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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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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外铺陈着港区繁华的夜晚,高楼顶端的红色灯光在寒冷的空气中闪烁,偶有飞机滑过边缘泛白的天际,留下一道暗淡的云。

工藤新一扭开制式西服的扣子,没有回头便信手往旁边一丢。“吧嗒”一声,不出他所料,衣服准确地掉在了客餐厅的椅背上,只不过由于光泽的木质家具表面太滑,西装顺着椅子边缘溜下来,支楞巴翘地委顿在地板上。

青年的动作停了停,转而闭上双眼,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拖着疲惫的脚步认命般地走过去,捡起西装,重新丢在椅子上,这才复又如释重负地走回窗前,将自己也像衣服一样,丢在高级公寓柔软的沙发上。

工藤新一已经在这套位于港区的公寓里住了几个月,公寓的一应陈设却还像随时可以出租般簇新。如果不是他身份上附着的保密要求,公寓管家简直恨不得用这个房子当做样板间。毕竟一掷千金的客人虽然多,一掷千金却只拿高级公寓当酒店住的客人却十分少见。因而当他收到工藤新一的消息,得知对方要求他们帮忙改变客厅家具格局的时候,深深觉得这个英俊潇洒的客人顿时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走了下来,随即带着一队人马杀过去,当天就完成了客人的要求。

英俊的客人工藤新一面如土色地倒在沙发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开灯,大落地窗的窗帘开着,半个港区的灯光交汇在一起,在视网膜上留下璀璨绚丽的留影。后腰处有什么硌着他,他费力地背手摸过去,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就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漆黑的屏幕里映出他加班到半夜憔悴的面容,工藤盯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一边。

放在往常,如果在同一天内经历了执勤,和兰吃饭,回警视厅加班到凌晨这三件事,工藤新一恨不得在回到公寓后倒头便睡,哪会给自己留这种无所事事的时间。然而他在警视厅写了一晚上的报告,开车回家时却发现兰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脑海中不停盘旋,挥之不去。每当他闭上眼睛,便会如跗骨之蛆般重现在他的耳边。

“——明明是连罪犯都懂得的道理,有些人却从来都不明白。”

放在往常,兰说的话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抱怨,只是联系到这段时间二人之间的状态,工藤很难无视那句话背后隐隐的怨怼。当然,他比谁都清楚,兰本性是个好女孩,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冷落太久。可正因如此,工藤才觉得无能为力。

他回想着自己去年七月回国,从纽约起飞,抵达羽田机场时的场景。飞机由于日本突发暴雨,在东京上空盘旋了许久,降落时居然比原定抵达时间晚了五个小时。兰从下午五点一直等他到晚上十点,来路上被淋湿的衣服被机场的空调风生生吹干,可当工藤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对他扬起了微笑,无比阳光美好。

那时他默默发誓要守护她一生。

持续了七年的感情,仅仅因为不到半年的疏离便会被全部抹去吗?又或者说,原本是最为熟悉,最为合契的两个人,会由于其中一方付出的心思和时间不够,就变为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从十七岁恋爱至今,乃至从四岁和兰在米花保育园相遇起,二人共同经历过的场景在他眼前如走马灯般划过,他静静地叹了口气。

注视着窗外凝固的夜景,工藤新一的眉宇间沾上了一丝迷惘。他向来不相信命运,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拯救无辜的生命,相当于另一种对于“人定胜天”的直接证明。他从沙发上坐起,双腿分开端坐,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顶在下颌上,一个沉浸于思考之中的动作。

即便并不发自内心地认同兰对他的指责,侦探仍然下意识地反思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是我做得不够好么?没有在兰的身上花费足够的时间,没有为她花足够的金钱?他想起她有段时间在社交软件上津津乐道的“想要让男人离不开你,时间和钱哪一样都必不可少。”又想到被她甩在肩上的LV包。那是他刚上大学时用自己的委托费给她从专柜买的Neverfull,一个既实用又漂亮的款式,兰收到时惊喜的表情被他记在心里,此后的几年里,每逢情人节,工藤便都会奉上包包做礼物。可当惊喜变成了约定俗成的责任,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他十七岁出国留学,高中统共念了不到两年,不和家人同住,到了纽约之后更是再没接受过工藤夫妇的资助。当然家里有钱是一回事,可靠自己在异国半工半读,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则是另一回事,后者在他心中的分量远比前者更重。工藤忽然没来由地想到那个在咖啡店晕倒的漂亮女孩,他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不知道是“幸织”还是“左绪里”。她的男友明知她酒精过敏却还是往她喝的咖啡里加了白兰地,被揪出来时理所当然的表情却活像自己在维持正义。工藤皱起眉,他无法抑制地感到恶心。

而兰说,那是连罪犯都清楚明了的道理。

工藤新一,你却不懂。

侦探忍不住直起身体,做了一个深呼吸,张开嘴才发现从口中吐出的气流带上了丝丝颤抖。

兰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和日本东京成千上万的女孩子一样,喜欢糖果、花卉、甜品和漂亮的事物,化着精致的妆容,喷着花香调的香水和闺蜜逛街,习惯了被人称为“柔软”和“纯洁”的代名词,享受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他丝毫不怀疑兰值得。可是,正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兰的美好,才会因为她共情住野康司的那句话而感到心惊。

工藤新一极力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句玩笑,一句男友惹自己不高兴之后再正常不过的迁怒。他越是这样想,兰疲惫的眼神在脑海中就越是清晰。从前热恋时,他曾将她美丽的眼睛比喻为“亚当之星”——熠熠生辉,光彩流丽。兰就像一杯清水,她太容易读懂了。

所以他清楚地接收到了她的失望。

可是,你还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只有在黑暗中,工藤周身白日里的那副坚硬的外壳才会渐渐消隐。他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令和年代的福尔摩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他人面前展露痛苦和脆弱。工藤新一的肩膀缓缓落下,踩在地面的双脚缩回沙发上,他呆呆地盯着玻璃窗上微不可查的一道水迹,缓慢地呼吸,直到那滴水珠不再移动,才后知后觉地揉了揉眼睛。

或许该去找一个能给他建议的人。

他按亮手机屏幕,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见到强光,如同猫一般地眯了起来。屏幕右上角显示着凌晨一点钟,在这种时刻,所有属于日光之下的美好都已陷入沉睡,只有罪恶和寻找罪恶的眼睛还醒着。

工藤很快在Line里找到了一直置顶的某个人,由于工作太忙,他们上次相互联系还是在大晦日那天。他们也很久没见了,然而他确信和那个人的情谊决不会因为地理或者时差的距离而改变。

工藤噼里啪啦地在聊天框里打了几句话,转念一想,又忽然觉得不合适,便趁着发出还没到两分钟长按消息,把几句话全都撤了回来。侦探锁上屏幕,正想孤独地长叹一口气,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吓得他将手机往前一扬,又发挥身为警察的敏捷反应能力,劈手将它捞了回来。

“……服、服部?”

“喂,工藤。”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了微微的沙哑,Line通话质量本来就不算好,如果遇上高速移动更是灾难。工藤从亲切的大阪腔中分辨着沙沙的背景音,最终确定服部平次的确是在路上,这顿时让他多了几分负罪感。

“你在开车?”工藤索性换了外放,将手机放到沙发扶手上,自己则躺回了沙发上,“不方便吧?要不换个时间呢?”

“你我之间还讲这个吗?”服部在那头笑了笑,声音爽朗,“东大阪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刚解决完,在回家路上。工藤新一当了警察之后终于良心发现了?方不方便,你小子在美国的时候还不是越洋电话说打就打过来?”

工藤汗颜:“那不是一破起案来就没心思算时差了吗……”

服部笑道:“是是,所以我早都习惯了。”话音一转,却换了种腔调,“你这会还没休息?警视厅怪忙的啊,这么缺人?”

工藤几乎想象得到服部关上车窗,认真起来的神态,便笑着耸了耸肩:“是啊,一课的一个得力干将辞职了,实习生又有考试,我只好多加点班……”

“工藤,”还没等他说完,服部便轻轻打断了他,“我看到你发给我的消息了。”

工藤新一一时呆住,茫然地咧了咧嘴:“呃。”

“Line的消息会推送到锁屏上,我还没来得及点开,你就已经撤回了,”对方像是预判到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你和毛利,是不是出问题了?方便我问问吗?”

作为和工藤十几岁就相识的好友,服部平次是日本警察系统里少有的知道二人关系的人之一。为了不给兰带来风险和麻烦,他在进入警视厅后并未同任何人说过自己有一个恋爱多年的女朋友,因此除了服部,他的确也不知道该和谁讨论这些烦心事。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一时间,电话线的两端都只能听到汽车行进时带起的风声。服部一直耐心等待着他,良久,工藤新一才从沙发上爬起来,颓然开口。

“是啊,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工藤新一忽然觉得难以启齿:“要不你忘了吧?”他没头没脑地说,抬手捂住了脸,“我……我说不出口。”

对方倒是直言不讳:“那岂不就失去了你特地找我的意义?要知道能被警视厅冉冉升起的新星找来寻求建议,对于大阪府警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你小子真是……”又开始揶揄我了。关东的名侦探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听到话筒对面的那方也“呵呵”笑了起来,才意识到最初打电话的那点别扭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了。服部那头又没了声音,如同工藤在美国时打给他的无数个越洋电话一样,他最好的朋友正等待着他将自己面临的问题转述给他,并时刻准备着为工藤新一提供帮助。

工藤轻咳了一声,眉梢微微沉落,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

“新年之前,服部,”他吐了一口气,说道,“我在银座处理了一件情杀案……”

他将和灰原一起解决的案子一五一十地讲给服部听,与和兰叙述时不同,这次他没有隐去灰原哀的存在。工藤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他在潜意识中觉得,同样身为侦探的服部平次不同于对推理毫无兴趣的兰,一定可以理解华生之于福尔摩斯的重要性。

他不加任何矫饰地将灰原哀的推理过程讲了一遍,服部听得很认真,间或发出一两声附和的“嗯”和“是啊”,直到工藤的讲述告一段落,大阪府警搜查一课的警部才带着关西腔悠悠开口:“工藤,阿笠博士家的这个小姐姐,很厉害啊。”

能够得到服部平次的赞许,对一个热爱推理的国中生来讲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他知道灰原喜欢推理小说,不知道以后对当侦探有没有兴趣,至少以她现在的资质,解决一些普通的案子不成问题。

笑容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工藤的脸庞,他光着脚走到窗前,用手指按住冰凉的玻璃,声音也带上了几份欣喜,仿佛在为那个茶发少女喜悦着:“是啊,虽然推理的过程是我做的,但如果没有她,说不定就真让那个罪犯逃走了。”想到住野康司,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至于我和兰……”

像拨动时间轴一般,他又讲了两周来和兰的联系过程,以及今天二人在吃饭时讨论的内容。当他向服部转述兰最后下结论般说出的那句话,就连服部平次也沉默了许久。工藤放下手机,搓了搓脸。

“所以你才会半夜给我发消息,”服部好像在停车,他听到钥匙叮当作响的声音,“怪不得。”

“嗯。”工藤点点头。

他们又是半晌没说话,工藤新一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上楼,服部拿出钥匙开锁,“啪”地按亮电灯,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重重坐在椅子里。

“不会打扰远山休息吗?”他问道。

“不用担心,”服部回答,若有所思的关西腔,他喝了一口水,“虽然已经订婚了,但我们结婚之前不打算同居,我现在还是一个人住。”

“……噢!”

他听得出服部似乎在思考,或许所有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都会是不知如何作答。这件事可大可小,虽然往大了说,这是最典型的两个人三观不合的写照,然而也有句古话叫“有情饮水饱”,如果连最亲密的情人都无法包容你恶劣的小心思,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值得相信呢?

工藤新一正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却听到服部平次开口说话了。

离开了开车的状态,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工藤却不知为何从那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堪称沉郁的情绪,下意识收敛了神色。

“服部,你……”

服部平次说得很慢,Line的语音通话与运营商不同,除非打开录音笔放在旁边,否则用户是无法录音的。工藤新一睁大了眼睛,想着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服部才能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如此平和地讲出来。关东与关西的两个少年名侦探,从幼时即交好直到如今。他们很清楚,如果世上有人永远不会站在道德高地审判自己,那一定是电话线对面的对方。

从服部的叙述里,工藤新一第一次知道了大冈红叶这个人。

“大冈”并不是个常见的姓氏,他们都是考过国家公务员一等考试的人,即使不了解日本当代政坛,多少也能猜到这个名字和日本前总理大冈元的关系。在工藤还没回国,服部跟和叶尚未订婚,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服部平次在一场大阪高层的聚会中,见到了留学归来的大冈红叶。

服部本来以为她是那种因为成绩太差而早早被父母送出国的小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工藤新一一样,既有天赋又努力——可当他看到这个人,又听到身边同事讨论的她的履历,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大冈毕业于京都的泉心高中,17岁时已经夺得了日本“歌牌女王”的名号,高中毕业后申请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沃顿商学院,成绩是当年亚洲生源中的第一。工藤太了解服部了,他天生欣赏优秀的人,因此,当大冈红叶穿过衣香鬓影,站到他面前,同他说话的时候,服部平次没有拒绝。

“工藤,”服部平次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甚至连怅然都没有,“我们聊得非常投缘。”

非常投缘,说不出的投缘。

他很清楚大冈对他也是这样,作为侦探,他太擅长一眼看穿人的内心所想,遑论大冈红叶自己也没想过掩饰。交谈,大笑,互留邮箱,加Line,一切仿佛沿着预设的轨迹进行一般顺理成章。大冈的Line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茶发垂在脸畔,穿着和服的精致女孩,那段时间服部和她说的话特别多,好在和叶从来不查他的手机,因此也无从发觉。

工藤新一倒吸一口冷气:“服部,你们没有……”

服部轻笑一声:“当然没有,你当我是什么人?”

他在开车去接大冈的路上与远山银司郎的车擦肩而过,最开始没有多想,只是把大冈送到了和人聚会的餐厅便很快返回了大阪府警本部。他自认与大冈的交往发乎情止乎礼,可是当远山银司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出门一起抽支烟的时候,他还是没来由地感到内心一沉。

从办公区走到露台的一路上,平次一直在想该怎样和银司郎解释他和红叶之间的关系——或许应该说没有关系?但是,谁会信呢?远山和叶始终被他蒙在鼓里,自始至终,她甚至不知道大冈红叶的存在。远山银司郎会把他的事情告诉和叶吗?

“工藤,”服部平次忽然郑重地叫了声他的姓,“你知道吗,我活了二十四年,再也没有哪天比那一天更让我无地自容。”

“可是……”工藤新一讷讷道,“你们之间不是并没有……”

服部平次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知道远山银司郎对我说了什么吗?”他不带感情地说道。

工藤抬起眼:“说了什么?”

“他递给我一支烟,帮我打着火,我们就这样在露台上站着,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也没说。那天大阪气温不高,我却觉得脸上火烧火燎。我知道我可以解释,但是他同时也看到了一切。我并没有背叛他的女儿,但某种意义上,我背叛的是我自己。”

一支烟抽完,远山银司郎熄灭烟头,示意自己要回去了。服部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说什么,银司郎却只是抬起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他对我说,平次,忠于你自己的选择。”

tbc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CP是平和+伊红,但我一直都想写写平红之间的关系。我不喜欢73对大冈红叶的刻画,她是仅凭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地的女孩子,除了爱情,人生还有许多值得倾注精力的东西。

写这章我酝酿了很久,试图去拿捏恰到好处的一个度,希望我表达出了想表达的,无论是兰的怨怼,还是远山银司郎的包容。我加了一些心理学和潜意识有关的内容进去,一种新的尝试。

前些天和朋友说,《白昼之下》就是想写“所有人都没有做错,但是每个人都进退维谷”的现实。

我知道有的朋友对新志文中的新兰无法忍受,但是作为长篇,这种处理是必须的,再忍忍,马上就好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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