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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我已经在地下待了几个月，这天我正倒挂在单杠上研究手里的古兽头骨，本来我是想做点小东西玩的，但是这种兽头硬的出奇，我敲了几下，只是留下两道白印。

我正琢磨是融还是溶的时候，忽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脑袋从地下钻了出来，一张嘴奶里奶气的，“你就是吴勉新娶的媳妇儿？”

我被任叁吓得差点从单杠上掉下来，听到他这句话，我再也忍不住，故意脚一松，倒勾着给了他一头槌，任叁被我砸的有点懵，我坐在地上问他，“你看我哪儿像小媳妇儿？”

任叁呆呆地看了我半晌，忽然旱地拔葱从地面上的洞里窜了上来，炮弹一样对着我撞了过来，我夺得快，他扑了个空，被气得火冒三丈，他指着我的腰说：“你魂魄上都刻着吴勉的名字呢？你不是他媳妇儿谁是他媳妇儿？！”

我故意逗任叁道：“他没有媳妇儿。”看着任叁震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们居然吃干抹净不认账，我骄傲的补充道：“我是他男人。”

任叁被我这句话吓得蹬蹬蹬倒退三步，忽然又凑了过来笑得很邪恶得说：“没想到吴勉也有被人骑在脖子上的一天哈哈哈哈——”

我笑的更邪恶，凑近了任叁的脸，恶魔低语，“我一般都骑在他腿上。”

任叁的笑声一下子变得外强中干，然后咕咚一声反身倒栽葱扎进了他刚刚进来的洞里，我得意的笑起来，活得久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没开荤的小屁孩，想到最近老吴每天晚上给我讲的睡前故事，故事里的任叁干过的傻事，我对他的印象已经跟上辈子不同了。

不过任叁是走了，但是地上的洞还在，我正纠结要不要把土填回去跺两脚，回头再让老吴修的时候，一张老得不能再老的脸出现了，他一边长高一边念叨：“哎哟，哎哟，你就不能把洞打得大一点么，要挤死我了。”

地下传来任叁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老不死的，反正干活的全是我，要不是你没本事进来，我也不用这么辛苦！要饭的你还嫌饭馊！”

就在归不归跟任叁斗嘴的时候，我果断掏出手机录了全程，打算回头跟老吴分享快乐。

“瓜娃儿，就是你说你是吴勉他男人？”归不归总算把自己的两只脚从洞口拔了出来，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活像是下一秒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死过去的样子。

“我要是说不是，你敢说你是？”我逗完了任叁，忍不住又拿话去噎归不归。

“那还是你是吧。”归不归掸了掸土，总算站了起来，对着坑下喊道：“哎，你不上来说两句吗？”

“吴勉他媳妇儿比他还不要脸，就会欺负我，老不死的，你跟他爱说什么说什么，人参爷爷我还不乐意听了呢！”说罢任叁的声音就消失在洞里。

归不归眼神毒辣的在我身上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通，然后啧啧有声，“吴勉真是越来越霸道了，好好的把人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小家伙，你怎么忍的？”

我知道归不归和任叁应该都能看到我身上禁制具象化出来的锁链，随手从柜子上摸了一盒茶叶下来，一边泡茶一边回答归不归，“这话要不你当着老吴的面问我，你再听听我怎么回答？”

归不归哂笑，他转移话题道：“小娃娃，你知道我是谁？”

“唔，知道一点，昨晚老吴才讲了你跟徐福的二三事，还没忘。”我把茶杯推到归不归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归不归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老吴会跟我说这么多，随即笑了起来，“你这娃娃有意思，你叫沈辣是吧，本来吴勉想开了再找个人过日子我就挺意外的了，没想到他把种子也给了你。”

“所以今天算是娘家人来见面的吗？”我对归不归道。

归不归又是一阵笑，一拍大腿，“好说好说，以后我们就是吴勉的娘家人了。”

“那初次见娘家人，是不是要给点见面礼。”我说着对归不归摊开手，“礼薄了我也不会介意的。”

归不归的五官和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他纠结的表情仿佛在说，吴勉怎么找了你这么个讨债鬼，他十分不走心的敷衍道：“你看那个洞就那么大，得多上不得台面的见面礼能从洞里拿出来啊，哎，这样吧，我把你从这个洞里带出去作为见面礼你看怎么样？”

“归先生，你是来结仇的吧？”我把归不归面前的茶杯撤走，直接把里面的茶水泼了，“你这归还不如不归呢。”我要是再消失一次，老吴不发疯才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任叁一阵狂笑从土里冒了出来，“老不死的，来看吴勉媳妇儿看看就得了，让你憋坏，让人撅了吧，该！”

归不归也不生气，笑着对任叁说道：“别说我憋坏，你不也想看吴勉的乐子，不过人家小朋友被吴勉拴着也乐在其中，想看吴勉的乐子呀，怕是不成咯——”

任叁转向我，他的眼睛很大，在一张娃娃脸上占了不小的比例，不说话的时候乖的不得了，一张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问我道：“姓沈的小子，我问你，这里出什么事儿了？谁还能让吴勉委屈着自己了！”

虽然可能听起来有点怪，但是我也觉得老吴真的把自己过的挺委屈的，他什么时候过过这种提心吊胆仿佛朝不保夕的日子，可这话也不能跟归不归和任叁说，老吴愿不愿意说是他的事，但是我不能当这个棉裤腰的嘴。

最后我只好说：“我不想编瞎话，但也不方便告诉你们。”说罢我把重新煮沸的水倒进茶壶里，又倒了两杯给归不归和任叁。

想法得到验证，归不归和任叁对视了一眼，归不归对我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混下去，随便吴勉怎么折腾你都满足他？”

我有些不适应归不归突然正经，我把腿收到沙发上，扯了个抱枕挡在胸前，但是再怎么抗拒，我也躲不开，直到把抱枕的流苏都搓起毛了我才说：“老吴只是生病了，他会好起来的，我可以陪着他慢慢好起来，几十年几百年我也等得起。”

“你现在觉得你爱他，为他付出什么都愿意？”归不归道：“小家伙，你应该见过广仁吧，吴勉囚禁了他一百多年，一百年有多漫长你有想过吗？也许哪天你不爱他了，还能心甘情愿让他这么锁着你？到那个时候可能就不是你控制得来的局面了，我劝你还是尽早解决问题，这是我老人家的正经话。”

“老家伙你也有正经话。”小任叁不屑，“人家有情饮水饱，你操那么多心的呢！”

“万一过个三十年，吴勉再疯一次，陪着他疯倒是没什么，我是怕你倒时候把负他的人活吃了。”归不归撇嘴，“你这个不开化的人参娃娃。”

“放屁！我们人参早就悟了。”任叁给了归不归一头锤，看着归不归呲牙咧嘴后又指着我问道：“你先管管姓沈的小子开化不开化吧！妈的死gay！”任叁等了半天也没从我嘴里套出要紧话来，本性就有些暴露了，拿归不归撒气。

“小娃娃，你知道吗？也曾有人为了吴勉命都不要，你觉得爱是什么？够你支撑着陪吴勉走过漫长的岁月吗？”

我微微侧头就能看到那面假的窗和窗前的花架，我想了想，对归不归笑着说：“别人跟老吴的爱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不过对我和老吴来说，爱大概是百转千回不知苦。”

我跟老吴走过两世，如果能后悔，这辈子就该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到今天这一步，命里注定躲不开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种带老吴见家长的冲动，大不了就是在我爷爷面前多跪两天。

我想老吴了，我们俩朝夕相处，我还是会突然在他不在的时刻想他，我看了一眼归不归和任叁，突然想老吴看我三叔是不是要这种感觉，像是故事里拆散男女主角的大反派。

“两位娘家人，你们是留下来等老吴一起吃个饭，还是马上好走不送？”我一边说一边低着头狂戳手机屏幕给老吴发消息。

——心肝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门口，立刻。

这回轮到归不归和任叁撂了。

孙胖子跟邵一一坐在一家西餐厅里，孙胖子把面前的意面都戳成一段一段的糊糊了，邵一一实在看不下去了问孙胖子，“大圣，那二位真的能搞定吴叔吗？”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是跟老吴认识比较久的人吧……”孙胖子目光游离一瞬，他之前也不是没找过高老大出面，可惜就算高老大在老吴面前也没那个面子，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重新聚焦到邵一一面上。

邵一一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了归不归和任叁，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居然早就认识吴勉，这次她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返程的时候这二位也上了飞机，飞机落地后又见到了接机的孙胖子。

老吴在白发圈子里，哪怕没人敢靠近，盯着的人也不少，知道他有了伴侣的不在少数，归不归和任叁自然也知道，但是也从孙胖子嘴里得知了老吴的反常，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孙胖子看着出现在咖啡店门口蔫哒哒的一老和蹦蹦跳跳的一少，忽然觉得，似乎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那天晚上老吴心情很好，用天气来形容大概是多云转晴，拉着我高强度拉练，我已经习惯了禁制的擦伤，也习惯了留在腰腿上的指痕，突然温柔的老吴反而更磨人了。

最后还是我忍不下去主动开口，老吴才给了我个痛快的，对此我还是要竖中指——狗比老吴！

其实我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多长远追求的人，每天醒来老吴在我身边我觉得就很好，不过这天醒来有一个意外惊喜，窗外没有阳光，但是有雨声，还有树叶被打落的声音，老吴带我回家了。

我转身把被子反压在了老吴身上，想个捕鼠夹子一样把他夹在里面，蛄蛹了两下。

老吴反手压住我的胳膊腿，把我的脸按向他胸口，全程眼皮都没支愣开，这都是连夜做贼的报应，没有了禁制的压制，我满身轻松，决定再陪老吴睡一觉，窗外的寒雨慢慢变成小雪渣，落在院子里的老松上，在松针顶上颤巍巍又晶莹剔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