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5分钟！”易未呈说完，转身就跑了。

易未呈跑得非常突然，蒙奚怔在原地，手缓慢的收回，手指指尖慢慢开始发烫。

刚才的行为好像，太亲密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蒙奚的脸也开始泛起红晕。他想忽略掉，偏偏手指热到发烫的温度又开始提醒他，随后大脑又将触摸时的手感再次反馈给他，非要他深刻地记住这件事不可。

正在蒙奚想着要不要去买瓶冰水凉一凉时，易未呈回来了。

易未呈显然是狠狠洗了几分钟的脸，黑色的头发也耷拉着，往下滴水。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的睫毛上也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他眨眼，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好看得更加清晰了。

易未呈一回来，就委屈巴巴地向蒙奚投诉：“水龙头的水一点都不凉，我差点就被烫熟了。”

“那我请你喝柠檬汽水。”蒙奚把手背在身后，防止自己管不住手。

他承认，在看到易未呈委屈巴巴的样子后，他又想上手了。也不知道，湿漉漉的黑发，揉起来还会不会像刚才一样扎手。

两人背着书包，走在橙黄色的阳光下。

夕阳的暖光落在两人身上，放慢了盛夏的步调，拉长了影子。

蒙奚的目光再次落到易未呈的头发上，黑色依然让他感到意外，长度也是，那么漂亮的红色长发真的不在了。

“你舍得吗？”

蒙奚没染过发，但是也知道经常染发的人，尤其是长发，除了天生发质好，还要花不少时间养护。

说剪就剪，他都有点舍不得。

易未呈抓了抓头发，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是否遗憾，他一看到蒙奚就忍不住笑，笑起来语气就轻轻地扬起，好似完全不在意：“没时间打理就剪了。”

没时间吗……

蒙奚的心软乎乎的，伸手拽住易未呈的书包，不再看路，而是放心地跟着易未呈的脚步，他则是放任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

他也好想再为他们的未来做点什么哦。

蒙奚拽书包的行为让易未呈心里甜的冒泡，他不敢奢望牵手，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易未呈迫不及待地蒙奚分享自己昨晚的染发经历，他昨晚就很想很想告诉蒙奚，打电话的时候差点就说出来了，实在是忍了又忍，才没有泄露。现在他终于可以敞开了说：“蒙蒙我告诉你哦，我一进理发店的门，tony老师眼睛就亮了，问我头发卖不卖！”

“我本来就要剪掉，没想到还有理发店收，真是赚大了哈哈哈……我问他染过的也要？他说一般是不要的，但我的比没染过的发质还好，他想出高价收。”易未呈讲得兴致勃勃，仿佛他不是去剪掉他心爱的长发，而是去发家致富的。

他继续说：“所以我原本攒下来染发的钱也用不着了，tony免费给我染了黑。”

易未呈说到这里，偏过头看向落后他半个身位的蒙奚，目光里多了一丝温柔。

这样他就可以给蒙奚送一份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他好想，好想，再对蒙奚更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

蒙奚拽住易未呈书包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他说呢。

平常剪发，就算是长发突然简短，也不会那么扎手，要一个星期才能修复。

只有卖头发会这样，收头发的理发师会优先保护剪掉的头发，至于卖主的头，能修则修，其他的他也管不了。

收易未呈头发的理发师还算良心，虽然剪得很短，但还是稍微修了个发型。

蒙奚闷闷地说：“我看上去像不给你时间洗头的黑心监督员吗？”

易未呈听完，大笑起来。

他的蒙蒙太可爱了。

“不是你黑心，是我的头发离家出走了。”易未呈怕蒙奚被笑得窘迫，很快就收了笑声，半是解释半哄道。

捕捉到关键词离家出走，蒙奚问出了他见到王叔王管家之后，就一直想问的问题：“呈哥现在算是离家出走吗？”

易未呈看上去并没有排斥这个问题，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带着笑意，他想了一会儿，说：“算是吧，我基本不回家。但是我们打过电话，也发过消息，他们并没有因为我搬出来自己住，就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搬出来吗？”蒙奚问。

“我搬出来是因为我们吵架了，吵架的内容……是他们觉得我练吉他太吵了，我就给房间装了消音棉，他们还是觉得吵，我感觉他们是在无理取闹逼我放弃，就搬出来了。”易未呈说着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个理由似乎太幼稚了。

蒙奚听完松了口气，易未呈与家人的矛盾，似乎不是什么很夸张狗血的矛盾。

“那他们没有来劝你回去吗？”蒙奚又问。

说到这，易未呈小狗挂脸，愤愤不平地说：“他们跑过来，砸了我第一把吉他，问我回不回去？我当然不回！最后他们走的时候，说以后只有砸了吉他，才可以随意回去。”

蒙奚听着，有一种说不上的违和感。

按理说，他应该心疼的。易未呈的经历，难道不是一个追梦少年，不被家人理解，被迫出走，出走后还要被打压的悲惨经历？

可他的心里总会冒出来些别的猜想。

因为易未呈的家长从未说过让易未呈放弃什么，他们似乎只是不能接受易未呈和吉他同时出现在家里面？

“不说这个了。”易未呈似乎还是很心疼他的第一把吉他，他低垂着眼，像只皱巴巴的小狗。

蒙奚变戏法一样地，从手里变出来一颗糖，一颗柠檬味的夹心脆脆糖。

易未呈一看到糖，还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一下子就高兴了，哄都不用哄。他嘿嘿笑着，拆开糖纸就往嘴里扔：“我也有糖，我明天给你带。”

蒙奚不是很爱吃糖，但易未呈带的，偶尔吃一下也很好吃。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穿过马路，来到小卖部，蒙奚拿了一瓶柠檬汽水结账。走出小卖部，蒙奚将柠檬汽水送给易未呈：“谢谢你今天给的惊喜。”

被直白地感谢，易未呈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可他还是直勾勾地与蒙奚对视，好像少看一眼他今天都亏大了，眼眸里亮晶晶的：“剪头发只是小事情，它只是顺带的，我会更努力地学习，追上你的脚步。”

“我相信你。”

蒙奚从来都没有怀疑易未呈的努力，真要说，是易未呈一次次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比他想的努力。

也比他预想的进步更大。

这也说明，易未呈的基础还是很好的，至少曾经的他是这样的。易未呈也说过他的入学成绩，只是他并不高兴，好像市第五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成绩。

可易未呈分明也会因为和他一起进步而高兴。

……还是因为家庭吗？

“呈哥。”蒙奚喊了一声。

易未呈正仰头喝汽水，听到蒙奚喊他，他偏过头看向蒙奚，脖子的线条愈发清晰俊朗。

蒙奚被帅得走了一下神，然后才找回自己要问的问题：“为什么高中以后你就不学习了？”

易未呈拧上了瓶盖。

小半瓶的柠檬汽水在瓶中晃荡，气泡一个接一个地破掉。

易未呈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乱画着什么，说：“做不到就……不想做了。”

开了个头，后面的话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们给我定的标准是前三。不管什么标准的考试，都要考进前三，否则就是考砸。平时学校考试要考前三，联校大考也要前三，全市中考也要前三，未来高考就是省前三。”

易未呈没有意识到，他把汽水瓶捏得凹进去一块，瓶子不堪重负噼啪作响。

“一个市的前三我都没做到，省前三就更不可能了。”

易未呈手里又是一用力，没拧紧的瓶盖射了出去，他惊愕了一瞬，走了两步弯腰捡起，丢也不是，重新盖上也不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蒙奚上前，拿过易未呈手里沾了灰尘的瓶盖，安抚地笑着说道：“现在你可以继续喝了。”

柠檬汽水的香味，丝丝萦绕，看不见，却让人安心。

蒙奚看着易未呈把剩下小半瓶喝完，发出满足的一声叹慰。

易未呈看着手里变形的瓶子，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会有人站在他身边，不嫌弃他毛手毛脚弄掉汽水瓶盖，帮他拿着脏掉的瓶盖，等他把汽水喝完。

不用做到最好，也会有人对他很好很好。

“等我一下。”蒙奚顺手拿过易未呈的空瓶子，拧上瓶盖，丢进可回收垃圾桶里，然后又进了小卖部。

一分钟后，蒙奚拎着半打六瓶柠檬汽水出来了，他将柠檬汽水塞到易未呈怀里，塞了个满怀，说：“柠檬汽水管够，要打起精神来！”

易未呈愣愣地抱着冰凉的柠檬汽水，好一会儿，眼里的光才重新聚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隔着汽水抱住了蒙奚。

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揽着，然后将自己的头埋在蒙奚的肩颈处。

他一言不发，全是蒙奚在说。

“我们一步一步来。”

“离期末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抓几个难点，把分数提一提。”

“等寒假我们有更多时间了，我们去录歌。”

“这样，来年学校的广播站就可以放我们【撞响】的歌。”

“学习和梦想。”

“我们都一步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