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S市像是被雨神盯上，连天连夜的暴雨冲刷着整座城市。乌云遮蔽天日，让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纪言向来不喜欢雨季，这段日子也是除了训练，尽量就在房间里呆着。一直到周日，天气才稍见好转，由暴雨变成了小雨。

早晨他醒得早，边听着窗外滴答雨声边刷手机，不多会儿叶司礼的消息发了过来。

是一张截图，上面显示着一家高星级西餐厅的菜品，一眼扫过去，价格均是三四位数。

Y：言哥，中午去这家店吃好吗？

纪言对于吃什么不挑，也就回了个“行”。

Y：那就开我车去咯，已经预定好了，咱们11点出发吧

Leif：ok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纪言起身进浴室冲了个澡，再打开衣橱上下扫量。

这件太休闲，不合适。

那件看着有点旧了，也不合适……

挑来选去，满衣橱的衣服没一件看得顺眼的。

艹了，他心想，又不是去约会，干嘛整成这样。

这时，叶司礼的消息又发来了。

Y：言哥，我已经收拾好了，在车库等你哦，不着急的[可爱][可爱]

最终纪言选了件烟青色薄衬衫，将袖口挽至小臂，搭了条米白色休闲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自在。

照完镜子，确认一切无误后，他出了门。

车库在一楼西侧，有专门的通道过去。里面停了四五辆车，纪言走向叶司礼那辆，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内开着冷气，一上车就能闻到满车厢的冷薄荷味。叶司礼穿了身黑色T恤，利落的脸部线条在昏暗车载灯下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正低着头看手机，听见开门声便看过来，视线在纪言身上走了一圈，眸光微闪。

“言哥今天有点不太一样。”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比平时都帅。”

纪言“嘭”一声关上车门，侧过脸拉上安全带，掩饰掉那一秒勾起的唇角，随后一脸淡定开口：“走吧，那个餐厅远吗？”

“不远。”挂上D档，车子缓缓驶出车库，叶司礼接着说，“也就一小时车程。”

纪言：“？”

“哦不对，今天路上有点堵，估计要一个半到两小时了。”叶司礼边说着，边朝纪言看了眼，“言哥，你连蓝牙吧，放你的歌单。”

纪言：“我平常不怎么听歌。”

叶司礼一脸可惜：“好吧，那就只能放我的了。”

车外的雨骤然间猛烈，铺天盖地。暴雨之中，车内音乐声渐渐响起。是一首舒缓的情歌，歌手的声线柔和舒缓，但歌词却又露骨——

“你吻过我的眉梢，探进我的唇齿……”

“你温热的手掌带起阵阵战栗，我们在热浪中沉沦……”

车厢内两人都没说话，雨声轰响，但歌词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纪言不知为何有些尴尬，只能死死盯着后视镜，企图装聋作哑。

“言哥。”叶司礼突然开口，像平地里一声雷，声音又沉沉的。纪言后背一麻，转头看去：“怎么了？”

叶司礼接着说：“你觉得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纪言松了口气，想了会儿，说：“女孩子都比较喜欢包、化妆品、衣服首饰之类的吧。”

“emmm……”叶司礼听了，面做沉思状，“那要是他不喜欢这些呢？”

这个问题问倒了纪言，他本身也没怎么给女生送过礼物。他又思索一番，回道：“那她有什么兴趣爱好吗，送些相关的。”

“他喜欢打游戏，OSD高手，经常熬夜打。”叶司礼轻笑两声，补了一句，“他肠胃也不太好。”

纪言听出了叶司礼声音里的宠溺，在提起心上人时的牵挂和关心不加掩饰。

他有些烦躁地想摁下车窗，一看外面惊人雨势，只好作罢。

“那就陪她打游戏，带她上分，给她买营养品呗！”纪言手肘撑在车门边上，懒洋洋地抵着下巴，“你他妈问我干嘛，我又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

前方到了一处十字路口，等红灯的车排了一溜。叶司礼停下车，看向纪言：“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什么？……纪言在心里很快地过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发现没有。

他曾经有过很多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在他都有能力获得，那些东西也就不那么想要了。

这时刚好一首曲子播完，切歌期间车内短暂的安静，随后再次响起一首情歌。

“不是。”他忍不住了，“我们俩大老爷们儿在车上一定要听这些你侬我侬的歌吗？”

“啊？怎么了嘛言哥。”叶司礼被凶了一下，语气发软，“这些歌是我随机放的。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呀？”

纪言闻言，无奈扶额：“没生气。前面车走了，你快跟上。”

他确实心情不好，但追究不出具体原因的，通通归因于糟糕的天气。

车上了高架，车流依旧不见少。叶司礼专心开车，没有换歌单，一连几首情歌过后，才到了下高架的口。

起初纪言没注意有哪里不对劲，暴雨天大家开得都不开，远处像停了几辆车。地上有些积水，但叶司礼的车身高，也不碍事。

等到发现不对时，他们已经身处在整个下行车道的最低处，水积得很深。而之前他看到停着的几辆小轿车，都是被在积水里抛锚的。

后面的车由于没有前方视野，一直紧跟着，左右的车道也都被堵死，整辆车被困在这里。

暴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势头，左前方的一辆轿车车身已经被淹了一半，积水却仍在上涨。

“这他妈怎么搞？”纪言趴在车窗边看了会儿，“现在下去水都要没过膝盖了。”

而且边上没有能够躲避的地方。

叶司礼立即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小叶总？”车载音箱内传来孟彬的声音，似乎有些惊奇，“怎么了吗？”

“彬哥，我现在在西环通州路这个高架口，下去的路被几辆抛锚的车给堵了。”叶司礼冷静开口，“这个天拖车估计忙，短时间过不来。你能安排一下吗？”

“行的，没问题。你把具体位置发我。”

电话挂断，纪言诧异地看向叶司礼，又想起之前在基地里听到二人间对话，心中疑云翻滚，却还是没问出口。

“言哥。”叶司礼看出纪言的疑惑，“其实……”

“砰砰砰！”突然，驾驶座的车窗被敲响。叶司礼摁下车窗，暴雨顷刻间翻滚而入。

外面站着个中年男子，打了把伞，浑身都淋透了，扯着嗓门朝着里面喊：“诶，你们快下车啊！水涨起来了，不要待车里，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太危险了！！”

“行，谢谢您。”

纪言也注意到，几辆底盘低的轿车顶陆陆续续站上去一些人，在暴雨中蜷缩着。

他来S市五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即便有暴雨天，也不会持续这么久，那些地势低洼处完全来不及排水。

水势涨得很快，不一会儿车就熄火了。纪言拉开车门，却怎么都推不动。他立即抬头看了眼车顶，好在这辆车是有天窗的。

“开天窗吧，我们只能爬出去了。”他说。

叶司礼抬手触碰顶上按钮，先把最内层隔板打开。

他从旁边翻出一把黑伞，递给纪言：“言哥，你拿着，我先出去。”

他的眼眸黑亮，眼神镇静又坚毅。纪言定定看了会儿，说：“你注意安全。”

“明白。”

解开安全扣，他站上座椅，直接将外层的天窗也打开。

“哗啦！——”磅礴的雨声瞬间入耳，暴雨倾注而下，分秒间将二人淋透。

叶司礼两只手攀上车顶，上半身先出去，再用力一撑，爬上车顶。

等他站好，纪言立即将伞递给他。

然而即便黑伞够大，撑起来也完全挡不住四面八方而来的汹涌雨势。

“言哥。”叶司礼从顶上伸出一只手，“我拉你上来。”

等到纪言也站上车顶时，他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路面的积水显然是几天堆积下来的，暴雨不断，积水无法排净，这会儿又是滔天之势，哪怕是叶司礼这辆车这么高的车身，都已经没到三分之一处了。

叶司礼撑着伞罩住二人，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劈啪暴响，世界被喧嚣笼罩。

纪言抹了把脸，抬手说：“给我来打会儿吧。”

他伸的左手，被叶司礼轻轻握住手腕拉下。

“不用。”

两人站得很近，纪言低着头，对方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像从耳边传来，透着浓重的水汽。

叶司礼的掌心冰凉，抓着他的手腕，逐渐收紧。

纪言挣扎了一下，又被攥回。他抬头盯着对方眼睛：“干嘛这是，造反啊？”

“怕你掉下去。”

“这不至于，水又不深，而且我会游泳。”纪言说。

“知道你会。”叶司礼笑了一下，依旧不松手，只扯开话题，“刚刚问你的问题还没回我呢。”

纪言愣了：“什么问题？”

叶司礼：“你喜欢什么？或者说，你生日想收到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