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像最怕万事俱备的时候出岔子。
林缨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听到电话铃声的时候她吓得颤了下。
她看了眼备注,是景连欢。
林缨把电话挂掉了。
已经十二点半了,她再安静等一会儿就可以出发了。
从交换生的申请交上去之后,事情发展得就格外顺利。
不知道是景涟漪对自己格外信任,还是她格外有把握,笃定自己不会跑,也跑不出去。
电话铃声第二次响起,林缨凝神盯着了屏幕足足一分钟,又一次挂断。
她什么都准备好了,景连欢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林缨猜不出来,也没心情去猜。
直到屏幕一亮,出现了一条消息。
是图片消息,她无法从锁屏上看出是什么内容。
林缨解锁了手机,瞳孔在看到图片之后立即放大了。
【景连欢:抵押条在我这里,你想结束的话,就过来拿。】
她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涌出来,筑好的心理防线像高大的楼房失去地基,看似很稳却不堪一击。
林缨无力地哭泣,头疼欲裂,她仰着头靠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毁掉抵押条,她跟景涟漪只剩下一百万的欠款,这意味着她重获自由。
但如果她现在选择登机,虽然离开了国内,但那张‘手写的束缚’还是会成为沉重的大石头,死死压在她心里,等着绝佳的时机,给她致命的打击。
林缨用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她把电话回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
“你在哪儿?”
——“在公寓。”
林缨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过去。”
她还是选择去了公寓。
无论她以后去哪里,这张抵押条永远是罪恶的根源。
只要毁掉它就好了。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声,是登机提醒。
她努力算着时间,如果直接从公寓直接去机场的话,时间到底能不能来得及。
公寓的门甚至没有上锁,好像就是在刻意等着林缨闯进来。
她没有任何犹豫就奔向了景连欢的房间,敲响了房门。
景连欢开了门,忧心忡忡地看她。
“东西呢?给我!”林缨朝她伸出手。
女人的身影同样露出在门内,“林缨,晚上好啊。”
她身穿黑色风衣,手随意地插进口袋里,嘴角带笑,如同魅惑的妖精。
可林缨清楚的知道,她是会吃人的怪物。
林缨无法形容当下的感觉,像晴空一道雷直直劈在她的身上。
她吓得双腿一软,却被女人的手捞进房间内。
景连欢听见林缨的尖叫声以及椅子翻倒在地的声音,随着啪一下关上的房门,她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再也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了。
“对不起……”景连欢的头放在膝盖上,低低抽泣,“林缨对不起……”
像是有东西撞到房门,景连欢靠着门的身体都被震了下,她转头看着房门,拿出死死攥在手心里的抵押条。
她还没来得及还给林缨。
景涟漪说到做到,既然林缨会来,那这张抵押条她不会再拿着。
景连欢把这张抵押条撕得粉碎,扔进马桶里冲得干干净净。
她一个人在走廊里发呆了好久。
恍惚间缓过神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机场并不在市中心,林缨已经赶不上飞机了。
房门依旧紧闭着,景连欢握拳锤了下自己的头,脑子都开始发麻。
这一晚上的时间,对于所有人都很煎熬。
林缨在公寓的房间醒过来,昨晚的事情她不愿意去回忆。
女人给她换了房间,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客房。
身上酸痛袭来,她恨不得死过去。
林缨干瞪着天花板,眼神空荡,失去了所有光亮。
窗外鸟叫听得她心烦意乱,不知道冬天为什么还会有扰人的鸟叫声。
她穿了拖鞋缓缓扶着墙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小鸟,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四处窜动。
林缨敲了几下窗户,那几只小鸟受了惊吓立刻飞走了。
真好,她要是像只小鸟一样可以飞走就好了。
手边一条饰品被她不小心碰在地上,吊坠反射出来的光芒刺痛了林缨的双眼。
她立即去踩这条手链,发泄似的用力。
她才不要当什么该死的小鸟!
发泄够了,林缨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是条不属于她的手链。
是她脑子出了问题,把它当成了那只断了脚的小鸟项链。
林缨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嘶哑。
飞机已经起飞了,她已经错过了。
她拉开房间门,迎面见到景连欢。
景连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林缨没理径直下了楼。
行李箱已经消失不见,林缨没有花时间去找,她在这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家里她也不想再回,现在有关景涟漪给她带来的一切她都觉得厌烦。
景连欢本来想要告诉她那张抵押条已经没了,但林缨看起来已经十分厌恶自己了。
她给林缨发消息过去,也发现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经被拉黑。
室友有申请留校过年不回家的,林缨便联系了这个室友,成功进到了寝室。
她想在这里睡。
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其他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再遭受。
林缨闷头睡了一天一夜,手机上没有任何人联系她,连景涟漪的消息都没有。
她突然意识到,景涟漪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始终是她自己傻乎乎地撞上去,以为这是她的救赎。
室友留校是因为学校的工作,所以寝室里就只有林缨一个人。
睡了又醒,醒了就再睡,林缨想要麻痹自己,胸前的红印她只是低头就能清楚地看见。
她不会像任何人诉说昨晚的事情,但脑子却让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简直折磨。
负责老师的电话是傍晚的时候打过来的,问林缨为什么没上飞机。
林缨从床上坐起来,握着手机想了半天,才说自己是临时有事儿,耽误了时间。
她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的谎话简直荒谬。
怎么会有比登机还要重要的事情呢?
好在老师没有询问具体情况,只是告诉林缨,“如果你还有意愿的话,我这边可以给你申请延后几天报道。当然,如果你是自己放弃才没有登机的话,我也能够理解你的想法。”
“不!老师!我想去!”林缨立即从床上下来,“我现在去办公室填表是吗?”
“不用了,现在学校放假了就只有值班老师,你把电子版抓紧填一下发给我,回头我盖了章之后你去到那边交一下纸质版的就可以。”
“谢谢您!”林缨激动回答。
像黑暗里照进来的一束光,她本以为该留在井里迎接自己的死亡。
林缨没有再颓废,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张表填完了。
老师很负责任,哪怕是假期也在当天晚上把盖章的表再次发了过来,还说了些注意事项。
她说以往也有延后报道的学生,让林缨不要紧张,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林缨又要感动地哭出来。
她给室友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回去了。
抵押条的事情她不想再管了,眼下离开这里才是她必须要去做的。
-
新湖公馆。
“抵押条我已经帮林缨毁掉了。”景连欢闷闷不乐,“但是我联系不到她了。”
景涟漪对这事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她看抵押条也就是一张没用的废纸。
电话响起,景涟漪随手接起来。
——“景老板您好,我是学校负责这次交换生筛选的老师,上次您吩咐的林缨同学报道延后的事情我已经帮您办好了。”
“谢谢您啊老师。”景涟漪莞尔一笑,“哪里是吩咐啊,我就是求您帮个忙。”
——“我们这次的目标院校也多亏了您才能顺利合作的。”
“您客气了。”景涟漪跟对面客套几句就挂了电话。
把所有真相看在眼底的景连欢冷嗤一声。
景涟漪很多事情都不会背着她做,但她就算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也没要去干预的意思。
她跟景涟漪就算再合不来,那也是依附于景涟漪的。
“林缨本来就过不了交换生的筛选,你这次还非要搞个特例,白送了一堆废物过去。”景连欢扣扣指甲,“国内国外有什么差别吗?只要你不肯放人,林缨根本就不会有机会逃走的。”
“我记得你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很喜欢放风筝。”景涟漪把玩着手机,转口问景连欢。
景连欢撑着脑袋,“不就是教会我几个技能,瞧把你得意的,还要专门说出来炫耀。”
“那你还记得放风筝的要点是什么吗?”
“收、收、放、放。”景连欢最烦她这种淡定从容,故作玄虚的样子。
“对,收收放放。只有这样,才能把它牢牢控制住。”
景连欢终于分了些注意力去看她,“你花这么大心思翻来覆去折腾林缨,有什么意思啊?”
“很无聊吗?”景涟漪微微后仰,“挺有趣的。”
像把一只蚂蚁放进坑里,看着她胡乱爬动寻找方向,在她即将离开之际又轻轻松松捏起她把她放在坑的最中间。
这好像算得上是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
景连欢也没心情跟景涟漪共情,她满脑子都只有景玉的事情,“你说我妈要回国,可以让我跟她见面。”
“年底有个时装周,景玉是特邀嘉宾,我安排你去前排的位子,工作证可以让你在前台后台顺利通行。”事情办妥,景涟漪也要去忙自己的工作。
她站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再次朝着景连欢开口,“她见你就见,不见就不见,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不要惹麻烦,年底我在国外,没功夫跑回来给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