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尽散,原本热闹的大厅内,只剩下贞香与润福。
终于清净下来的两人,相视一笑。
“贞香,刚刚你为何那样说?”
“不那样说,他们怕不是会吃了你。”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你如何能娶回个姑娘,这不是等于昭告世人你的身份吗。”贞香没好气地说道。
“只是这样?”
“还能怎样?”
“若不顾及这个原因,你会以那个理由阻止吗?”
润福问道。
“你说好的,此生只爱我一人,不许你有别的想法。”贞香弹了弹润福脑门。
“可我现在有点想法…”
“嗯?”
润福拉着贞香的手,往后院跑去。
“看,这处宅子,可是专门为你建造的,这里,我们可对酒当歌,这里,我们可琴画合鸣,还有这里…”
润福拉着贞香一处处介绍这座他同样准备了半年的宅子,贞香看着眼前规划着她们未来生活的润福,眼睛突然被水雾遮住了。
如此美好又优秀的人,这辈子和他在一起,感觉时间都不够用。
“贞香,贞香?”
“啊…”
润福见贞香似乎在想事情,便唤了贞香,才算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这里是何处?”贞香总算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疑惑的事。
“这里嘛,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突然有点倦了,想回去休息了…”
“相公…”
这是润福听过的最温柔撩人的声音,他拉着贞香的手,一步步走过小桥流水、庭院长廊,喜庆的婚房此刻依旧张灯结彩,案几上,放着一架散发着沉香气味的伽倻琴。
贞香走上前,抚摸着全新的伽倻琴,她庆幸自己这鲜有赏识的琴技,走进了润福的心里。若非如此,她必将浑浑噩噩地过此余生,冷眼相看俗世,固执坚守本心。
琴音起,比往日的旋律多了份厚重,润福手撑在案几上,琴音让他陶醉,也让他想起往日种种。那个分别的日子,江边的阴天,水和天分不清楚颜色,让远方不是归途,是遥遥无期。
那一天,他在江边站了很久,远去的船只,渐渐消失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江风惆怅,吹得他眼角朦胧,泪撒入江中,如茫茫宇宙的一粟,渺小又卑微。
半年前,他在另一处江边买下了一块地,建了如今这所宅子,他知道,这里,是遥遥无期的终点,也是人生的归途。
他终是只剩感激,感激最初的那座桥,让他惊鸿一瞥;感激相遇的布店,让他的画从此有了思念;也感激那个原本他厌恶的妓坊,让他与命定之人惺惺相惜;更感激他自己,做了人生最为重要的选择——成为申润福。
因画而生的申润福,因思念而作画的申润福,因贞香而活的申润福。这是他,一个不留青史,只为贞香而活的,申,润,福。
任何经纶典故 ,无论是泱泱大国的辉煌历史,还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事迹,都已成为无从触及的过去,它们沉沦在书卷的某一页中,等待着世人的翻阅和评点。
而那个曾经在图画署搅弄风云的天才画家,却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那寥寥几笔的记录,以及那“因为画作低俗被赶出图画署”的传言,也许会引得后世之人无限的遐想。
人们不知这人去向为何,猜测着那些充满思念之情的画作,那画中始终如一的女人,究竟是这个画家本人,还是妻子,抑或是,想象之人。
每一份过去,都值得我们去缅怀,而充满未知的未来,终是要或平凡或伟大之人共同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