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决定去吃火锅，由林立梓请客，当锅底、荤菜、素菜都一一上齐，他看了对面空着的位置，“我去个厕所，你们别一下子吃完，等我和队友哦！”

正在狼吞虎咽的汉子们头也不抬，一个个都是豺狼饿虎，在红锅里七上八下地解决一盘盘肉菜，生动诠释肉食主义爱好者。

林立梓走出火锅店，在四周看了一圈，车水马龙的街道旁，范文岱站在人行道上来回走动。

他靠近想叫队长的名字，却听见范文岱对着电话说话，“头总，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我等你消息。”

“再见，我先进去了。”

范文岱说完短短三句话就挂断电话了，林立梓站在旁边轻声问：“以前退役的总教练头总？”

“嗯。”

“我们要请他回来？”林立梓继续问。

范文岱点头，“你怎么出来了，你今天可是老板。”

“放心，我早就结了账了，出来上个厕所顺便透透风找你回去，”其实压根没去，只是想出来找人，“你赶紧跟我进去，我跟你说，你他们吃东西太夸张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连片青菜叶子都不剩给我们。”

林立梓拽着范文岱回了包厢，果不其然里面的菜品都被吃得七七八八将近一半，留下的素菜比较多。等两人入座，龙崽可怜兮兮地跟林立梓诉苦，“梓子，我都抢不过他们，我还饿。”

林立梓笑着招呼服务员：“服务员，再把菜单拿过来，我们孩子还没吃饱，继续加菜！”

他把菜单分别递给岱总和龙崽，“你们两个负责加菜！”

龙崽和白哥欢呼：“好耶，快快，老板发话，继续点！”

白哥凑近龙崽，对着菜单指指点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龙崽直接拍他一巴掌，“滚，刚刚就是你一直抢我的菜！”

“好兄弟，别那么冷淡嘛。”白哥撒娇。

龙崽直接拒绝，揉了揉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离我远点。”

“不要嘛，不要嘛，亲亲！”

龙崽：“！”

“卧槽，滚！”

林立梓喝着饮料看着他们玩闹。

白哥向林立梓得意眨眼，“看到没，要恶心人学我，故意矫揉做作撒娇撒泼就行，一个字精髓送给你，那就是‘油’，别客气哈？”

林立梓点头，恍然大悟，“学到了，原来如此。”

旁边的幻神他们提醒他，“你就好好跟队长玩，别拉上我们啊，我跟胖子会直接动手的。”

一直安静吃饭的胖子终于抬头说了一句，“幻神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梓子的目标只有主队一个。”

林立梓的耳朵微动，他揽过胖子，“诶哟！是吗？”

胖子嚼着菜，平淡地说了句，“得了，又‘变态’了一个。”

白哥哈哈大笑起来。

策划和经理还有司机和助理坐在他们对面桌，旁边立着一个手机支架给几个直播间的粉丝直播他们吃火锅，等到他们回到俱乐部，都已经12点了，他们吃完火锅还杀去了最大的超市，买了一车子零食饮料。

林立梓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就看见范文岱在翻转自己的手机好像在等消息。

“岱总，请教练这种事不是应该教练来吗？”

“……珂珂想请别的教练，如果头总不来的话，他自己有心仪的教练人选。”

“队长，你很想请头总回来吗？”林立梓问。

“嗯……”范文岱松开手机，看了眼桌子角落的烟盒。“算了，休息吧。”

林立梓看着范文岱睡着的背影，一对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他最后还是背过身，对着墙面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因为生物钟醒来的范文岱就看见他亲爱的室友坐在对面的床上死盯着他，“早呀，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林立梓突然走过来，抓起来岱总，“不行，绝对不能算了！”

“什么？”

“队长，你知道头总现在人在哪吗？详细地址呢？”

“知道，在他老家。”

“走！我们去把头总抓回来。”林立梓明亮地眼睛里透露着一股坚定不移的信念感。

范文岱猝不及防地被林立梓扯着起床和洗漱，等他准备好组织训练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门口为他们送行，就连经理珂珂也在，珂珂把范文岱的车钥匙丢给他，“去吧，不管结果如何，都去试一试，车子我会去帮你们开回来的。”

范文岱：“?”

林立梓跟大家打招呼再见，“放心，我们不带回头总就不回来了。队长，还杵着干嘛？快快开车，我定了4个小时候后的飞机票。”

等范文岱开着车驶上国道，他才开口，“你是怎么说服经理珂珂的？”

后排的林立梓正在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里掏出零食和饮料，“很简单啊！”

昨天晚上林立梓心里想着这件事，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又天不亮的时候醒来，耐着性子等到七点半左右立马冲到珂珂房间，把还在睡觉的经理给晃醒。

“经理，我要和岱总请两天假。”

“啊？请假干嘛去？”

“把人绑回来。”

“谁？”珂珂问。

“头总。”

“……”珂珂。

“你知道他是在队伍冲击世界冠军，弃队伍于不顾的人吗？”经理问他。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

“教练，你真的认为个人幸福就一定低于集体荣誉吗？人犯了错就一定不能被原谅吗？”林立梓问他。

“什么意思？”

“头总这么热爱俱乐部，离开了也是退役，没有新签任何队伍，自己直播也从来是关注我们战队，头总真的就当真这么冷漠无情、不通情理？这些肯定是有隐情的。”

“哎……岱总我是知道他为什么坚持找回头总，你又是因为何故？”珂珂撑着额头。

“我只知道，我们主队相信他，经理，你相信吗？未来我们拿到的冠军肯定会有头总的一份，而我……我相信岱总！”

林立梓拉开窗帘，光亮瞬间照亮了整个黑暗的空间，而此时他在车里，早上看到的光亮就在眼前，隧道的黑色即将结束，他们驾着车奔驰向光明。

他往前靠近，把嘴巴贴得和范文岱的耳朵很近，很近，近乎呢喃在岱总的耳侧。

“其实……”

范文岱的眼睛突然睁大，他一脚踩下油门加速，车子如飞箭穿梭一下子就击穿洞口触及阳光、绝尘而去。在他们马不停蹄踩着高速限速的时速赶到机场安检口时，还有10分钟就要开始登机了，他们飞奔在明窗净几的候机楼，一块块被擦得曾亮的玻璃和地板都映射着楼外的蓝天白云，天朗气清之下天高任鸟飞，一架飞机滑翔着厚重的云彩翱翔远去。

林立梓被范文岱牵着往登机口跑去，他看着眼前的人有因激动奔跑而流下的汗水。

“先生，请出示登机牌，谢谢。”空姐礼貌地向他们微笑伸手，“好的，航天航空祝你们旅程愉快！心想事成，万事胜意。”她向他们递回登机牌和身份证。

林立梓靠着座椅喘大气，“妈呀，累死了。”

范文岱笑着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你太着急了，把机票买得这么赶。”

“不不不，我这叫执行力极强！岱总你应该夸我哦。”林立梓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你看谁能立即说动就立马行动给你收拾行李、请假和买机票的？错过这班飞机就2天之后才有直达的航班，到时候总教练就可能另有其人了。”

范文岱用手轻轻抓住林立梓调皮的手指，笑着说：“嗯，很能干，谢谢梓子。”

那温柔的声音让人沉沦。

“咳咳……那，不客气？”林立梓的眼神飘忽游离在某人的五官上。

“睡吧？你肯定一晚上都没睡好。”

“好。”

当他们到达头总居住的城镇之时，范文岱：“梓子，我又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啊。”

“你说。”林立梓。

“你是跟头总认识？不然你怎么知道在这个城镇？”范文岱问。

“我没听清楚，你再重复一下。”

“我说，你跟头总……”

林立梓打断他，“不是，上一句。”

“……当问不当问？”

“嗯，不当问。”林立梓重新回答了。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住址，但买机票、高铁票直达小镇，估计林立梓和头总也算得上莫逆之交了。也许这两个人相识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好比开车前往机场时林立梓俯身在范文岱耳边说的那句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跟岱总你和队友们打法都这么搭吗？其实都是头总的功劳哦，你还知道我为什么能顺利进俱乐部吗？因为有头总的牵桥搭线。”

范文岱带着林立梓根据他记忆中的地址一路打车问人才来到某条街头的自建房前，圈在门前的空地本来应该是个小花园，但此刻却杂草丛生，门口还丢着几袋垃圾。

林立梓靠在范文岱的耳朵边悄悄话，“你记得……”

门铃声一直在响个不停，头总从猫眼里看出去也没有一个人，他忍无可忍，打开门左顾右盼，“哪个小屁孩来我这撒野啊！”

范文岱和林立梓默契的点头一人一左一右地牵制住了头总，受到惊吓的头总挣扎惊呼，“你们谁呀！要绑架？”

“是我。”范文岱。

听到熟悉的声音头总吃惊地回看。

“说对了，绑架头总去俱乐部当总教练。”

头总听出来另外一道声音是谁了，“梓子？好啊，你胆子大了，居然敢欺师灭友，出卖我了。”

“我可没有啊，明明是岱总带我来的，我只不过是帮凶，您总教练可别给我穿小鞋。”林立梓夸张喊道，推卸责任。

“你们放开，我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范文岱不明白，“你有苦衷？”

“我没有……别问了，你们赶紧走吧。”头总低下头。

“范文岱你掏他钥匙。”林立梓如此说道。

“诶，你们！”头总震惊。

“我们走吧，一起去给嫂子上柱香或者买束花。”林立梓说。

闻言，范文岱和头总都睁大眼睛，一个是吃惊疑惑，一个是被刺疼伤口。

范文岱看着头总突然颓废得像个佝偻身子的老人，他从案台拿起一把红香，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他们两个，夕阳的颜色沾染上了这个胡子渣渣，满脸悲伤的男人。

“走啊，不是你们说要去上香吗？我也好久没去了，一起吧。”

林立梓他们跟着头总步履蹒跚的脚步来到了一处小山头，这边的风俗还是土葬，但是医院尸体火化后头总就抱着个小骨灰罐头埋在了自村小坟头，她活着是他头总家的妻，死了还要是他的爱人，不离不弃，等他百年后一起同穴共寝。

瘦落的街道与绝望的落日，久久不散的是一个人的生痛死别。

桃红色的香点燃了猩红的火星。

范文岱给嫂子上香，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4个月前。”

“什么原因？”

“生病、住院，没扛住……”

“你离开队伍是因为嫂子生病了吗？”范文岱问。

“……”

久默静语，无法挽回的世事太多，遥远的时间过于遥远，嘴张不开口，因为无力，因为失去，也因为孤寂。他渴望进入梦境，依赖酒精，麻木的灵魂和钝化的感觉，还有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愧疚，他没有信心做回他们的教练，理想二字过于滚烫和炙热，他想靠近，却担心被灼伤。

范文岱也沉默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是他人的自由，人只能靠自救，但是他得对自己的团队负责。

“如你所见，我不适合做教练，文岱啊，你们回去吧。”

范文岱：“……”

林立梓推了一把头总，头总抬起头，看见那人拍着自己的胸膛对他说出了肺腑之言，“人都是原来的人，你还是你啊，头总！是你告诉我，只要坚持不懈理想总会有照进现实的一天，是你每天每夜在我失败和自我怀疑的时候鼓励我可以做到的，我成为救人榜的第一，我进入了你曾经在的俱乐部，我对你说过的话都一一兑现了，头总，只要你说出来，没有人会质疑你，只要你说，我们都会拉你一把，我们都在等你，你还要停留在这里多久？没有人比你更懂我们的队伍，你会分析每个队员的弱点和比赛失误的弱点，我就是你亲手为俱乐部培养出来的救人位英雄，你信我，我会证明你的思路和弥补队伍的弱点，而岱总会带着我们走向胜利，然后我们的胜利需要你！”

“难道你就愿意这样了吗？”

“立梓，别说了，我们走吧。”范文岱牵着林立梓的手走下小山头，两道人影走进了快要消失的黄昏里。

头总向那两道身影虚虚伸出了手，最后坐在小山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