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蛰，窗外那么好看出去看！”
一截粉笔头在桌上着落，又弹起来掉在了地上。
谢惊蛰转回头，瞄了眼桌上的粉笔印，冲着讲台上的人笑，“老师我错了，您继续。”
政治老师重新拿了只粉笔，“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好听课。”
最近见谢惊蛰愿意‘回头是岸’，班上有些老师也没放弃，开始管着人。
谢惊蛰乖巧点头，拿起笔认真听课。
于鱼下课了凑过来，“你这周被说好多次了。”
谢惊蛰拿着只笔画素描。
“你怎么又开始画这个了？”
“李溪说——”谢惊蛰顿了顿，“说我画得挺好的。”
在这一周多里，李溪最终还是动手帮谢惊蛰整理了桌面的东西，发现了那一堆用具。
谢惊蛰学过几年美术，不过后来经济紧张，加上父母觉得学习为主，就给停了，但谢惊蛰自己偶尔会画点东西。
“随便画的。”谢惊蛰毫不在意的样子。
李溪看了几张认真道，“画得挺好的。”
“真的？怎么个好法？”
“……画挺多。”
“你大爷。”
李溪小心放好，“说真的，比我的美术老师画得好。”
“你还有美术老师？”
“喂！”于鱼的手在谢惊蛰眼前晃了晃，“你笑什么呢？”
谢惊蛰回神，不自觉脱口而出，与脑海里李溪带着笑意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小学老师。”
“什么？”
“你说小学美术老师教素描吗？”
“对不起，小的不知道。”于鱼做了一个枪毙自己的手势，“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谢惊蛰重新拿起笔。
“害，你说学神什么时候回来啊，想对个答案都没人。”
“你是想对答案吗？”谢惊蛰特意加重了对字。
于鱼嘿嘿的笑了两声，“你有没有发现学神有点偏科啊，那天我问他两道题，他不会，还是说看不起我这种渣渣题？”
毕竟有道题侏罗纪愁秃了头，学神解出来了。
“是的。”谢惊蛰点头。
于鱼瞪了谢惊蛰一眼，“马上月考了，他能赶回来吗？”
谢惊蛰：“不清楚。”
他打开微信，点开李溪的对话框，反反复复编辑了好多次，最终也没发任何消息。
昨天爸妈去参加李溪外婆的葬礼，谢惊蛰被拒绝带上。
小弟：“？”
小弟：“石膏拆没？”
谢惊蛰心里一抖，“拆了。”
小弟：“好好听课，回来给我讲。”
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惊蛰一个个删除，然后发了个好。
李溪没再回复，谢惊蛰等了会，预备铃响后把手机放进了课桌。
二中的第一次月考定在周四周五，考室按成绩分，谢惊蛰在倒数第二个考室。
他这次做得格外认真，能填的都填上了。
前两天出了大太阳，温度好像就这样慢慢的升起来，厚一点的外套都被脱下。
二中此时很热闹，全是年轻的笑脸。
大部分人都期待大考，好学生想看自己的进步，差生就是喜欢考完之后完整的周末。
谢惊蛰在校门口站了会，看到有女孩子穿着裙子走过，才迈开脚步。
春天来了。
他还没习惯现在放学不用等李溪。
谢惊蛰又去一中逛了圈，找不见李西，找那坨草也行。
郭浩浩考试结束后是被人推醒的，他擦了擦口水，迷糊的跟着兄弟走出校门。
他掏出手机，有条未读消息。
老大：你东西拿掉了，什么时候有空。
郭浩浩精神一振。
——你回来了？
——现在有空，晚上喝几杯。
郭浩浩跟李溪外婆也熟，两人小学暑假经常往乡下跑，在医院的时候就去了，月考才被赶回来。
——哥们头发染了新颜色，给你看看！
老大：今晚不行。
耗子：有局了？
耗子：不能带我？
老大：不能。
……
耗子：是不是跟那个谢惊蛰！
……
老大：算是。
郭浩浩抬头深吸了口气，又张着嘴停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前方靠在立柱上的，谢惊蛰。
“我靠。”
“耗子，怎么了？”有人看郭浩浩突然往旁边走。
“没事。”郭浩浩把自己藏在人身后，感觉刚那瞬间谢惊蛰看见自己了。
老大，可不是我主动暴露的啊。
郭浩浩内心叫苦，觉得自从转去二中，老大就变得难以捉摸了。
最开始还说谢惊蛰问到他头上直说就行，前两周又跟他讲说不认识，别去人面前晃。
“那不是谢惊蛰吗，又来了？”兄弟里有人忽然道。
郭浩浩从缝隙里瞄了一眼，谢惊蛰往这边走来，顿时心里一紧，“快，快走。”
“走什么，打个招呼啊。”有人道，“上次不是跟煜哥待一起吗？”
上次李溪被围，郭浩浩心急，联系了两个关系没有那么铁的人。
“闹翻了。”郭浩浩胡乱道，眼看谢惊蛰似乎要张口说什么，腿上肌肉一跳，准备开跑。
……take me to the house where……
响亮的手机铃声响起，谢惊蛰顿了两秒才掏出手机，盯着前方走远的几个人。
“喂？”
“……喂？”那边的声音很谨慎。
谢惊蛰一顿，猛然提声，“妈，你搞什么？”
“不是你在跟我演吗，声音压这么低，我以为你有什么情况。”
谢惊蛰无力，“怎么了？”
“你考完没，怎么还没回来？”
“考完了。”谢惊蛰看了眼一中，转身准备往回走，“刚准备回了。”
“别回了，晚饭外面吃，地址发你微信了。”
谢惊蛰没什么胃口，“你们吃，我——”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谢惊蛰思索了两秒，打开日历。
——后天谢清谷生日。
一般兄妹俩生日两个大人都会张罗着过，但不保证能在当天。
谢惊蛰苦着脸，往饭店赶，待会跟小丫头解释他没有忘掉人生日还有用吗？
到地方的时候谢惊蛰有点吃惊，核对后才走进去，有服务员接待。
谢惊蛰说了包厢号。
难道不是提前过生？中了彩票？还是老妈当护士长了？
推开包厢门的时候谢惊蛰正在乱想，这次如此奢侈的原因，就看见了李溪。
对方穿着黑色毛衣，外套搭在椅背，听到开门声恰好抬头。
“这是惊蛰？都长这么大了？成帅小伙了。”
坐在刘芳身边的女人站起来，呢子大衣搭的长裙，画了妆，看起来干练又精致。
“憨长。”刘芳笑呵呵的，脸上褶子都多了好几道。
“哪有这么说儿子的，阳光帅小伙，很多女孩子喜欢吧？”万沈雅说到后面看了李季一眼。
谢惊蛰笑了笑，“阿姨好，叔叔好。”
李季刚才脸上的瞬间僵硬散去，也站起来。
人到中年还是腰腹挺直，穿着笔挺的法兰绒斜纹西装外套，是小姑娘喜欢的那种大叔。
“来来，快来坐。”
上次匆匆一瞥，谢惊蛰没看清人，现在照面发现李溪跟他爸要像一点。
“哎，站起来干啥，不用管，他自己坐。”刘芳在旁边摆手。
谢惊蛰跟着点头，见李季要帮他放包，赶快躲了一下，“谢谢叔叔，我自己来。”
接下来是认人回忆往昔的环节，总共八个人，都是一家四口，李溪那边有个弟弟，不爱说话。
真是亲兄弟。
谢惊蛰瞟了旁边的人一眼，句话不闹，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平日浅显的双眼皮都没了。
面前放了杯水。
李溪刚到的。
谢惊蛰瞬间也不绞尽脑汁的去想说点什么，默默端起水喝了一口。
年轻人吃饭快，很快就吃完了。
大人们怕几个小孩无聊，又觉得需要培养感情，便叫他们自己去玩。
温度慢慢回升，商场的暖气还开得很足，偶尔竟能看到个单衣的。
李溪的毛衣有点厚，热着了，额头鼻尖都冒了汗，偏生人自己好像没意识到。
谢惊蛰：“买瓶水？”
“好。”李溪点头，又去问气球海里的两个小孩喝什么。
李溪一靠近，他弟弟李子平就跑了过来，低着声音喊，“哥。”
谢惊蛰听出了里面的一点恳求，明显是不想玩了——李溪弟弟已经初一，谢清谷玩得开心对他来说没有丝毫诱惑力。
李溪就是为了谢清谷有人陪着，才把人扔了进去，不为所动：“喝点什么？”
“跟哥一样。”
“行了，滑滑梯不能玩吗，还有那个枪你不是最喜欢吗？”李溪隔着栏杆揉了把人的头。
李子安站着任他哥□□，嘟囔了句：“那都几年前喜欢的了。”
李溪动作一顿，李子平已经抬头道，“我去问清谷妹妹。”
谢清谷玩得兴奋，谢惊蛰都喊不过来人。
最后决定权落在了两个当哥的人身上，都是跟着哥哥喝。
“你想喝什么？”李溪侧头看谢惊蛰。
谢惊蛰看了一圈，没看见卖水的，又不放心走远，指着不远处的奶茶店。
“喝奶茶吧。”
说起奶茶谢惊蛰又想起了那次的情侣价，脸上有点不自然，李溪却只是点头应了好便往那边走。
本就话不多的人这次回来更显沉默。
谢惊蛰能理解却无能为力，这种死生大事，怎么安慰都显得苍白。
“这几天堆积的作业我给你带回来了。”谢惊蛰伸手搭人的肩膀，语调上扬：“课我也好好听了……谢老师一节课五十，可以给你打个折。”
“打几折？”李溪侧过头看他。
“这个看你表现。”谢惊蛰说着突然道，“你最近长高没？”
“没量，但应该没有。”他已经一米八二，也长不到哪里去。
谢惊蛰略显兴奋：“那就是我长高了。”
搭着李溪肩膀没有最开始那般费劲了！
谢惊蛰的头已经到了他耳朵那，李溪伸手，谢惊蛰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两人都是一愣，很快李溪仿若没有那尴尬的一下，抬手虚虚的从人头顶划过，“是长高了，至少有175。”
“我刚不是因为……躲的。”谢惊蛰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是不喜欢被人摸头。”
李溪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刚才轻松一瞬间的氛围已经没有了。
谢惊蛰撸了两把自己的脑袋，快走一步跟上李溪。
奶茶店没多少人，两人点的奶茶很快便好了。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谢惊蛰吸了口珍珠，“你先说。”
“抱歉，我短时间内还不能搬走。”李溪话语里有难掩的歉意，“但——”
“哦，那挺好。”谢惊蛰打断人，黑眸深邃，眼底还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我想了好几天，你别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