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什么疯子?

顾临轩看着前面那个拉着自己飞快奔跑的人，他很想问对方，他话中说的疯子是谁，那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等等，疯子…那个疯子！

顾临轩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张脸，然后他还没想清那张脸是谁，突然他听见在他的背后传来一声枪声。

紧接着，那个拉着他手不断向前面跑着的人便噗咚一下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自己面前，而他也因为惯性摔到了他的旁边。

这时他才总算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他死死的盯着那张脸，子弹打穿了他的头，鲜血裹挟着脑浆咕噜咕噜地从伤口处往上涌出，很快浸湿一片。

也很快浸湿了倒在他身边的顾临轩的手掌和衣物。

泪水止不住的滚落，顾临轩无知无觉，就这么死死地盯着这个从小便陪在他身边的管家。

因为家族里的特殊原因，父亲对他的关注也只永远停留在能力和才华上，而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于是偌大的家里与他最为亲近的便是这个管家叔叔。

他记得他这个管家叔叔还有个很可爱的女儿，就比自己小几岁，从小到大都总跟在自己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自己，而她也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记忆归拢，顾临轩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抚上那个曾经自己最为亲近的人的脸。

然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顾临轩抬头，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他此生最恨的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哎呀哎呀，逃跑的小猫最终也只能狼狈的落入猎手的手里了。”

“小猫啊，小猫，你又何故这样费力逃亡，反正最终的等待结果也只有一个。”

“与其白费力气，不如早日回到逝去亲人的怀抱吧~”

顾临轩一瞬不瞬的双目充血的看着自远处火光中慢慢走近的付泽清。

那个时候的付泽清还没有现在时的那般稳重和成熟，年轻俊郎的面容上带着邪似的微笑，眼底是带着莫名愉悦的疯狂。

他在为这漫天火光而愉悦，在为这凄厉的惨叫声而愉悦。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倒在地上一身狼狈顾临轩笑的格外的灿烂，“所以小猫啊，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居然叫自己“小猫”，顾临轩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付泽清，真是恶心，他别过脸去。

“哈哈，可怜的小猫，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的有趣和可爱吗？啧，真想让他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咦，说曹操曹操到，人这不就来了吗。”付泽清转头看着身后笑着开口。

听到付泽清的话，顾临轩瞳孔猛地一缩，他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果然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一个坐着轮椅慢慢“走”近的身影，虽然时隔三年，但顾临轩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道身影是谁。

轮椅的轮胎咕噜噜撵过树枝，撵过灰尘，撵过废墟，最后在距离他几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唉，矫情，我帮你总行了吧。”付泽清轻笑一声，有些略微无奈的模样，朝着地上的顾临轩一步步走过去。

“你想做什么！”

顾临轩立即警惕起来，他想要爬起来，然而他刚有动作，付泽清便当即跨了一大步到了他的身旁，然后一脚便把他刚直起来的腰给踩在了地上，紧接着，他的额头上抵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嘘，别动哦，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擦枪走火了，我想你应该也不想这么快就和你旁边躺着的那人一样，脑袋上开个洞吧。”付泽清拿着枪抵在顾临轩的太阳穴上笑意吟吟道。

顾临轩也没有再动弹，他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顾沅阡，而顾沅阡也手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淡淡的看着他。

顾临轩感到脖子上刺痛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便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是肌肉松弛剂。

顾临轩当即反应过来，紧接着他便被付泽清一只手拎起来，在地上半拖着来到了顾沅阡的面前。

“噗咚”一声，顾临轩被付泽清摔在了顾沅阡所在位置距离两三步之遥的地上。

下巴砸在了坚硬的地面，被沙土划破了一些皮肤传来微微刺痛感，不过这些疼痛比起付泽清和顾沅阡带给他的羞辱根本不算什么。

他愤怒的看向俯视着冷冷的看着他的顾沅阡：“顾沅阡，你这个疯子，你要报复冲我一个人来便是，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整个顾家，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却杀了他们所有人…”

“你这个疯子，白眼狼，白眼狼！”

顾临轩看着周围的惨状，顾家毁了，全毁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好好的在自己面前，他应该，他当初就不应该放过这个人！

一时间愤怒和悲痛都涌上心头，他悲痛是在悲痛顾家现在的惨状，然而愤怒他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愤怒顾沅阡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是在愤怒自己当初的心慈手软，亦或两者都有。

“为什么？”顾沅阡冷笑一声，“既然按你说的话，我是疯子，那么做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我可是养不熟的，只想着反咬一口的白眼狼啊。”

“而且，”顾沅阡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顾临轩面前蹲下，他伸手捏住顾临轩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对自己对视，“这可不是你所说的报复。”

顾沅阡勾唇露出淡淡笑意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火光，再重新看向顾临轩，薄唇轻吐：“毕竟这可是我一直便想做的事情了。”

顾临轩双眼睁大，呆愣楞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俊美容颜。

这人竟然站起来了，他是怎么站起来的，他的腿明明…

对比顾临轩的呆愣，顾沅阡只是轻笑一声，“在想我为什么能够站起来？我的腿明明已经废了啊。”

顾沅阡捏着顾临轩下巴的手收了回去，而顾临轩的头便没有了支撑点，重新砸回了地面。

“这一点你就不需要多想了，而现在，这才是我的报复。”

顾沅阡微笑着，手指轻抚着顺着顾临轩的身体一路下滑来到他的膝盖内弯处，他轻声的叹息，宛如对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蛊惑力：“你准备好了吗？”

一股寒意从心口蔓延，顾临轩颤栗着挣扎着想要从这个恶魔的手下逃离，然而他现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同样上前来的付泽清翻了个面，然后他一只脚的膝盖被顾沅阡轻轻抚住，紧接着便是清脆的“咔嚓”一声，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意外的，他竟然没有感受到疼痛，顾临轩此刻只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朦朦胧胧，浑浑噩噩。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膝盖被捏碎应该是非常痛苦的，但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却很轻，很朦胧，仿佛现在的情况只是一场梦一样，他一点痛觉都感受不到。

顾沅阡看着此刻顾临轩此刻脸上迷茫的表情笑意更深了，连带着原本平淡无波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然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动作，在捏碎了顾临轩一只脚的膝盖后又干脆利落的将另一只脚的膝盖也捏碎了。

顾临轩听着自己另一个膝盖骨碎掉的声音，紧随之后的是是顾沅阡温柔带笑的声音。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不到疼痛，是不是感觉身体很轻，像做梦一样，我现在可是比你当年仁慈多了，不是吗？”

“你做了什么？”顾临轩感觉他眼前都有些模糊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低低的呢喃。

“没什么，只是让你死的没那么痛苦而已。”顾沅阡温和的笑道，“顾临轩，你没有发现吗，周围的惨叫声已经没有了啊。”

“你放心吧，我来了，他们现在每个人死的一点都不痛苦，就像在梦境中一样，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在梦境中去往远方的国度。”

顾沅阡手轻抚上他的脸，至上而下抚过他的眼，想让他乖乖地闭上眼睛，就像顾沅阡话中的那样，在睡梦中安静的、祥和的死去。

然而顾临轩固执的睁着眼睛，他知道这不是梦，那人真的回来了，他想要他们所有人都死去，但他不想死，他不甘心。

顾临轩努力的将自己的精神回隆集中起来，虽然他感觉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思绪也越来越朦胧。

但就算死，他也宁愿是凄凄烈烈的死，而不是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死去，他要记住这个使他至此的人，到死都不能忘记。

就算死了，他也要化为厉鬼，来向这个人索命！

顾沅阡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他沉默的看了顾临轩一会便站起了身重新坐回轮椅上。

顾沅阡对站在另一旁看好戏的付泽清道：“还在看什么，走了。”

“诶，你不等他死了再走吗，不怕他万一没死，成为后患？”

“不需要，别忘了我们还有其它的事情没做了，而且就凭他现在这样，”顾沅阡再最后轻视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身狼狈的顾临轩。

“他做不到的。”

顾沅阡说完后便操作着轮椅径直便朝前方走去。

付泽清也同样看了一眼地上的顾临轩，“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这种杀人手法，可太没意思了。”

他这样感慨着，但到底还是亦步亦趋跟在了顾沅阡身后

“顾沅阡，你什么意思！”顾临轩听到顾沅阡的话，他愤怒的想要质问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沅阡你就不怕我没死，之后把你碎尸万段吗！顾沅阡回来，顾沅阡！”

他看着顾沅阡离去的背影，他想要大声呐喊叫住顾沅阡，让对方回头看着自己，然而他全身的力气也只能使他发出蚊子般低小的声音。

耳力过人的付泽清倒是听到了，他回过头朝他笑了笑，顾沅阡也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回头，也不在乎，败家之犬而已，不足挂齿。

顾临轩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他看着顾沅阡和付泽清两人越来越远背影，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天空中飘散下来的花瓣，像桃花的花瓣一样，但更为艳红。

他想起来了，那个花瓣是顾沅阡和他一起曾经出家族里给的任务时，他从顾沅阡那里看到花瓣，那东西有迷幻的作用。

顾临轩想起对方曾经用那种东西取过很多人的性命，而然曾经的自己，对于他这种杀个任务目标还要借助这种迷幻的东西而感到颇为不屑，然而他自己现在却要死在这东西手里。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顾沅阡…”

“顾沅阡！”

沈彦猛的睁开眼，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彦一只手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着，双眼慌乱的环视着四周，眼前的是他所熟悉的一切，这里是他的房间。

是的，他没死，他应了付泽清的那句话，他活下来了。

可笑的是大火焚烧掉了一切，他自己却是被自己养的狼给救了，而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都被活活烧死了。

之后顾临轩改头换面，并以“沈彦”的名字，以新的面容重新出现在S市，顾家被毁，“隐蛇”也被顾沅阡控制住。

他没有了那些他可以凭依的东西，所以他只能凭他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去。

后来他拿着自己以前暗地里搞的产业资金建立了“星羽”，这几年来也吃了不少苦头，终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找顾沅阡和付泽清报仇，不为别的，顾沅阡那些所做的事和他离开时的最后那一句话，他也会拼死把顾沅阡拉入地狱。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就无所谓了，他暗中托人打探这边的消息，可是顾沅阡就如当初一样，自那件事之后便人间蒸发了，再难寻到踪迹。

沈彦一只手扶着额，他额头上都是冷汗，衣服也被冷汗浸湿，这使得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沈彦伸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一饮而尽，凉水入喉，既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也使得他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当年的事了，自上次与顾沅阡见过面后，当年的事情便一直在梦中纠缠着他。

熊熊的烈火，凄厉的惨叫，顾沅阡离开时说的那些话和意识模糊前心中的不甘，如同梦魇一般使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彦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赤脚走进浴室，脱掉衣服，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顺流而下，流过发丝、脸颊，再到脖颈、上半身，最后顺着修长的双腿流到了地上，带走了身上的燥热。

沈彦拿起一块毛巾搭在头发上，穿上浴袍，关上灯，从浴室中出来，

他进浴室的时候并没有开灯，现在还是四点多钟还没有天亮，所以现在卧室仍是漆黑着的，这也让一从浴室出来的沈彦一眼看到了床头亮起的手机屏幕。

沈彦走上前，然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手机上传来的信息，而是先将滴着水的头发擦至半干，才拿起手机慢慢查看发过来的消息。

果然不出他所料，上面的消息都是顾家曾经的旧部和现在“暮蛇”那些所谓的“长老”发过来的规劝他回去的消息。

沈彦逐一看过所有的消息后冷笑一声。

当年顾家被毁，而这些人对顾沅阡的态度就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近乎谄媚的奉承和讨好。

而现在，顾沅阡的手段和作风方式触及已经严重触及到了那些人的利益，于是他们便又找上了自己。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自己的，不过这样也挺好。

如果说曾经的自己一无所有，什么也不在乎，他也无所谓通过什么方式，只要能拖顾沅阡下地狱，搭上自己的命他也无所谓。

不过现在，沈彦看着手机上那一个个消息条框，就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再来坐收渔翁之利，毕竟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重要的人，至于顾沅阡，他那种人还是独自下地狱的好了。

沈彦点开那一条条消息，手指在键盘上慢慢打出一句句话。

{可以收网了。}

灯光打在沈彦的脸上，将他眼中狠厉照应出的一般无二。

……

上午七点，顾家老宅内，便传来付泽清愤怒吐槽的声音。

“那群老家伙是不是有病，一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叫嚣，老子当时真的想在他们脑子上开个洞，看看这一个个的，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玩意！”

而与付泽清的暴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餐桌对面，面色平和不紧不慢吃着早餐的顾沅阡。

昨夜付泽清一个人在顾沅阡主屋外面的客厅忙工作忙到了四五点，实在累的不行，他又懒得回房了，于是他便干脆借着客厅里那宽大柔软的类似半个床大的沙发伤将就的补个眠，反正他都不是第一次这样。

以往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来打扰到他，因为顾沅阡事先和管家嘱咐过了，让其他人看到付泽清睡在客厅的话，便迟些再来打扫他的房间，而付泽清在没睡饱的状态下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然而今天，偏偏却有人不长眼睛，天还没亮，便在他这里吵吵嚷嚷。

原本那些人想要找顾沅阡，大可派一个人到顾沅阡那里通报一声，可偏偏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一大波人冲进来，拦都拦不住，以至于把才睡下不久的付泽清给吵醒了，后果嘛，显而易见。

而顾沅阡他醒来的原因，便是因被客厅响起的枪声的吵醒的，。

起床气状态下的付泽清底线都特别高，一踩就炸的那种，他听着那群老头（其实也就六十多岁）巴拉巴拉说着一堆废话，忍无可忍便拔起枪就对着最前面那几个嚷嚷的最厉害的人脚下的地板便各开了一枪。

瞬间鸦雀无声，付泽清觉得耳边总算是清静了，而那群人也总算长了眼睛，看出来了他是谁，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暴怒付泽清通通轰了出去，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然后把人轰出去的付泽清，一转身便看到了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看着他的顾沅阡。

“……”

“地板记得赔。”顾沅阡拿着勺子缓缓喝了一口粥，斜眼看向付泽清很淡漠的开口道。

“……”正愤声吐槽着的付泽清听到顾沅阡的这句话，差点被刚喝的一口粥给呛到。

他缓了好一会而，才端起餐桌的豆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中途用眼偷瞄了瞄那几块被他用枪打穿的上好的梨花木地板。

“这事也不能全赖我身上啊，而且沅阡啊，你难道就不觉得那些家伙现在越来越嚣张了吗，今天敢这样大清早就在这来吵吵嚷嚷，下次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了，不是。”

“你看赫溪和赫辰现在都不能很好的震慑到这些爱倚老卖老的家伙。”付泽清笑嘻嘻的看着顾沅阡，“所以说沅阡，你还是休息太久了，若是放以前，谁敢这么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