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青枫到剧组时，大家还在小声议论昨晚网上的事，一见他来了，纷纷安静下来。
这种有意无意被大家排在外面的感觉，让青枫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不好了。
陈导来之后，对昨天的事情也没多说，直接取消了定妆照补拍，把这事安排到戏份拍完之后，如果青枫能老实拍完的话。
导演漠不关心的态度惊讶了一干人等，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在理。
剧组大选角的时候就说了，这次采用全封闭保密拍摄。连角色最终由谁来演，都是进组前两天大家才知道的。
陈导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书迷粉丝对选角结果不满意，然后在网上闹得不可开交。
这样一来热度是有了，但拍摄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娱记来凑热闹，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写出点花儿，演员状态很容易受影响。
要知道向来特立独行的陈导行事硬气，每次都能拍出口口相传的得奖大作，自然不怎么喜欢借炒作来给作品加热度。
后期通告全按流程走，该宣传的时候自然会努力宣传，但拍戏这块，陈导总是很严格。
这次青枫跑到网上诉苦，好像全剧组都欺负他一个人似的。不仅如此，还明目张胆破坏进组前双方的保密协议，陈导没多追究，估计也是看在风华的面子。
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是顾倾城和冷夏多年后相遇的戏份。
第二场才轮到流景，所以他来了后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看化妆师给莫绝上妆。
给莫绝化妆的是个行内资深的女化妆师，近看这张人神共愤的脸就不断感叹，怎么会有这么高的颜值，连皮肤都好得让女人嫉妒。
顶着流景目光的压力，她为莫绝化了个成熟老成的妆。
讲真，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掩盖这明丽的容颜，是导演要求她这样化的！
把人往好看了化没问题，可要求把人往没那么好看化，也很考验技术的好吧！
少年惊艳的脸庞在她手下终于一点点显现出岁月的风华，随后莫绝去了更衣室，出来时，场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眉如远山眸若星辰，美丽的桃花眼似一汪平静的湖水，深邃而悠远。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着微笑，俊朗容颜在笑容中显露出成熟的光芒。
察觉到动静，正跟导演讨论人物形象的作者，也回头看到人群视线的焦点。
当莫绝朝这边走过来，作者激动地想，这就是她心目中的顾倾城！美得倾城，爱得深沉，永远的泰然自若，永远的闪闪发光。
结果莫绝还没走远，陈导就冲化妆师说，“不行！青年的倾城，不能还这么好看！”
陈导的要求顿时让围观众人无力吐槽，这神仙颜值想不惊艳都很难吧？
化妆师欲哭无泪地继续补妆，结果十分钟后配合陈导再次检查时，对方摆摆手感叹说，“算了算了，除非换张脸，还真没法不好看。”
哇，导演你终于认清现实了！围观的女生们忍不住感叹，要不是因为莫绝拒绝拍照，早就想掏出手机拍个几十张，然后回去天天舔屏！
较于这边的气氛融洽，青枫那边就显得无人问津了。
他看着莫绝的那张脸，眼神发狠地想，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看他演戏的时候怎么压制他！
怀着必胜的信心，青枫走向搭好的场景，两人在咖啡馆坐定。
灯光设备全部就绪，随着陈导的一声“action”，第一场第一镜正式开拍。
刚坐下的莫绝入戏很快，右腿搭在左腿上的坐姿，完全还原了剧本中的那个顾倾城。
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顾倾城向冷夏打招呼，温和的嗓音还带着遇见熟人的熟稔和欣喜。
刚才还无比严肃地冲他走过来，下一秒就变成亲切的笑脸，青枫实在有点反应不及。
“卡！”的声音响起，青枫回过神，糟了！
“青枫你那边怎么回事？”陈导拿着喇叭吆喝。
过了三秒都没有接台词，这种入戏慢的低级错误让陈导气得差点吼出来。
“抱歉导演，可能是我昨晚没休息好。”
陈导没多说什么，直接说了句“重来”。
青枫看了眼对面悠闲的莫绝，掩下眼底的不甘，迅速调整状态。
“好久不见。”
青枫随剧中的冷夏抬起头，“是好久不见了，倾城。”
寒暄过后竟是短暂的沉默，终于，冷夏再次开口，“这些年还好吗？”
顾倾城拿起咖啡杯喝了口，等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才接话，“……我很好。”
“当年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你。”
“因为我当年离开黎城，去了别的地方。”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啊，”聚光灯下，莫绝的面色松弛又苍白，他缓缓说着剧中角色的台词，“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想办个画展。你呢？过得怎么样？”
“公司发展得挺好，而且，”冷夏顿了顿接着说，“我要跟宁栀结婚了。”
莫绝听青枫对台词，拿杯子的右手似乎有些不稳，杯子撞击碟子的声音格外刺耳。
陈导在机器后看着画面，当特写推进到莫绝略微发抖的手指时，赞许地点点头。
被心爱的人告知马上就要结婚了，再冷静旁观的顾倾城都会激动，但激动的表达方式却很难把握。
莫绝用的是最简单也最平常的动作，却巧妙地选择了对面肯定看不到的角度。到这种时候都在极力克制的冷静，的确是顾倾城会表现出来的。
没想到这么年轻的新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掌握角色心理，后生可畏啊，陈导在心底感叹。
顾倾城敛着眉眼，辨不清神色，“恭喜你，冷夏。”
听着对方的祝福，冷夏莫名觉得有些刺耳，跟少年时代一字不差的话语让他觉得恍惚。
镜头推过去，陈导准备给青枫一个特写。
“卡！”陈导停下来，直接指出问题所在，“青枫眼神不对啊再来！”
再次重来的青枫不免有些着急，想要表达出复杂隐忍的眼神，却一看到那张完美的脸就泄了气。
明明昨晚还在网上大骂，现在面对面演感情戏，真难搞！
“卡！”陈导再次喊停，走过去吼道，“青枫你那是什么眼神，莫绝是跟你有仇吗！”
陈导拍戏时向来严格，连老戏骨出错都免不了挨训，此时青枫直接被训得不敢说话。
“顾倾城是在恭喜你，不是要杀你！青枫赶紧调整状态，这一境很重要，拍到过关为止！”
青枫直点头，不敢有其他异议。
“莫绝是吧，”陈导回去前赞许地看看莫绝，“状态不错，继续保持。”
莫绝礼貌地道谢，看得陈导直点头，对之前拒绝掉的顾倾城真香了。
导演的差别对待让青枫心底很不平衡，他急切地想要把握剧中人物的心情，却无济于事，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尝试那种充满爱与冲突的复杂感。
“卡！”
“卡！”
“卡！”
接下来的一连串NG让站在旁边打光的师傅都有些崩溃，摄像机大哥已经在心疼底片了。
场内其他人也随着一次次重来变得沮丧，照这样下去，今天肯定没法按时收工了。
陈导最后把青枫叫到跟前，恨铁不成钢地帮他分析冷夏的心理把握。
青枫战战兢兢听导演解读，而莫绝径直回到片场休息的区域。
助理安和备好了热毛巾和温水，他安静地躺在软椅上休息。
沦落人界几个月了，因为那场意外受伤的神魂迟迟未愈，挤在云游人界时留下的凡身壳子里，有时候睡很久还会觉得困倦。
好在这本就是他云游过的小世界，凡身记忆还在，适应起现在的生活不难，就是这种灵魂疲惫的无力感太讨厌了，只能延长睡觉时间保证不多的精力安排。
此时风平浪静的片场里，出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远远站在摆放道具的角落，大半张脸都被帽子边缘遮住。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人过多注意到这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
今天顾言来剧组，不过是出于偶然。
昨晚网上的不平静，陆玉成多少跟他说了些，身为风华的掌权人，事情涉及到公司一线明星，还有那个让他感兴趣的人。
度假途径L市，便想着一个人过来看看。
他静静看完莫绝和青枫的对戏，青枫的失误和连续NG让他挑起眉梢，心道自己出了趟国回来，公司什么时候一线男星的水准降的这么低了？
场内的人可能感觉不到，但场下的他却看得分明。
一旦进入场景，全场气氛走向都掌握在莫绝手里，而青枫轻易被压在对方的气场下，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就算青枫之前是有演技的，在这种绝对压制下，能发挥出三成已是万幸。
不自觉地，莫绝强大的控场力激起了他的求胜欲，竟是很久没有过的好胜心。
他很想知道，如果是他跟莫绝对戏，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这边有了导演指点，青枫重新上场，眼神没刚才那么僵硬了，但还是没有演出陈导想要的感觉。
陈导皱皱眉，最后喊了声“过”。
这条终于勉强过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准备下一场莫绝和流景的戏份。
跟试镜预期大相径庭的效果，让陈导看向青枫的眼神略带挑剔。
被压戏的情况在片场并不少见，但最基本的都演不出来，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如果青枫之后的表现还是不能达到预期的高度，为了整部剧的质量，他有必要通知风华换演员。
青枫下场后朝自己的休息区走去，助理递的水一口没喝，黑沉的脸色让途径人员纷纷绕道走，唯恐触了霉头。
他眼神不善地看向坐在远处的莫绝，安和提着东西站在旁边，化妆师正认真地补妆，三人时不时有说有笑地交谈着什么。
不仅被对方压戏压得这么惨，还被陈导训了那么久，估计整个剧组都在偷笑，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