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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惩罚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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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祈从有意识到现在,已经在人间度过了近六百年。

六百年的岁月,弹指间便从身边流淌而过。他在一次一次的相遇和离别中学会了等待,沿着上一次的轨迹,慢慢摸索着在下一次与相爱的人再次重逢。每一次,他都小心地呵护着,希望这份相遇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这样在寻找世间的踪迹时,才能更早些遇见想见的人。

而这一世,拢光市人民医院药剂科的叶医生和急救科的林主任,才刚进入他们相遇的第七年。

“所以,当我怎么都感受不到阿燕活着的证据的时候,我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该怎么办?

叶长祈那一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宁愿这是一场噩梦,大梦一场,醒来后身旁的人依然还能对他巧笑嫣然。

可是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因为他是不老不死的愿灵,他从不需要睡眠,所以根本就不会做梦。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如平常那般的救治病人,会让他的爱人失去生命。

叶长祈被挡在急救室外,这一次他不再是叶医生,而是病人家属。所有同事看着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不忍神情。那样的神情,他见过,见过很多次,在无数个急救室的门打开的时刻,医生们总有那么些时候,会对病人家属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是愿灵,他实现过很多愿望,可当他想要祈求时,似乎没有谁能够回应他。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你,没关系。她可以回溯时间,她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是吗?”

“……是的。”

病房内又一次陷入了死寂,只有极力压制的呼吸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叶长祈,你为什么会相信?你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愿灵能实现另一个愿灵的愿望?”

愿灵是无法许愿的。

这是“规则”,是每一个愿灵都会遵守的“规则”,没有愿灵会去尝试,因为它们知道,那不可能实现。

可叶长祈面对这样的质问,只是低头沉默。

“沈贵和我说,他问了一些年纪大的愿灵,搜集了一些关于许愿的种族的可能性。”云孟鲤的声音很平静,“这其中也包括你,对吗?”

传说中的愿鱼,无所不能。

那么实现一个愿灵的愿望,是不是也如传说中那般轻而易举?

“……是。”

没有否认,树灵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而下一刻,站在他床头一直冷静质问他的人突然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叶长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对不起。”

“对不起!?叶长祈,《科学许愿法》你曾经参与修订过,你难道不知道实现生死之愿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在叶长祈的印象中,云警官的声音从未有哪刻像这般怒不可遏,也从未有哪刻行为有这般失控过,“能换一条命的只有另一条命,这是你们愿灵自己定下的法则!!你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一点,但她才多大,她懂什么!?她只想着帮你,可你有没有告诉她后果!?”

“我告诉她了。”叶长祈被他激动间扯到伤口,一时间疼的面色发白,却是丝毫没有反抗,“我和她说,用我的命,换阿燕的……”

“然后呢?然后结果就是你现在好好的活着,林燕回也好好的活着?”

“……”

“你不会想告诉我,许愿最后选择了用张思安的命换林燕回的命吧?”云孟鲤只觉得自己快气炸了,却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那我告诉你,即使那是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许愿也会记得我和她说过的绳之以法,让法律审判罪人才是罪有应得!张思安他还活的好好的,甚至在你被抢救成功之前,他就已经清醒了!”

时间本该永不回头,可是它偏偏就因为一个愿望,重新回到了某一个起点。无论是施害者还是被害者,最终都活了下来,虔诚的愿望实现了,不该死的人成功逃开了死亡,不该在这个时候死的人也侥幸延后了死亡,似乎值得称上一句皆大欢喜。

那么,让愿望实现的那个人呢?

“你明明知道许愿还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她是愿鱼真的能实现愿灵的愿望,你就觉得她一定能躲得了惩罚吗!?”

生死之愿轻易不可动,何况是一个活了千年的愿灵的生死之愿!

那是天罚,是世界正常运转的根本,一条命的拯救,注定要用另一条命去换!

云孟鲤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可是脑海中铺天盖地的回忆将他淹没,让他躲无可躲。那是属于另一个愿灵的故事,记忆中那令人窒息的爆炸与火海仿若就发生在昨天,无尽的愧疚和后悔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洋,将曾今的他几近溺毙……

这一刻的他,又一次掉进了那片海。

这一刻的他,仿佛又变回了两年前那个迷茫而绝望的云警官。

他看完了所有监控,他看到了成功活下来的所有人,却没有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甚至当他摘下助听器,在铺天盖地的那个属于愿灵的世界里,他也没有听到熟悉的半点水的声音。

只属于许愿的声音。

“叶长祈。林燕回不该死,那么许愿呢?”

云孟鲤松开了攥着面前之人衣领的手。他望着叶长祈,嘲然一笑,“如果说张思安是导致林燕回死亡的意外,那么明知不可为还对着许愿祈求的你,算不算是导致许愿死亡的意外?”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指责是不理智的,可是只要想到叶长祈在不理智的情况下让许愿做了一件会直接导致她消失的事情,他根本就无法再保持理智!

“是我……过于自私。”叶长祈低着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只想要阿燕平安顺遂的度过她的人生。我很抱歉,云孟鲤,也许我的想法和做法都过于偏执,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是啊,自私。”

云孟鲤深吸一口气,“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自私的人。所以,叶长祈,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在督察组面前为你找任何的借口。你,好自为之。”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

病房终是回到寂静之中,直到感受着他的气息完全走远,叶长祈才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嘴猛烈地咳了两声,血迹从他嘴角溢出,又被他不动声色的擦干净。空荡的病房里安静得可怕,他看向窗户的方向,露出一抹苦笑:“沈处长,他已经走了。您可以出来了吧?”

空气中一阵微风拂过,一个身形伛偻的老人慢慢显现了身形。沈贵看着病床上面色惨白的人,缓缓叹了一口气。

“好了,既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就别再强撑着用术法隔音了。老夫已经设置了幻术,你的夫人是听不到也看不见的。”

“……谢谢。”

“谢我?”沈贵拐杖轻敲,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该谢的是许愿,谢谢一个天真的傻孩子,即使知道后果,也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你。而你也要感谢上天,看在你这千年里所积累的善念的份上,一道天雷没有直接把你本体的灵木劈灭。”

“您看见了啊。”

“动静这么大,哪怕回溯了时间,该感知到的还是会想起来,那可是天罚的雷火,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你们俩啊,太冲动也太莽撞了,万事都可从长计议,这般冲动做什么!你是愿灵,活了两千年的愿灵,难道许愿不懂事,你也是个糊涂的吗!?”

小老头已许久没有这般厉声斥责过,然而叶长祈被轮番怒骂,却是没有半分反驳的念头。他听着沈贵的话,眼中有了一丝希冀:“无论怎样,是我做错了,什么样的责罚我都接受。只是沈处长,您能不能告诉我,许愿……现在在哪?”

“一条命只能用另一条命去换。叶长祈,你不知道?”

“可我……”叶长祈犹豫了一下,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虽然没有感觉到许愿的具体所在,但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还在这里,至少还在拢光市的区域里。”

愿灵的死亡,从不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呼吸之间,一眨眼,一刹那,一个愿灵就消散在天地,不会留下任何能感应到的气息,不会留下任何能被捕捉到的痕迹,仿佛它从未诞生过。

每个愿灵之间,只要有过接触,就会留下对彼此的感应。他是树灵,对生物灵尤其敏感,若不是在这方土地上他依然感受到了一丝许愿留下的水的气息,在刚刚云孟鲤发火之前,叶长祈就要先被自己的愧疚和悔恨杀死了。

“你可真是糊涂的不轻。”沈贵淡淡道,“都已经快离死亡一线之隔了,还动用灵力搜索整个市的树木与土地。再这么糊涂下去,在我们把许愿找回来之前,在影子给你定罪之前,你就要先一步畏罪潜逃,回归大地了。”

叶长祈咽下因激动而从喉咙处涌上来的鲜血,急切道:“所以,许愿还活着,对不对?”

然而老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

若许愿是个普通的小愿灵,那么能将千年树灵重创至此的天罚,不会放过一条更加弱小的鱼。

若许愿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愿鱼,那么从未接触过也从未见过传说的他们,又能如何知道呢?

“叶长祈,你和人类相处了那么久,却没有完全明白人的真谛。”沈贵的声音不紧不慢,“你觉得云孟鲤和你发火,完全是因为出于私心吗?许愿是特别的,可她也是你的同伴,云孟鲤也是你的同伴,他们都用真诚的心对待你,可你在生死的时刻,却是毫不犹豫的立刻选择了你的爱情。

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在贬低你对林燕回的爱。正是因为我们认同,所以才会和你成为同伴。你但凡冷静些,大家总能想到些许办法帮助你,许愿办事处从不会把任何一个成员抛下不管不顾,不是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同伴们也不会怨恨你,但他们有权力感到失望和愤怒。”

窗帘无风自动,小老头扫了一眼,望着病床上沉默不语的男人摇了摇头。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夫还是先去看看云孟鲤那小子有没有冷静些吧。唉,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老人家省心呐……”

说罢,便消失不见。

沈贵也是许久未见云孟鲤这般动怒过,担忧他也一时冲动像叶长祈般为了在意的人做傻事,然而待他灵识扫视一圈医院,却发现云孟鲤此刻正在监控室。

根据气息轨迹来看,走出叶长祈的病房后,云孟鲤就直奔监控室而去了。沈贵隐了身形,悄悄来到房间外,不出意料的看见了穿着警服的人。

“小鱼,这里没有监听设备,姜晨我让他先回队里了。和严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思安失踪许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还疯了一样袭击医生?是和你那边的事情有关吗?”

此刻的监控室内只有两个人,其中身着黑色警服的,正是严为民。

“有一定关联,但归根到底还是人类自己的事情。”云孟鲤的声音很沉稳,分毫不见上一刻在叶长祈面前的失控,“严叔,据医院给出的线索来看,当时张思安乔装打扮,搭乘一辆面包车去了郊外一处荒弃多年的烂尾楼。目前还不知道他去那里的目的是什么,您可以安排人去那里调查取证。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因为当时十分凑巧,一块楼板正好塌陷,把两个人都砸晕了。所以,被送来了医院。”

严为民听着,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的这个凑巧,真的没点玄学的手笔吗……?

“嗯,那看来确实是凑巧。”他思考两秒,还是点了点头,“从之前其他团伙的口供我们就知道这个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不是凑巧,抓住他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工夫。只是连抢救他的医生他都能动手,可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是的,这个人有极其强烈的反社会倾向,一开始试图逃跑,被医生撞见,恼羞成怒下就想杀人灭口;后被发现,就是鱼死网破的困兽心理了。”

“唉,也真是万幸,没有造成医护人员的死亡。现在培养一位医生护士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啊,拼尽全力拯救他人性命,到头来却要被自己救治的人伤害,多令人心寒啊。”

“……嗯。”

云孟鲤的反应很平淡,严为民梳理着线索,并未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小鱼,今天也辛苦你了,调查烂尾楼的事我要立刻带人去,现在我回一趟队里,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严叔,路上小心。”

目送着刑警大队大队长离开,云孟鲤看向门口,无奈道:“沈处长,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唉,好孩子,严为民说的没错,确实是辛苦你了。”

如果是之前的云孟鲤,会微微一笑,说一句“这是应该做的事”。

可此刻的云孟鲤,却没有任何废话的心思。

“沈处长,我只希望我的辛苦是有意义的。”他的目光已经满是疲惫,“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您可以告诉我,许愿……还在这世上吗?”

他和叶长祈问了同一个问题。

可前者满怀希冀,后者满怀绝望。

因为和叶长祈不一样,云孟鲤他只是肉体凡胎,他能拥有的只有超出常人的听力,而这样的听觉,没有让他捕捉到任何和许愿有关的声音。

他强撑着分析犯罪嫌疑人的作案过程,和叶长祈对峙,和严为民汇报工作,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他真的很累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这样的疲惫千钧般沉重,让他不敢听到半分更加沉重的消息。

沈贵能感受到他正行走在一个危险的边缘,想说的话斟酌好几番,才敢开口:“小鱼,老夫不愿你难受,也不愿随意欺骗你。我只能告诉你客观的事实。”

在许愿回溯时间的那一刻,他是感觉到了的。包括那道惩罚叶长祈的天雷,也是实实在在的毁天灭地,几乎所有许愿办事处的愿灵都感觉到了,那时沈贵正在听田糕糕汇报宁逐明深夜来访的事情,谁知就在天雷轰鸣的下一刻,办事处的门板上,一盏小灯应声而碎——

那盏小灯,属于许愿。

灵灭,灯碎,是许愿办事处默认的“规则”。

“但是,按照‘规则’来说,消失的愿灵是不会留下任何气息的。”沈贵说着,自己也有几分疑惑,“可,我却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甚至在这一刻,他都能感受到那种气息,是独属于鱼的痕迹。

“您能确定吗?”

云孟鲤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声音里的颤抖。

“愿灵之间对于气息尤其敏感,我和许愿皆为生物灵,甚至皆为水生灵。老夫活了这么些年,应该不能算是错觉。”沈贵笑了笑,“小鱼,你觉得,许愿是传说中的愿鱼吗?”

“现在,我只希望她是。”

传说中的愿鱼,无所不能。

“唉,事已至此,我们会尽全力找到她的。小云,也许许愿和之前一样,只是犯了错怕你生气,一时间躲起来不敢见你呢?”

“……嗯。”

云孟鲤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在安慰自己,但他已经没有心情说任何乐观的话,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沈处长,麻烦您了。我先回去了。”

也许,真的就是那样呢?

等他回到家,打开门,迎面看到的会是那条漂亮的粉色大鱼——

那条鱼会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愣住,手足无措的原地转圈,然后慌不择路蹦出鱼缸,落到他的面前,变成一个犯了错怕挨骂,却又乖乖准备受罚的小姑娘。

脑海里那张面庞是如此鲜活,让云孟鲤有些沉默。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的样子已经如此深刻了吗?

云警官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会和以前一样对她的不按常理出牌感到无可奈何,会对她不守规矩的行为感到头疼心累,也会对她如小狗般令人难以招架的热情和不知分寸感到窘迫无措——即使是生气,看到她不知痛苦为何物般的笑脸,也最终会化成下意识的包容。

只要……她像往常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可事实是,当他回到家,那样深刻的样子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出现。

云孟鲤沉默着走进家门,走遍每一个家中的角落,也没有发现一点他期待的踪迹。

手机响起,他点开,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地址显示为“予泽市”。

“呀,深夜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啊。云孟鲤,听说你们拢光市出现了传说中的愿鱼,能不能有空带来予泽市让我们见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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