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叶司礼说的这句话，纪言只自嘲一笑，直接退出直播间。
他知道那小孩在替他说话，但是弹幕里说的也没错，他确实半年没踏上职业赛场了。
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或者说他能不能很好地融入TSC，一切都还未知。
总归也睡不着了，纪言干脆起身，拿着烟就去了阳台。
这段时期是梅雨季，动不动就落一阵雨，空气中混杂着泥土、雨水和绿叶的气味。天总是阴阴的，不那么闷了，但湿漉漉的感觉也不好受。
他点了根烟，看着近处的一小片绿化带，缓缓吐出。
算上今年的话，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他还记得刚踏进职业电竞圈，跟UN签署青训生合同的时候，自己还不满18周岁。
心比天高，脾气比雷爆，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天生长得好，又染了头亮瞎眼的银发，每逢他登场，就是镜头的聚焦点。
外界一直将他称为“天才AD”、“电竞圈最帅的男人”，甚至在最巅峰的两年前一度封他为“神”，却很少有人报道，他从进入UN以后全年无休，成日成夜高强度训练，整个联盟都很少能找出手伤有他严重的。
而所谓的“神”，也不过是一种虚名而已。当初捧他的，跟后来骂他的，不见得不是一拨人。
“砰砰砰——”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言哥，在屋里吗？一起出去吃饭咯！！”黎尧咋咋呼呼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纪言掐了烟，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战队的两个领队过几天回，五人连同两名副教练一起坐上商务车。
车一共有三排座椅，副教练开车，主教练坐副驾驶，中间一排坐的中野二人组，其余三人坐后排。
车刚开出去不多会，黎尧这小子嘴就闲不住了：“诶，你们听说了吗，过两天又要出新皮肤了，真的巨巨巨好看！”
偏偏TSC战队内有卧龙凤雏二人，他这边话刚落，贺帆那边声音就接上：“当然知道啊！而且这次的系列是五个位置的英雄都有，怎么说？”
他拍了下前方副驾驶的靠椅后背，“鑫哥，这不高低得给我们整一套？”
鑫哥直接开启装死模式，头倚着车窗边框，看似已经睡熟。
“切！没劲。”
后排的空间相对小些，纪言头靠上后椅背，正打算眯会儿，手机就震了一下。
Y：言哥，新出了你最喜欢的英雄皮肤，我送你一套呗
纪言看完微信消息，抬头看向前排。
中间这一排是分开的两个座位，叶司礼坐在左手边，纪言坐在第三排的最右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他的侧脸。
他正看着窗外，又时不时低头看眼手机，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
叶司礼的骨相非常英挺，每一分线条都有种冷冽的刀刻感，单纯这么看着，会让人觉得他这人应该不好接近。
然而他一旦笑起来，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像大学校园里帅气乖张的学弟，那双眼睛时刻都笑意盈盈的。
好矛盾的一个人，纪言心想。
盯着看了会儿，他再瞥了眼那条微信，回道：行啊。
回是这么回，但心里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到了酒店，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一行人上了六楼包厢。
包厢内的装修很中式风，正中央放置着带有自动转盘的木质雕花圆桌，前菜和酒水都已经备好，七人纷纷坐下。
“啥也甭说了，咱们先碰一个。”成鑫端起酒杯站起身，“欢迎我们纪言和黎尧的加入，也预祝TSC战队今年能打出好成绩！”
“碰一个！”
“来。”
纪言也跟着站起来，几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他右手边的叶司礼看了过来，轻声问：“言哥，你能喝酒吗？”
纪言正把那口辛辣的白酒咽下，面部表情逐渐狰狞：“当然能啊。”
能个屁！
他心里清楚自己肠胃不好，喝酒又上脸，属于既菜又爱喝那种，之前在UN还有次喝到胃出血。
但是这话是叶司礼问的，他下意识就想逞个强。
重新坐下，开动筷子，气氛活跃组开始干活了。
贺帆一脸贼兮兮扫视众人一圈，说：“听说欧美那边有战队引进了女选手，你们看了吗？长得还真不错。”
“你脑子里就那些黄色废料，成天盯着人家美女主播看，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黎尧满脸鄙夷。
这几天的功夫俩人就混熟了，开起玩笑来更是不管对方死活。
贺帆听他这话也不恼，依旧嘻嘻哈哈：“嘿，这话说的！咱好歹也是年轻气盛正值壮年，爱看美女怎么了？不爱看才不正常，对吧阿K！”
他转向一旁的孔肖，试图寻求盟友。
孔肖将碗里一片豆腐塞嘴里，头也没转地冷淡回道：“我不看，谢谢。”
“你不属于正常范畴。”贺帆并没有被击垮，而是转向叶司礼这个方向，“言哥和老叶肯定看。”
“看什么？”纪言忙着倒腾盘里的龙虾，没注意听发生了什么，突然被Cue，他有点懵地抬头。
“没什么。”叶司礼将稍远的一道菜夹过来，放进纪言碗里，又瞥了眼贺帆：“我也不看”
“你们他妈都是什么……”贺帆一愣，然后想起什么，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看向叶司礼：“哦~当真是纯爱战神啊，就心心念念你那白月光了吧。”
听到“白月光”三个字，纪言耳朵轻轻动了下，端起一旁酒杯就灌了一口。
辣意从舌尖滚入咽喉，再落入胃里，一整条路像火烧起来一样，连带着脸颊都微微发烫。
“你怎么不问我？我看啊！”成鑫虽然是主教练，却一天到晚没个正型。他和方凯两个人都已经成家，老婆孩子在外地，一年到头在家里也待不了多久。
贺帆一脸没眼看，对着成鑫说：“鑫哥你这还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怎么的，我就看看又不干嘛……”
吵吵闹闹中，纪言再拿起酒杯准备加酒，被叶司礼拦了下来。
“干嘛？”他瞪过去。
叶司礼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温热的指腹划过纪言手背，将酒瓶拿了过来，说：“别喝了言哥，这酒度数高。”
也不知道是酒喝得已经有点上头了还是怎么，手背那一小片酥酥麻麻。纪言立即缩回手，连带着心跳都漏了一拍。
但白酒的后劲远不止于此，途中他去了趟洗手间，走了两步就脚底发飘。
在洗手间呆了一阵子，直到确认酒劲非但没消，反而越来越重时，他放弃了。
意识是清醒的，大脑是迷离的，身体是虚浮的。纪言尽量走着直线出了洗手间，在过道上看到叶司礼。
叶司礼穿了一身黑，后背倚靠在墙上打电话。他优越的头身比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被拉到极致，手机半掩在脸侧，鼻梁挺直，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再看第二眼。
似乎是察觉到纪言的目光，他看了过来，朝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直接挂断。
“言哥，还好吗？看你进去挺久的。”他慢慢走过来，脸上带着担忧。
等走到跟前，纪言闻到他身上那股冷薄荷味，似乎比平常浓了些，但是很好闻，让人忍不住想凑近些闻。
“没事。”纪言轻轻甩了下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提脚朝着包厢走。
进去后他出于礼仪，又给主副教练各敬了杯酒，以至于最后出酒店时，他是被人架着走的。
其余人也喝得不少，方凯喊了代驾，但车上座位就不够了。
“没事，我跟言哥打车回去，你们先走吧。”叶司礼架着纪言说。
“行，那你们注意安全。”
这片区域在闹市区，十点多又正值高峰期，各种出来聚完餐的、加班的都在打车，各打车软件都要排队。
叶司礼肩膀上架着人，另一只手操作手机，订完单后，他把手机塞回兜里。
旁边的人酒品很好，只老老实实被人架着，也不哭也不闹。
叶司礼偏头看了眼，纪言的脸颊烧得通红，衬得皮肤更白。纤长的睫毛像羽扇一样，那双平日里总是故作凶态的眼睛闭上了，整个人都显得温柔许多。
定定看了会儿，叶司礼视线下移，落在对方微张的嘴唇上。他喉头上下滑动，移开了视线，却又不自禁地看回来。
纪言站了不多会儿，身体就往下滑，整个人显然已经醉得神志不清。叶司礼另一手立即搭上他的肩头，把他扶好。
过了一阵子，车来了，他把人半抱着架进车里，自己也坐上后排。
车门一关，旁边的人脑袋就靠了过来，淡淡的薰衣草沐浴液的味道一丝一缕飘进鼻腔。
叶司礼一路绷着身体。直到下车，他直接把纪言打横抱起，进了基地。
其余人早就到了，也都各回各屋休息。进了电梯一路上到三楼，出来时，他碰上刚准备回屋的孔肖。
孔肖看了眼纪言，说：“醉成这样。”
叶司礼“嗯”了一声，径直走进纪言的房间，把人放床上，再去卫生间拿毛巾沾上水，重新回到床边，给他擦脸。
纪言的眉眼生得好看，鼻梁高且鼻头小巧挺翘，头小脸小，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见了他，都会觉得这孩子长得真讨人喜欢。
叶司礼给他擦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叶司礼盯着那张唇看了会儿，不自觉低下头。
快要靠近时，纪言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
他看着叶司礼，问道：“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