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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去日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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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色若金,缱绻的暖黄色落在竹青色的衣袖上,好似静影沉璧惹人落目,比这华色更加引人注目的是这衣袖的主人。

左明非端坐在案几后面,他手执毛笔,染墨的笔尖行云流水地舞动在纸张上,字迹轻重错落,平和中正,正如他整个人一般,浓淡相宜,沉稳谦和。

“你不是喜欢练字吗?那就把整篇《平安赋》誊写下来。”喻勉悠闲地喝着茶,指使着左明非干活。

这么多年来,喻勉一直在搜集崇彧侯的文章,可惜大多是散篇孤品,他早有意将这些文章重新誊写,但他虽为崇彧侯的徒弟,可笔风凌厉霸道,与崇彧侯宽和平正的文风不甚匹配,便迟迟没有动笔。

喻勉微微侧首,端详着纸上的字迹,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倒是符合他师父所谓的宽和之道,而且,喻勉闲闲地想,左明非不是爱写字吗?

多写点。

左明非认命地誊写着书卷,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架势,“能誊写老侯爷的佳作,是在下做晚辈的福气。”他不疾不徐道。

话音刚落,凌乔费劲地抱着一个半人高的书箱出现,他将书箱放下后便离开了。

左明非的目光落在那只高耸的书箱上,身形不由得微滞,这些不会都是…

“是吗?福气还有很多。”喻勉轻飘飘道:“慢慢消受。”

左明非:“……”他很快释然,起身走到那只书箱旁,拿起一纸书卷,道:“想不到老侯爷身为武将,竟留下这么多墨宝。”

书卷被摊开时,纸张过于薄脆,在中间破裂些许,“……”左明非不由得放轻动作,顺便看向喻勉,眸中有些无措,似乎担心喻勉又为难他,但更多的是歉意。

喻勉不以为意道:“都是年代久远的东西,师父不追求纸张好坏,写字的纸张多半是劣品,经不起搁置。”

左明非了然:“所以喻兄才想重新誊写老侯爷的文作,替老侯爷将文作流传下去?”

喻勉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写你的罢。”

左明非薄唇扬起,他珍重地看着那只书箱,笑道:“承蒙喻兄高看,在下定皆尽全力,不负所托。”

“你都快没命了,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喻勉不近人情道。

左明非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踱回到案几后面。

喻勉盯着他的侧脸,企图从他脸上找出一星半点的强颜欢笑来,可惜没能如愿,喻勉兴致缺缺地放下茶杯,莫非只有在被调戏时,左明非才会失态?

左明非仍旧在旁若无人地写字,喻勉心生不悦,原本让左明非写字是惩罚之举,但他为何看起来像是乐在其中?

喻勉心不在焉地收回胳膊,宽大的衣袖拂过桌面,左明非蓦地伸手,用手背挡住了喻勉的臂肘,“小心。”左明非柔声提醒。

喻勉落目,发现肘部的衣料将将要蹭到砚台,但左明非用手挡开了他与砚台。

现下,左明非的掌心里有一道醒目的墨痕。

喻勉挑眉道:“龙香墨遇水不化,你手上的墨痕要洗不掉了。”

“喻兄莫要开玩笑,龙香墨虽然遇水不化,但遇酒即融,可以洗掉的。”左明非含笑回答。

“是么?你不是不知道龙香墨吗?”喻勉语调微扬。

“……”左明非才觉失言,不由得顿住。

喻勉好整以暇地望着左明非,看架势是要他给个说法。

左明非躲开喻勉的目光,打发时间似的用笔尖在掌心勾勾画画,“哦…我中毒了,”他说:“刚想起来,原来我祖父也有一块龙香墨…”

喻勉眯眸道:“人命关天的事,却被你云淡风轻地拿来当说辞,左明非,你不怕死吗?”

左明非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唇角上扬又落下,“很多事,都由不得人怕或是不怕。”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喻勉看起来对左明非的生死毫不在意,他冷漠道:“毕竟你从未提起解药这回事。”

左明非失声笑出来,他抬眸望向喻勉,仍是温温和和的目光,“如今我人在屋檐下。”他说:“一个人质,能做什么呢?”

“也不一定,你求求我,指不定我就带你走出一条活路来。”喻勉往后随意一靠,话中听不出虚实。

左明非并不上当,他委婉拒绝道:“喻兄莫要开玩笑…”

“怎么?放不下身价?”喻勉盯着喻勉,手中慢条斯理地转着一只瓷杯。

明明是安静缱绻的场景,却被喻勉三言两语地挑起火药味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若隐若现,左明非轻笑一声,悠悠问:“喻兄想我怎么求?”

喻勉没想到他会反将一军,不以为意道:“随便。”

“要说…喻大人,你行行好,救救我罢?”左明非的语调又慢又轻,但这话分明没有半点央求的意思,反带着几分玩笑的调侃。

不待喻勉回应,左明非兀自摊开掌心,“给你看。”

喻勉眉梢微挑,歪头打量着他的掌心。

墨痕被左明非寥寥几笔勾勒成了一根墨竹。

“我跟姚松学过几手,可还入眼?”左明非笑问。

喻勉神色难明地评价:“你是会物尽其用。”

“喻兄方才说,要我给诚意,我瞧你昨日对我这只手还算待见,待我去后,这只手留与你可好?”

“你不如现在便砍了。”喻勉不近人情道。

左明非笑着摇头:“喻兄暂且放过我罢,老侯爷的墨宝还等着我去誊写呢。”

口风落了下乘,喻勉心情不怎么好,起身道:“明早起程别忘了。”

左明非唇角笑意不减:“去哪儿?”

喻勉顿足,轻飘飘道:“给你找活路。”

左明非:“……”

给他找活路…还是送他上路?

翌日,马车驶离出钱塘,几日后,左明非从窗外看去,认出了行驶的这条官道,“是要去徐州?”

“嗯。”

左明非心下婉转,明白了喻勉的用意,“你打算去找曹骊?”笃定喻勉不会回应,左明非自顾自道:“也对,曹骊是关键。”

喻勉冷不丁道:“何必叫那么生疏?他不是你姐夫吗?”

左明非看向喻勉,“喻兄…知道?”

喻勉不屑一顾道:“你们家为了名声,宁愿将自家女儿说死,也不愿承认那个便宜女婿,还说什么积善行德之家,也不怕惹旁人笑话。”

左明非颔首,缓慢道:“这件事,是我们左家对不住白兄。”

喻勉的语气颇为不以为然,“白思之还用不着左家来可怜。”

白氏鸣岐,字思之,崇彧侯府世子,以文章举世,以品行服人,无论何时,世子都是个风流傲岸的天之骄子,若非英年早逝,白鸣岐定能在大周的朝堂上熠熠生辉。

“况且,你当年也不过十五六岁,自己的命运都拿捏不住,更遑论插手家中之事?”喻勉看了眼左明非,漫不经心地说着。

“喻兄…”左明非掀起眼皮,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喻勉看他一副可怜相,啧道:“别用这张脸作出这种表情。”

左明非微顿:“什么?”

“蠢相。”喻勉懒懒道。

左明非眉心微动,眼中困惑愈甚:“我只是…忽然想不起来我们是何时认识的?”这不应该,心中有个声音说。

喻勉斜他一眼,不以为意道:“正常,我和你原本就不相熟。”

“是…吗?”左明非眸色认真地望着喻勉,那为何他每次看到这个沉冷阴鸷的人,内心总会掀起几分莫名其妙的波澜。

喻勉微闭了下眼睛,想着闲着也是无事,他对左明非悠悠道:“说起我们初识,我倒是有些印象。”

左明非的身体不由得倾向喻勉,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喻勉起了坏心思,闭上眼睛假寐,将左明非晾在一边。

左明非颇为无奈道:“喻兄。”

喻勉戏谑道:“原是你忘了,怎么倒像是我的不是了?”

“喻兄告诉我吧,告诉我了,我以后便不会忘了。”

左明非说得认真,可喻勉觉得他像是在撒娇,是么?喻勉睁眼,将左明非纯良无害的模样映入眼帘,“……”是中毒的原因吗?喻勉看着左明非,觉得他越来越像他的少年时期了。

意识到自己又被那张脸蛊惑,喻勉慢慢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窗外。

快到京口了…想当年,初至上京前,喻勉先到的,也是京口。

京口自古是块鱼龙混杂的江湖之地,这里汇聚着各个门派的分舵,时常举行比武打擂,说是切磋,但常常闹出人命,不过对于想要闻名天下的少年英杰来说,京口还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乾德十九年,有个少女差点闻名江湖,可惜,她的英雄梦被她的两位兄长无情地扼杀在梦中。

人头攒动的街市上,黑衣少年纵马飞驰着,他身后喊打喊杀地跟着一路壮丁,但少年的马术极好,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躲避着行人和摊贩,在路人的惊呼中,少年驰马经过的地方,不见一丝紊乱,但追他的人可没这么细心,直接留下一路混乱和嚷骂。

少年勒马回身,红马肆意嘶鸣,高悬的马身托起少年劲瘦挺拔的腰身,少年拽紧缰绳,居高临下地扬起下巴,他凝眸望着身后,心中划过一丝不满。

他都没有搞乱街市,这群人凭什么可以?

这样想着,少年的指尖愈发不安分地摩擦着腰间的钱袋,眨眼的功夫,他便掏出一把金豆子,挥手撒向人群,高声道:“今日的损失,赔偿给各位了。”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少年再次驰马离开,等驶离出街市,身后的追兵总算被甩开了。

“阿勉!”华丽痞气的声音响起,靠在马车上的紫衣少年笑得十分招人。

骑马少年拽着缰绳在原地踱步,鄙夷道:“白鸣岐,下一次,我绝不替你跑腿。”骑马的少年正是崇彧侯的唯一弟子,喻勉。

白鸣岐抱住胳膊,得意道:“谁叫你下棋下不过我。”

“有种就打一场。”

白鸣岐赔笑摆手:“不打不打,我这些花架子,哪能跟你上过战场的比?”

喻勉翻身下马,顺便把一直在他身前挣扎的麻袋抗了下来,过程中,他拍了下麻袋,警告:“安分点。”

白鸣岐看得目瞪口呆:“你…你把她装麻袋里了?”

喻勉浑不在意道:“省事。”

“好主意!”

麻袋:“……”

喻勉思索道:“要不,等到了上京再把她放出来,不然她又要闹。”

白鸣岐连连点头:“我正有此意。”

麻袋:“……”

兄弟二人相识一笑,一同将麻袋搬上了马车,说是那么说,等上车后,白鸣岐还是体贴地解开了麻袋。

一个灵活单薄的身影从麻袋里出水芙蓉般地冒出来,“嗯!嗯嗯!”被塞着嘴巴的少女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的两人。

“阿檀,你听大哥解释。”白鸣岐严肃道:“绑你这件事…都是你二哥做的。”他迅速撇清责任。

喻勉:“……”

白檀:“嗯嗯嗯!”你放屁!

喻勉面无表情地拿掉白檀口中的布团,白檀气得用头撞上去,喻勉从容不迫地抬手,挡住了白檀的铁头,这就显得用头撞人家手的白檀不怎么聪明。

“你们两个!”白檀破口大骂:“敢阻挡我扬名立万!白公鸡!喻冰块!你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白鸣岐怜爱地看着白檀:“哦呦哦哟~我们家阿檀出口成章,好聪慧呢。”

喻勉纠正:“是出口成脏。”

“凭什么抓我!放我回去。”白檀大声嚷嚷。

喻勉不耐烦道:“我不抓你你就要被人围攻了。”

方才追他的人,目标是白檀。

白檀哼道:“愿赌服输,我打赢了他们少主,那夜明珠就该是我的,是他们反悔!是他们不讲江湖道义!”

白鸣岐严肃道:“你整日野在外面,可知爹要四十大寿了?”

白檀顿时偃旗息鼓了,她嘟囔:“所以…我才想要夜明珠,拿去送给爹嘛。”

喻勉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看你想打架是真,要夜明珠是其次吧。”

白檀:“……”

马车里持续吵吵嚷嚷,一路往上京驶去。

乾德十九年,这一年,喻勉十七岁,他有兄长,有妹妹,还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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