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臻这几天头疼，还经常忘事。
有时候他甚至忘记自己有慢性精神障碍这种病，时常忘记吃药。
最近他发现自己竟然会主动找唐时羿聊天，还会给经常唐时羿发信息。
当他清醒的时候恨不得把手剁了。
人家心里有喜欢的人，又不乐意跟他玩，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好久之前就约了苏梓嘉，没想到拖了快一周才见面。
他和苏梓嘉面对面坐在咖啡厅，苏梓嘉满脸疲惫，无精打采，就像霜打的茄子。
“上周我把我爸气医院去了。”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平静的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
齐臻有些难以置信，苏梓嘉可是乖宝宝，从小到大都很听话。
“严重吗？哪家医院？我…”
苏梓嘉连忙摆手，“你别去了，你去了他更生气。”
“为什么？”
齐臻想不通，他到底怎么惹到苏建国了？
苏梓嘉苦笑一下。
“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想了想，苏梓嘉又道：“我爸还以为我喜欢你。”
齐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性恋现在都这么普遍了吗？
他身边就有四个。
迟御、迟源、唐时羿，这回又多了一个苏梓嘉。
虽然现在法律允许了，同性也可以领结婚证。
可齐臻连女朋友都不考虑的人，对于好朋友都喜欢男人这种事，就更难以理解了。
“嘉嘉，你是去了国外，才有这种想法的吗？”
苏梓嘉愣了愣：“不是，我从高二那年，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高二？”齐臻没想到这么早。
苏梓嘉看到齐臻震惊的眼神，心都碎了。
他曾经还幻想着，齐臻也对他有一点点想法，哪怕一点点就好。
现在看来，齐臻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
“齐臻…”苏梓嘉有些难以启齿：“这三年委屈你了，我爸一直针对你，其实他以为我们是一对儿。”
“我们？”
齐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苏梓嘉喜欢谁，他都祝福，但被苏建国误会，他就觉得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嘉嘉，我和你那可是清清白白，咱们可是发过誓，要当一辈子好兄弟！叔叔那边，需要我去解释一下吗？”
苏梓嘉看齐臻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认为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体面的理由。
同样，算是给齐臻一个交代。
只要不表白，至少，他还能和齐臻做朋友。
“不用你去，其实我解释过了。”
苏梓嘉一脸为难：“可我爸就不肯相信，他觉得咱们两个关系最好，说到底都怪我，对不起。”
苏梓嘉难过的都快哭了。
面对喜欢的人，却不能表白，还要解释是个误会。
这种感觉谁能懂？苏梓嘉心都碎成玻璃渣了。
齐臻回想这三年在嘉华受到的委屈，又看向刚刚出柜的苏梓嘉。
此时苏梓嘉正低着头，齐臻看出他心里也不好受。
在齐臻心里，苏梓嘉一直是阳光、开朗、热情的性格。
他现在阴郁自责的样子，是齐臻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也不能因为苏梓嘉喜欢男人，就疏远他。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齐臻真的怨不起来。
就当这三年水逆也好，他很不想失去苏梓嘉这个好朋友。
齐臻伸手拍了拍苏梓嘉的肩膀：“没关系，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公司已经同意我解约了，但我对违约金不满意，所以我想走法律途径。”
苏梓嘉没想到齐臻这么好说话，他有些结巴道：“就…就这样原谅我了？不…不…我是说，就这样？”
齐臻心好累，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苏梓嘉：“不然我还能怎么样？揍你一顿？可我下不去手。”
苏梓嘉热泪盈眶，想拥抱一下齐臻，却忘了还隔着桌子，一起身，差点碰倒了咖啡。
齐臻赶忙起身制止他：“激动什么，公共场所。”
苏梓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重新坐回座位。
“我以为你会恨我的，毕竟让你背了这么久的锅，我父亲已经不听解释了。”
齐臻也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这三年受的委屈他没办法和苏梓嘉说，他不想让苏梓嘉更内疚。
原本他知道真相后，心里的巨石就可以安然落地，可现在还是像卡在了什么地方，让他异常难受。
“嘉嘉，你说…叔叔为什么会误会咱们俩…”
苏梓嘉知道齐臻不好糊弄，他会猜到的，只好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告诉齐臻。
“我是暗恋…所以我爸也不知道是谁，恰好我们两个关系这么好…就容易被误会。”
苏梓嘉觉得自己的解释还算说得过去，只要他不承认，齐臻就没办法。
齐臻虽然还是怀疑，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尴尬的空气终于散去。
齐臻喝了一口咖啡，小声问苏梓嘉：“你说，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苏梓嘉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反问道：“如果让你和同性上床，你能接受吗？”
“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接受？”齐臻觉得这无比正常。
他上周还和唐时羿抱着睡的。
苏梓嘉知道齐臻在这方面开窍晚，没想到这么晚。
他说的上床，可不是简单的上床睡觉。
苏梓嘉还记得刚成年的时候，他企图拉着齐臻看教育片，结果被齐臻义正言辞的拒绝。
“我希望对我的爱情保留一丝神秘感和纯洁，至少不要让别人的裸体污染我的眼睛。”
苏梓嘉那时候认为齐臻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是真的不感兴趣。
苏梓嘉只好尽量解释的详细一点：“齐臻，我的意思是男的和男的做…不是单纯的睡觉。”
齐臻脑海里不知不觉弹出唐时羿的那张欠揍的脸，以及他完美的鲨鱼线和大长腿。
“齐臻脸一红，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我不能接受。”
四周向他们这边传来异样的眼光，苏梓嘉捂着脸，赶忙示意齐臻坐下。
“你喊什么？公共场所！”
齐臻自觉不好意思，捂着脸重新坐下。
两个人装了一会儿鸵鸟，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苏梓嘉已经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如果齐臻不喜欢男人，他再喜欢齐臻，也没有勇气把齐臻掰弯。
“那你想一下和女人呢？”
齐臻长出一口气，烦躁的搅动手中的咖啡。
他脑子里唐时羿的身体触感，他挥都挥不开，完全无法进行模糊的对比。
齐臻认真的问苏梓嘉：“你说有没有一种人，他男的女的都不喜欢？”
苏梓嘉目光复杂的盯着齐臻：“你不会想说，你就是这种人吧？”
齐臻不可置否，眉宇间却透着苦大仇深。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唐时羿。
苏梓嘉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可怜一些，还是齐臻更可怜。
一个正常人，大好年华，怎么可能连自己喜欢男的女的都分不清？
“齐臻你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嗯…”齐臻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妈。”
“嘶！”苏梓嘉够不着齐臻，不然他好想给齐臻一拳。“说正经事，过一辈子那种喜欢。”
“那你说说，怎么才算过一辈子那种喜欢？”
齐臻认为自己身边不可能有这种人。
换和说法，他想和人家过一辈子，人家未必愿意。
苏梓嘉想了想：“就是那种分开了就会很想念，在一起就算没话聊也不觉得尴尬，就算两个人兴趣不同，你也会选择包容对方，很想和对方在一起，做很亲密的事。”
齐臻一言难尽的盯着苏梓嘉，除了最后一条，他和苏梓嘉就是这种关系。
竟然和唐时羿也是。
只不过，齐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和唐时羿抱着睡他都不反感，换成苏梓嘉，他就不能接受。
明明他们都是同性恋。
他惊愕的问道：“好朋友不都这样吗？”
苏梓嘉觉得今天就是来给齐臻上爱情启蒙教育课的，不过也好，齐臻都懂了，他追人也能轻松点。
“齐臻你想象一下，我和别人上床，我和别人在一起，我和别人吃饭看电影，结婚，…你难受吗？”
齐臻看着苏梓嘉隐隐期待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像是得到了一个装在炸药包里的答案。
一旦有人捅破，他们经营20年的友情就会被炸个粉碎。
齐臻干脆道：“我不难受，我是你兄弟，关系再好，我也不能耽误你娶老婆啊！”
苏梓嘉很失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那我换个人问，比如唐时羿。”
“如果唐时羿…”
齐臻自动把那天床上的自己替换成了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别提唐时羿和别人结婚、上床、吃饭、看电影了，尤其唐时羿还有那桩“生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齐臻难以接受，他为什么一想到这些，心上就好像被人狠狠划了几刀？
“别别别…别提他。”
苏梓嘉还没说完，一脸疑惑：“唐时羿怎么了？”
齐臻没好气道：“他晦气。”
苏梓嘉偷笑，原来唐时羿还不如他。
齐臻却眼神躲闪，生怕苏梓嘉看出什么。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齐臻突然想起还有正经事没说呢。
“嘉嘉，我和你家公司打官司，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这件事本来就是公司的问题，你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苏梓嘉说着话，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齐臻。
“如果你要走法律程序也没关系，这个钱是给你赔违约金用的。”
齐臻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
“这钱我不能收。”
“你就别和我客气了。”苏梓嘉心里愧疚的不行：“原本这三年，你应该站在更高、更好的舞台，万众瞩目，前程远大，都是我的错。”
“这是四千万，三千万给你赔违约金，剩下的就当作一点补偿。”
齐臻虽然觉得这三年挺委屈的，但他觉得这笔钱不该收。
工作轻松，也有好处，至少学业坚持下来了。
他有时间还搞了些理财投资，也赚了些钱。
“嘉嘉，我承认我在嘉华并不开心，但这是我与公司的事情，我并不怪你。
“况且这三年我在公司并不是一无所获，公司前两年也算是履行了合约。”
“原本签约7年，现在离开，确实是我违约。”
苏梓嘉听了齐臻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也是因为我，你才被我爸针对。”
齐臻现在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在知道苏梓嘉有可能喜欢自己之后。
他更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笔钱。
哪怕是借，他也觉得别扭。
“所以是叔叔的错，不是你的。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你让叔叔亲自把卡给我，我就要。”
“这怎么可能？”苏梓嘉垂头丧气。
齐臻很认真的对苏梓嘉说道：“所以，我真的不需要你这样，我们之间的友情，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向我道歉。”
苏梓嘉试图说服齐臻：“可我也不能看你因为我的错倾家荡产啊，钱你拿着吧，走一遍公司的帐，最后还是我家的钱。”
齐臻也被他说心动了，虽说还有犹豫。
“那就当我借的，用的和剩下的都还你。”
“好。”
苏梓嘉觉得自己总算能帮助到齐臻了，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正当他把卡给齐臻的时候，苏建国来电话了。
“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老子还在医院躺着呢，你竟然去关心一个外人，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了！”
“你还想怎么样？”苏梓嘉语疲惫。
“我已经把你所有卡都停了，包括你住的别墅，我都让人收回来了，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和齐臻来往，不再喜欢男人，不然咱们就断绝父子关系！”
苏梓嘉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他靠在椅子上，心中无奈：“行啊，你说断就断吧，别管我了就行。”
电话挂了，苏梓嘉比刚刚看着更颓废了。
苏梓嘉手机声音比较大，齐臻把他们父子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很心疼苏梓嘉，但性取向这种问题，他又没法办劝苏梓嘉回去妥协。
“你考虑下好了吗？要这样？”
“嗯，路是我自己选的，大不了自力更生，不做这个富二代了呗。”
齐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把刚刚苏梓嘉给他的卡推回去，又从自己钱包里拿出一张卡。
“这里面只有20万，借给你，你先找个地方住，想想以后要做些什么。”
齐臻不是支持苏梓嘉离家出走，这些钱根本不够在外面安家。
他只是想让一无所有的苏梓嘉在外面过的不那么狼狈，好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是回家还是继续选择自己的路。
苏梓嘉没有拒绝那张卡，他清楚的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
没准儿他父亲正到处联系封杀他呢，搞不好，他连适合的工作都找不到。
“谢谢，本来我是想弥补你的，现在却让你反过来帮我。”
齐臻安慰他：“客气什么，我们是一辈子好兄弟啊，我怎么也不能看你流落街头。”
“呵呵！”苏梓嘉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太难受了。
他和齐臻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好的朋友，他认为这种关系可以延续发展，却没想到变质的友情会让他苦不堪言。
他好想说一句“齐臻，我喜欢你”给这么多年的暗恋要一个结果，却不敢开口。
他现在没资格，也没勇气。
齐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是苏梓嘉不说，他就当作不知道罢了。
“嘉嘉，你未来一定会找到那个你爱你他，他也爱你的人，我作为兄弟，永远支持你。”
苏梓嘉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几乎是边哭边说：“谢谢，我的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