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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仁荻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昆仑山了，上一次来这里都是他把广仁囚禁起来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二愣子，想到这里，吴仁荻余光扫了一眼百川，这家伙也算是跟二愣子有点渊源了，不然他也不能容他到今天。
昆仑山雪线之下已经开始融雪，有黑颈鹤和海东青振翅翱翔，是这里人迹罕至的缘故才能看到的景象。
走在山上，千里绵延的山脉之下有一个小的不起眼的小县城，吴仁荻望过去，那里渺小的像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上辈子曾经从那里走过，他的心就好像被高原上的太阳晒暖了似的，可惜身边跟着个煞风景的地龙。
同佛寺还是百余年前的样子，小小一座寺庙戳在那里，只不过变得破旧了些，山门上方的木头匾额已经满是裂纹，上面本来用金漆写着同佛寺三个大字，但是经年累月风吹日晒，匾额上面的金漆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寺字勉强还能看清楚。
吴仁荻敲了敲门，里面却没人来应门，他抬手推门，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大和尚正靠着块石头晒暖，大和尚一看到他眉毛就竖了起来，“我说谁还能敢上来，敢上来还敢拍门，不给开门还敢推门，感情是你这个小白脸，你这回不会又是空着手来的吧。”
说话的时候，吴仁荻已经关上了山门，顺手把百川关在了门外，险些拍到了他的鼻子，然后兀自往里走了几步。
“上次来你要让大方师给我做小徒弟，这次来又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要是空着手来，就不要来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你的话还是这么多。”吴仁荻的语气很平和，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
大和尚稀奇的看着他，“吴勉居然学会说人话了？你这是在哪儿挨了打被打乖了，快给佛爷我讲讲，就当是解闷儿了。”他说着，还用小拇手指扣了扣耳朵，把抠出来的耳垢弹了出去，在身上的破衣服上抹了一下，一副洗耳恭听的德行。
“你知道赑风吗？”吴仁荻用他黑幽幽的眸子望着大和尚。
“赑风，赑风怎么了？给你卤门吹开了。”大和尚说着站到了石头上，望着吴仁荻的头顶，“让佛爷我看看，你是不是开窍了。”
“赑风对白发人有什么影响？”吴仁荻微微抬眸看着他问。
“能有什么影响，就算是成了神还不是自卤门穿九窍，最后尸解，要么活要么死呗。”大和尚看了半天吴仁荻的发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他一屁股坐回石头上，“要不是徐福一屁股掉进赑风洞里，你还是趁早别来烦我了。”
吴仁荻当然了解大和尚，他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了大和尚面前，大和尚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吴仁荻开口，直截了当的说：“这里是一千万，你帮我救一个人。”
“一千万！”大和尚一下子蹦了起来，差点崴到脚，他对着里面大喊，“净空！净空！”
他喊了两声就出来一个穿着灰扑扑僧袍的老和尚，大和尚揪着净空的手腕对吴仁荻说：“他当见证，你说多少？你再说一遍。”
“一千万。”吴仁荻重复了一遍，也不在意这个叫净空的和尚。
“一千万……”大和尚捉摸了一下，嘿嘿一笑，显得有些猥琐，“救什么人啊，难不成你吴勉又讨媳妇了？”
吴仁荻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手指搭在银行卡上，“你只说你做不做，你不行，我就找别人。”
“别人？你找谁，徐福？哼，那个坏东西，他能一千万就帮你救一个人。”大和尚掰开吴仁荻的手指头，把银行卡拿到了自己手里，“救了救了，你把人弄来，佛爷我一巴掌就把人拍活过来，不行就两巴掌。”
“不行，我才稳住他的魂魄，他不能来这里。”吴仁荻说着，视线打量了地面一眼。
“你倒是不吃亏。”大和尚拧着眉毛，看起来不想出去，又不想把银行卡还给吴仁荻，他咕哝了一句，“上次你带广仁来的时候我就说过，熬到下面妖灵死光的时候，差不多就该是我寿终正寝的时候，本来我还以为再见你真得是我成佛的时候呢。”
大和尚说着嗤笑了一声，最后这句话还是吴仁荻当初送给他的。
吴仁荻顿了顿，望向山门之外的方向，望了许久，大和尚也没催他，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吴仁荻对大和尚说：“你也说过，广仁进来，也压不住这里的妖灵，要是我进来，你倒是可以出去，现在我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大和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个半晌，才砸吧砸吧嘴，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吴勉愿意豁出一切，愿意在这里画地为牢……”大和尚似乎有些心动了，“我倒真想看看。”
“当年谁又能想到大术士席应真会落魄成这个样子，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后半句话本来也是大和尚当年自己说过的，吴仁荻又把这话还给了他。
大和尚早知道吴仁荻小心眼又记仇，但还是被他气的跳脚，“不许叫那个名字！不许叫那个名字！”
吴仁荻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要是去的话，可以见到一个胖子，你把人救醒，就还能跟他再要一千万。”
“呸，再要一千万佛爷我还能再活几天，我还能花的完吗？”大和尚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兴奋了起来，他眼睛贼亮的盯着吴仁荻，“以前都是我挨抽，这回你让佛爷我把那巴掌找回来，我就替你去救人！”
吴仁荻没想到，上下两辈子他找上善帮忙，竟然都是一样的条件，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上辈子他尚且可以耍赖，但是这辈子……
就在大和尚以为吴仁荻要反悔的时候，吴仁荻突然幅度很轻微的点了点头。
大和尚拉着净空问：“我没看花眼吧，吴勉是不是点头了？是不是点头了？”
吴仁荻上前一步，站到了大和尚正对面，“一巴掌，打完之后你立刻就动身，就让这佛爷做见证。”他说着，手掌指向殿内的佛像。
大和尚看了他半晌，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把手都扬了起来了，但是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当下先对着空气抽了几个巴掌，等他试完了几个动作之后，才回过身来冲着吴仁荻笑着说道：“以前那几次都是佛爷我挨抽，这次要不抽出点特色来，佛爷我怎么对得起以前挨的巴掌。”
大和尚说罢抡圆了胳膊，吴仁荻不躲不闪也不闭眼，大巴掌带着风抡了下来。
任是留在民调的广仁、关在地下的火山，乃至就在山门外的百川也没想到，吴仁荻不远千里来到高原之上，挨了这么心甘情愿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来不是脆响，活像是巨石相撞发出的声响，吴仁荻砰的一声撞在院墙上，撞的墙灰落了一地，他眼前一阵金星直冒，缓了一会才抬手擦掉口鼻的血迹。
其实吴仁荻很清楚，此时的大和尚就算没油尽灯枯，也十分的年迈了，如果是后来成了佛的大和尚给他一巴掌，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然而大和尚看着吴仁荻站起来，想起自己以前挨完巴掌直接失去意识，突然有点后悔，怎么讲条件的时候就只说一巴掌，已经在佛爷面前发了愿，倒是不好耍赖，想想吴仁荻的人性，能打到大和尚就觉得自己赚了。
百川不知道同佛寺里发生了什么，山门再打开的时候，吴仁荻让他带走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和尚，他自己反而留下了，尽管百思不得其解，百川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个老和尚死不要脸的骑在他身上捏着他的角说：“吴勉你还给佛爷我弄了这么个脚力来，你可真是太客气了。”
化为原形的百川被薅着角没法反抗，且他乃是妖族化龙，对着大和尚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只剩下呲牙的份儿，心说这老和尚真不客气。
一人一龙走后，吴仁荻回到了同佛寺中，同佛寺里的另一个和尚不似上善那般嘴碎，他得了片刻安宁。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命数，吴仁荻知道上辈子同佛寺的妖灵是什么时候彻底消亡的，但是他不知道这辈子他是否要等到所谓的时机，如果是，他至少几年内见不到那人，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愿意来找他。
望着藏地湛蓝的天空，他拼着毁了占祖，与那人重头来过，如今连脸面都能舍下，早先置什么气，又拿捏个什么劲，早些服了软，认了输，把人宠着就好了。
吴仁荻叹了口气，拨通了一个号码。
孙胖子接起电话，“喂？吴主任呀，您老人家那边怎么样了？”
“能救沈辣的人，我已经找到了，百川带着他已经在路上了，你确保沈辣醒过来以后，让广仁给他看看，确保他没事了，才能让那个秃驴走。”
孙胖子听着吴仁荻心平气和的语气，右眼皮子直跳，趁着他说完还没挂电话，赶紧插嘴道：“吴主任，你不一起回来吗？”
吴仁荻顿了一下，这次他再开口有了些郑重的味道：“我还有点事要办，要是我三五年内不回去，你再帮我照顾一个人。”
“谁呀？”孙胖子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邵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