场大梦。

直到她坐上远嫁的轿撵，这场梦戛然而止。一切都不留痕迹的消失不见。

她站在城墙上看向黑漆漆的鹤雪，孤灯数盏不成火光。

这一瞬间，她觉得这里都很陌生，连她自己本身都觉得陌生。等张煜来了，把她救走重新整合势力她又该何去何从。彼时旧梦碎新梦再起。

就像是她脚下鹤雪宫笔直的砖线，前路遥遥望不见尽头。

“就快了，就快了。“张少枝走下台阶，走一步呢喃一句。

诺大的鹤雪宫没人挡在她身前，也没人跟在她身后。就太后来的这些时日。鹤雪的夜晚当真是她最自由惬意的时光了。

果然，一日夜里，太后反复睡不着觉。张少枝则彻夜未眠的站在城墙上。只见一人举着火把从城门处一路沿着砖线跑到主殿。没过多久主殿数盏灯齐齐点亮。

一时间整个鹤雪宫都热闹起来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主殿深夜点灯是为了什么。

说明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敌人来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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