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将洛慕寒的身影拉长,夜吟的话音刚落,洛慕寒便缓缓地抬头,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夜吟总感觉洛慕寒在进入这寨子后整个人都不对劲,时不时就突然来一下,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招惹到他了。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直到夜吟感觉有些冷,才移开了目光,去拿新的衣裳。
“皇叔,你不恨吗?”洛慕寒开口,平淡的语气倒是与其不符,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小事。
“恨什么?有什么可恨的东西?”他寻思着这一路而来也没遇到什么大事,除了洛慕寒自己招惹而来的事情,莫非洛慕寒是在问他恨不恨自己?
不对,洛慕寒应当还没聪明到能想到这儿,倘若洛慕寒有半点这般的聪明,那也不会破绽百出,将自己与夜念秋分的如此清,以至于虽受着夜念秋这身份的压制,但却完全不想在他的眼中被当成夜念秋。
但这很重要吗?洛慕寒起初来到他的身边不就是为了代替夜念秋吗?又何必这般在意他的眼中自己是否是夜念秋?
“若不是你的父王,你母后也不会背井离乡,一生都被困在高墙之中,最后甚至被你父王拉着挡刺客而死。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年幼丧母,与兄弟自相残杀,一生都被困于这王座之上。”洛慕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夜吟的身后,将其抱住。
正弄着腰封的夜吟顿了顿,但还是将腰封弄好才开口:“他已经死了,再恨又有何用?”
恨一个死了的人有用吗?他都死了又该如何去恨?倘若还活着还能想着亲自将他杀了,亦或者让他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但一个死人……难不成要他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其实他最应该恨的是自己吧,毕竟他是那个人与母后的孩子,以母后的能力定然是能逃出皇宫的吧,只是还有一个尚小的他,在母后受到伤害的日子里看着襁褓中的他又是如何想的呢?他兴许本就不该出世,成为母后受到伤害的一个理由。
“仇恨这种东西很容易延伸到后辈,既然该恨的人死了,那不妨让他彻底断子绝孙,将他所珍视的东西毁掉,这样心中也是痛快。”
洛慕寒的声音很轻,轻到足以飘进夜吟的心中,牵动起夜吟那摇摆不定的思绪,将其一把拉入深渊,永不见光明。
那家伙有什么珍视的东西?他可以杀掉至亲至爱,只为皇权,也可毁掉忠心耿耿的同伴,只为王位,他所珍视的不就是这万人之上的地位吗?
夜吟开口:“是皇位?”
洛慕寒将夜吟转过来对着他,手轻轻的捧着夜吟的脸,凑上去诱导道:“比起皇位更确切来说是这个王朝,皇叔你本就不是太子,又何必为这位子尽心尽力?反正再尽心尽力也会有人不满,那到不如让所有人不满,自己高兴就好。”
“述甦,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胡言乱语的性子?”夜吟一把抓住洛慕寒的脸,眸色深沉,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洛慕寒他竟发觉蓬门成为江湖的一大祸害也不是没有道理。
上次怂恿他放弃皇位,如今怂恿他祸害他人,他倒是明白为何偏偏是洛慕寒被送来皇宫顶替夜念秋了,明明不聪明,做什么事情都漏洞百出,但蛊惑人心倒是挺会。
听见这话,洛慕寒眼中瞬间噙满了泪,声音哽咽:“皇叔怎么……”
“不想被朕关天牢就别这样,整天只知道哭,真不知道谁将你养成这般的,除了哭就只会哭。”夜吟捏住洛慕寒脸的两侧,止住他又要继续的哭嚎。
不得不说哪怕得知了洛慕寒在蓬门的用处,夜吟还是不由得佩服白曜的耐心,就洛慕寒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能忍这么久属实与他认识的白曜不搭边,兴许是想着能恶心他,白曜也的确会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洛慕寒的眼泪落了下来: “皇叔是讨厌我了吗?就因为我骂了那个老不死的?”
“叫族长,我不管你在蓬门是怎么样的,但在朕身边你就得老老实实的。”真不知道洛慕寒是怎么样安然无恙的活到这么大的,没挨打真的是万幸。
洛慕寒不确定的问:“那是因为那个老不死的族长吗?”
夜吟一时无语,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别什么事情都怪在别人身上,你怎么不说朕是因为谁而淋的雨换的衣裳呢?不是你将伞拿走朕会这样吗?怎么无论出什么事情你都怨别人,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错?”
甩锅的能力也是挺厉害。
“可是我打皇叔都是因为那个老……族长啊,说到底还不是那个族长的错,再往前看就是那个曲筱的错,都怪她跑来暗杀皇叔,如果她不跑来暗杀皇叔,皇叔也不会来这儿,我也不会打皇叔把皇叔的伞抢了!”洛慕寒誓死不认错,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凭什么把罪全部推给他?又不是他要杀夜吟,又不是他要夜吟来这儿的!
“那你怎么不说朕去夜市是因为你呢?”夜吟可没忘记他为何在夜市,若不是洛慕寒开口,他又怎会往那儿跑?真不知道洛慕寒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的把自己摘的那般干净的。
闻言,洛慕寒气得一个巴掌向夜吟打了过去,在夜吟抓住他的手腕时,一脚踩在了夜吟的脚上,感觉到掐住他脸的手松开,一把匕首被他从夜吟的袖中摸出抵在了夜吟的脖颈处。
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刺痛,夜吟低眸看过去,黑色的眼眸中泛起了波光般的蓝色并融合,整个眼眸变成了墨蓝色:“做什么?”
“皇叔对我还当真放心,既然早知我不是笙,也知我是蓬门之人竟还能任我这般真不知是该说皇叔心大,还是说仁慈?”洛慕寒语气冰冷,一字一句仿佛不是从他可中说出,而是来自于地底,说不出的阴寒围绕着洛慕寒。
对于洛慕寒突然的转变,夜吟有些头疼,但想着太医让他这几日最好避免头疼就松了眉头,语气平淡:“你是要杀朕?不在雒阳动手是怕自己跑不掉?你应当知道朕不会在不知念秋安危的情况下随意动手。”
洛慕寒眨了眨眼睛,挂在眼角的泪水因他的动作落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撇了撇嘴:“皇叔真没意思,怎么就只能是杀你?我为了其他的还不行吗?张口闭口就是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笙有什么想法呢!就算是皇侄也不必一直提他吧,你不是还有一个皇弟吗?一直提他做什么啊?!”
被抓的又不是夜竹那小子提他做什么?平日里无所事事的跑朕跟前浪没骂一顿就算是好的了,提他只会越来越气。
相比起自己逍遥快活的皇弟,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夜念秋简直不要太好。想法?唯一的想法只有等着夜念秋有所作为坐上皇位,况且如今不知所踪的只有夜念秋,他不担心怎么可能?洛慕寒胡闹真的是没底了。
“别发疯,要朕做什么便说。”夜吟伸手握住洛慕寒拿匕首的手,将匕首从洛慕寒的手中收回。
洛慕寒顺势抱住夜吟,凑到夜吟的脖颈处,舔去方才因匕首而划出的血,感受到夜吟的身子僵住了,眸中多了几分白色,笑道:“皇叔既然不想纳妃,而那些官员还要逼着皇叔纳妃,不如我们将他们满门抄斩如何?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敢让皇叔纳妃了!先从谁开始呢,大司徒貌似是最在意此事的,那便拿他以儆效尤吧!这样皇叔就不会因为纳妃的事情头疼,更不必想着找什么借口敷衍他们了。”
谁给他说得这事?!
夜吟从未对洛慕寒提及过此事,宫中最多也是猜他何时纳妃,第一个妃子又会是何人,又怎会有人同洛慕寒说大司徒他们想法设法想为他纳妃一时?且解决的方法还是满门抄斩,真不知到底他是皇帝,还是洛慕寒是皇帝。
“纳妃之事事关整个元玺国,大司徒他们在意也没什么大碍,反倒是你别总是想着杀人,不是所有事情都需杀人才能解决。”夜吟一边说着,一边将洛慕寒从自己的身上扒下。
洛慕寒站稳,在听到夜吟的话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见洛慕寒不满,夜吟补充:“回皇宫后,你也别给朕捣乱,大司徒他们已年过半百,受不得吓。”
“要你管!我爱做什么做什么,你管不着,你还是去管管你那不知是生是死的小皇侄吧!我又不是你的皇侄。”洛慕寒气得转身就走。
房门被打开,看着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夜竹,洛慕寒也没管夜竹想冲他搭话的模样,气冲冲的略过他离去。
夜吟的目光跟着洛慕寒,在洛慕寒离开后自然看见了门口的夜竹,见夜竹面色有些晦暗不明,便走了过去:“之遇,有何事?”
“雨停了,族长派人来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