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小红帽木屋的路上,夏雪诺听到不远处“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在兴建土木,便临时带着娃娃改道。
顺着声音,夏雪诺很快来到貌似童话镇中心的位置,此时一大片空地,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尤为显眼。
几个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扛着木头,往空地上运送,好像是在搭建什么。
而在这些村民里,夏雪诺竟然看到了昨天失踪的小何。
夏雪诺她们本是躲着众人,但村长眼尖,竟然发现了她们,一双鼠目里闪着精光,挥舞着手,远远地朝她们走来。
“我主保佑,这不是我们新来的客人吗?昨晚睡得好吗?见到你们完好的站在这里真高兴!”
奈何眼里一点高兴的神采都没有,笑容看得人脊背发凉。
“睡得很好。谢谢关心。”夏雪诺点头微笑。只是“谢谢关心”四个字冷冷淡淡,听起来像是“关你屁事”。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大概没想到夏雪诺会如此镇静,有些尴尬的笑道。然后转身招呼着干活的小何过来。
看着男生应声奔跑而来,夏雪诺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小何消失在迷雾中,村长说过的话——
“客人总是会回来的。”
现在,小何和文文都回来了。
“那个,村长,能问一下大家在做什么吗?”夏雪诺放娃娃去和小何套话,自己和村长唠嗑道。
“我们在搭建祭台。”村长倒不隐瞒,笑眯眯道。
“祭台?”夏雪诺的心猛地一提。
“对啊。”村长笑容更大,露出一嘴黄牙。“搭好了祭台才能祭主啊……哎呀呀,你们真是太幸运了!再过七天,哦,不,是六天,你们就可以敬献我们的主,受到我主的恩赐——”说着,竟自顾自的手舞足蹈起来。
与此同时,夏雪诺注意到,所有村民的眼睛都偏过头,直勾勾的盯住他们,甚至还有无数双隐藏在阴暗中的目光。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你们,要加入吗?”村长咧着嘴问道。
小何也兴奋的盯着她,黑框眼镜后的目光让夏雪诺很不舒服。
夏雪诺找了个借口回绝,拉着娃娃飞快离开。在她们身后,村长有些遗憾的低声道:“为什么拒绝呢?这是多么伟大而神圣的使命啊——”
路上,夏雪诺问娃娃关于小何的事情。娃娃说小何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说是在童话镇迷路了,被村长找了回来。
“大佬,他们还是活人吗?”娃娃小心翼翼的问道。
夏雪诺摇了摇头,她也不确定。随即抬头看了眼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世界的时间过得比现实世界的快,就这么一会,天就阴沉下来。
她来不及多想,带着娃娃赶往小红帽的木屋。在祭坛,她看到运送木料的狼外婆,想要趁着狼外婆“兼职”没回来,多查一点线索。
好在童话世界里,门外是没有加锁的,夏雪诺她们很轻易的进了木屋。
夏雪诺第一个地点就是二楼那扇狼外婆让她远离的门,她有种直觉,那里有她想知道的东西。却发现那扇门是锁住的,她打不开。
不得已,夏雪诺和娃娃进入了旁边的屋子。
昨天因为天黑她们没有过多注意,此时进入才发现,那黑漆漆的墙面上是什么——
是血!
一层又一层粘稠的血。
血暴露在空气中,时间太长,变成了暗黑色。
很难想象,这里究竟经历过多少次屠杀。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娃娃也受不了似的边喊“救命”边朝门外冲。
夏雪诺伸手去拉,却拉不住她,只好追着她往楼下跑。
却不想,刚到门口,听到门外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极其沉重。
“吭哧”“吭哧”……
是那怪物回来了!
“怎么办?”娃娃惊恐的回看夏雪诺,额头上全是汗。
眼看着木门打开,夏雪诺当机立断,抓过娃娃,按着她的头躲进木桌下。
她知道,怪物进来后是会点灯的,而烛火就在木桌上,所谓“灯下黑”,桌下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后,她们摒住呼吸,亲眼看到一双毛茸茸的大脚出现在门口,逐渐逼近。
那怪物大概感觉到生人的气息,在木桌旁顿了一下,才“啪挞”一声,点燃了烛火。
夏雪诺和娃娃凝神屏气,忍不住仰头朝上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借着微弱的光,两人同时看到,木桌下密密麻麻刻满了“逃”字。
看刻痕,新旧不一,有的笔画里似乎还凝着暗黑色的血。
娃娃当即吓得腿软,头“哐”一声撞到桌板上。
“谁?”那怪物问道,声音低沉嘶哑。
下一秒,弯下身,红色头蓬下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木桌下的两人。
那画面太恐怖,娃娃没忍住,“啊”的惨叫一声,朝怪物的反方向逃去。
奈何,怪物守着门口,她只能沿着楼梯往二楼逃。
逃到二楼房间,夏雪诺飞快关门插上门锁。然后听到门外怪物拖着沉重的脚步声缓慢上楼。他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坚硬利器,同楼梯地板相撞,发出“哐”“哐”“哐”有节奏的声响,震得地板一起震动。
然后是重金属拖拽过木质地板,发出一道刺耳的“滋啦”声。
直到“他”走到门口,“笃笃”敲了两下门。
夏雪诺的心脏也跟着震动两下。
“让我看看,是哪位小宝贝来我家做客啊?”怪物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刚学会人类话语般,一字一顿,说的极慢。
夏雪诺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退开两步,离门远了些。但她的目光始终钉在木门上,丝毫不敢松解移动。
“快出来呀,我这里有好吃的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奶糖?夏雪诺控制不住的咽了口口水,但直觉这个词汇的出现与眼前的环境非常违和。
“快出来呀——”
不知道是不是夏雪诺的错觉,她感觉外面的狼外婆说话越来越熟练了。
门锁内侧把手“吭哧”一动,向下飞速一动。
那木门看起来厚重,但比及门外“人”高大的身材,实在算不得什么,估计就像是孩童手里的松脆饼干。
“救命!救命啊!!!”
房间里,娃娃疯了一般寻找出路。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可是,唯一的出路被木板钉死了,哪里逃得掉?
门外,怪物见她们不开门,渐渐愤怒起来,开始拎着斧头砍门。
一边砍一边嘶哑的吼,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木板哪里经得住他砍,没两下就被砍出一道缝隙。从缝隙处,可以看到怪物狰狞的身影。
娃娃嘴里冒出句国骂,转头死死的盯住夏雪诺,一双偌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大佬,如果一会怪物进来了,我困住它,你趁机往外逃,听到了吗?”
娃娃第一次用上命令的口气。
生死之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坚定的选择自己。饶是夏雪诺如此冷情的人,也被震撼当场。
震撼中,忽的觉得有些可笑。因为在现实世界里,即使是父母亲人,她也未被很好的对待,更不要提被如此坚定的选择。
只是夏雪诺实在不会回馈善意,于是面对娃娃如此“深情”的生死之诺,她抬脚更用力的踹木板一脚,冷冰冰的来了句——
“用力,闭嘴!”
娃娃:……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威胁下两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就在怪物将要劈开木门时,几块木板忽然松解,夏雪诺一把将娃娃推了出去,随后自己也弯腰跳出窗户。余光中,看到怪物拖着斧头,呼啸而来。
好在木屋只有两层,下面是厚厚的草甸,并不会摔伤。害怕怪物会追上来,夏雪诺来不及缓冲,抓起娃娃就跑。
直到离开很远,才敢回头看上一眼。
阴沉的天空下,木屋二楼的窗边,隐隐显出一个庞大的黑影,血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们。
夏雪诺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回到璐璐所在的小木屋。
等她们到达时,阿墨已经回到了木屋,手上带着伤,烛光中,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
与此同时,小何竟然也在,见到夏雪诺,笑着朝她打招呼。
小何:“我是来送晚餐的。”
幽暗中,小何躲在墙角,非常没有存在感。夏雪诺朝他点了点头,心里却涌出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无论是小何还是文文,看起来都是真人,但是记忆却被替换。那么他们自己是否也和小何和文文一样,其实在某一个时刻早已死亡,只是被修改了记忆,所以以为自己一直活着。
那么,死而复生的人究竟是什么存在?他们的记忆是否还可靠?
但凡一想,夏雪诺就忍不住脊背发凉。她咬紧牙关,生生阻断了自己的深想。
因为小何的加入,本来就小的木屋被挤得满满当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娃娃看到阿墨手上的伤,急不可待的冲上去。
一反常态的紧张让阿墨有些受宠若惊,瞳孔都睁大了。但他傲娇惯了,愣了一下后,飞快用拳头抵唇清了下嗓子,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点小伤而已,用不着那么紧张。”
娃娃惊异:“这怎么会是小伤?”
阿墨:“这个——”
一片粉红色的旖旎中,本来站在阿墨身边,却被娃娃挤开的文文忽然插嘴,她扭着身子弱弱道:“那个,娃娃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阿墨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下一秒,娃娃攥着拳头冲了上去,“你这个扫把星——”
文文被吓了一跳,慌忙往阿墨身后躲,“我又不是故意的呀。”
娃娃:“你是,你就是!”
文文:“阿墨哥,你看她——”
这浓重的绿茶味——
“你闭嘴!”阿墨指着故作柔弱的文文道,“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文文:“……嘤。”
…… ……
这面闹得凶,另一面,好不容易松绑的花仔二大爷似的坐在地上看热闹。小何被吓得抱着头缩在墙角。璐璐站在一旁,疯狂绞手,跃跃欲试,看起来时刻准备着加入战争。
而夏雪诺的目光却被阿墨手上的伤牢牢吸引,忽的萌生出舔舐的欲望。
那血肉的味道——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夏雪诺心里一惊,强行打压下去。她逼迫自己转移目光,冷静下来,才发觉发生在自己以及周边人身上的变化。
来到这个世界后,大家好像都变得不像自己了。亦或者,更像自己了。
性格中劣质属性被无限放大,性情更加极端,情绪更容易被调动。最明显的是娃娃,她更加暴躁易怒了。
夏雪诺:“够了,安静!”
没有人听她的。
发自内心的饥饿感让夏雪诺也有些失控。
“都安静下来!你们打算把外面的东西再招来,都死在这里吗?”夏雪诺吼道。
好在夏雪诺的威信还在,一屋子的人虽然各有想法,但都安静下来。
招呼大家围坐一圈后,她简要的叙说了自己和娃娃的见闻。在提到祭台时,几个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发生变化,产生出非常不好的想法。只有小何,一脸虔诚。
“主是来拯救我们的,主会赐福给我们,只要我们献上最宝贵的东西作为祭品——”
他的声音太小,和蚊子哼哼似的,没有人注意到。
“我觉得‘他们’变得越来越智能了。或者是——‘他们’越来越像人类了。”夏雪诺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昨天狼外婆还只会发出几个词汇,今天都可以连成句子哄骗她们了。
“而且,‘他们’残害我们的方式也越来越猖狂。”
要知道,昨天的这个时候,狼外婆还不至于拎着斧头追击她们。夏雪诺猜测,下一次,那怪物估计就要追到木屋以外了。那时候,她们大概就没有这么容易逃脱了。
对于夏雪诺的推断,阿墨点头表示同意。今天,他这个灰姑娘好险没有逃出来。
之后,他用实际行动解释了他脸色不好的原因——
“砰”的一声砸出一大筐的帆布鞋。
小何被吓到,抱着头,嘴里不晓得念叨着什么,往墙角缩的更狠。
“什么意思呀?”花仔靠着墙,懒洋洋的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揍。“卖鞋吗?这种档次的,爷可不穿!”
针对这种层次的挑衅,阿墨理都不理,鼻子里轻“哼”一声,眼睑微挑,冷冷的斜睨花仔一眼。
花仔第一眼见他,就对阿墨莫名惧怕,此时身体一缩,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其他人敏锐的发现了异常——那些鞋子全是相同的款式,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相同的码数,分明就是阿墨穿来这个世界,又遗失在庄园的。
夏雪诺立刻想到狼外婆家木桌底部,刻下的无数“逃”字。
“阿墨哥,会不会只是巧合呀——”文文弱弱道。
“不会。”阿墨立刻冷声打断了她。然后像大家解释了为什么不会的原因。
因为那些鞋子全球限量,就算把国内国外产出的所有码数凑齐,都没有眼前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