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映在大学开学报道的前几天才正式成年。他生日那天,乔远阔送了他一辆车,陈绘园也给他送了一套名牌西装,他都照单收下了,只是根本没碰过。
八月一过就是九月了。
乔映再一次被X大的数学系录取了。他报道那天,数学系的系主任郝老师特地找他聊了几句。郝老师觉得乔映就是在荒废时间,既然最后还是选择这里,为什么当初放弃保送,完全浪费了之前宝贵的培训机会。但郝主任话里话外还是很惜才,希望乔映能继续之前的成果,跟着他学习。乔映一并应下了。
X大的新生开学典礼上,乔映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但是就是没看到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乔映在新生开学典礼上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身影。后来数学系的新生大会上,乔映在人群里穿梭,寻寻觅觅,还是没有看见那个人,以对方的实力,完全不可能落榜,他根本想不到缘由。
X大和Y大是同时开学的,段天凯彼时也在Y大参加新生大会。
大学里的一切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进行着。
乔映的大学室友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本地人小曹,另外两个分别是大黄和五六,他俩都是外地考来的。
在军训期间,乔映都是住在宿舍里的,军训结束了之后,他就找辅导员批了请假条,有早八的时候他住在学校里,平时没事还是回君越园小区住着。
Y大就在X大的隔壁,段天凯经常来找乔映,有时候乔映有课或者不在,他就去找李研,佳姐他们,A班有很多人都考到了X大,段天凯天天往X大跑,自诩半个X大人,开学一段时间下来,段天凯对X大比自己的学校还要熟悉。
周五晚上,乔映回到君越园,到了16楼,电梯外堵着了很多人,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他家隔壁正在搬运家具和行李。他想,他又有新邻居了。
乔映住的这栋楼,一层只有两户,他已经独自在16楼住很久了,他向来喜欢安静独居,对于新邻居,他并不是特别好奇。
乔映进了家门,对面一直在捣鼓,直到后半夜,乔映出门拿外卖,对面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周六的早晨,乔映还没完全清醒,段天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毫不留情地摁掉,对方还是坚持不懈地打过来,他终于忍着怒火接通了。
段天凯,你最好真的有事!
乔映还没开口,段天凯就像机关枪一样不断扫射过来:“乔映乔映,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谁?”声音透着些许刚睡醒的喑哑。
“齐沅!靠,真的是齐沅,他不是说要报X大的数学系吗,结果他居然出现在Y大!我刚准备去我们学院开会,一大早的我困得不行,我……”
听到齐沅两个字后,乔映瞬间就清醒了,好像同时也失聪了,段天凯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他把手机扔在一边,马上从床上起来。
“喂喂,乔映你在听吗?”段天凯感觉到听筒那边没声了。
乔映收拾妥当后拿过手机,段天凯已经挂断了,他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给段天凯回拨过去。
电话刚接通,乔映开门见山道:“你说你在哪看到齐沅?”
话音刚落,对面门应声打开,走出来一个少年。
“在我们学校新生榜上,上面有他的照片和专业……”段天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乔映冷冷地说了一句“哦”就挂掉了,然后直视眼前的人。
对方先是怔愣了一下,马上又板着个脸。
双方对峙着,周遭寒气逼人。
乔映首先破冰,往前移了一步,质问道:“你,你不是要报X 大的数学系吗?”
对方阴沉着脸,反客为主道:“那你呢,你不是要报Y大的物理吗?”
乔映:“……”
齐沅:“……”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结果剑没拔出来,弩也没张开,两人都呆滞了。
齐沅脸上风起云涌:“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在X 大的数学系?”
乔映无奈地点点头,“你Y大物理?”
两人又都同时沉默了。
齐沅又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是腻了烦了吗?”
乔映捂着眼,觉得很是无语:“那你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认命般,笑得特别心酸。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各自当初放弃的熟悉的领域。
继续这个话题显得太傻了,齐沅这才反应过来两人所处的环境,伸手指了指乔映背后的门,“你住这里,自己住?”
乔映点点头:“高一就住过来了,一直住到现在,不过现在早上有课的时候会住X大宿舍,没课就回来。”
齐沅:“我昨天才搬过来。”
“你也自己住?”乔映说完忽然想起来在N市的那晚,他在酒店天台听到的对话,不由得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齐沅没有什么隐瞒,很干脆地点点头:“嗯,我爸再婚了,我从家里搬出来了,前段时间一直住学校宿舍。”
从家里搬出来了?他爸再婚了?
齐沅:“你要出去?”
乔映面不改色道:“对,回学校一趟,有点事。”
齐沅点点头应道:“正好,我也要去X大一趟,一起吧?”
乔映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齐沅:“肖则阳考过去了。”
乔映不由得一错愕:“……段天凯,在Y大。”
两人又吃惊地看向对方,自嘲地笑着说:“原来四个人里面,只有他俩做到了。”
电梯里,两人分别都拿着手机敲敲打打发消息。
半晌,电梯还在16楼。
两人都没按……
齐沅按了负一层,乔映心领神会。
到了楼层,两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乔映:“我去那边拿一下车。”
齐沅:“我车停在那边。”
又是同时出声。
齐沅刚想说我来就行,转念一想,万一乔映还有别的事呢?
“出口见。”他最后说。
于是他开着车驶出地下停车场看到乔映才意识到,乔映刚刚那句“拿一下车”指的是一辆山地自行车。
两人面面相觑。
后面乔映的自行车塞在齐沅车子的后备箱里,乔映人在齐沅车子的副驾上。
一路无言。
乔映第一次尝试找话题:“大一就开车上学的应该不多。”
齐沅眉心短暂地蹙了一下,“我高考完正好成年,我爸送了这个,我就去考了驾照,其实也不太熟练,你是第一个坐我车的人。”
乔映:“荣幸之至。”
齐沅笑着说:“得此殊荣,感恩相遇。”
很快他们就到了X大,齐沅把车停在校外,两人还没进去就被远处冲过来的肖则阳和段天凯截获了。
段天凯收到乔映的消息,会议刚结束就又从Y大杀过来了。
肖则阳本来还在睡觉,齐沅一连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说要来X大看他,他还纳闷了老半天,问也不说,他担心有什么大事,火速起床朝外走,刚出宿舍楼就撞到风风火火的段天凯。
两人这才知道,什么是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什么是最后又改了志愿却不跟兄弟通气。
本来段天凯和肖则阳各自对于另外那两人改志愿的事情很愤慨,但已经开学那么久了,早就风轻云淡了。谁承想今天偶然碰在一起了!
当内心的苦痛被人理解并感同身受后,这份苦痛要么随风而去,要么放大无数倍,段天凯和肖则阳就是后者,两人特地在X大准备围堵始作俑者。
肖则阳架着齐沅,段天凯扒拉着乔映,四个人推推搡搡地来到了X大小树林。
乔映和齐沅也没有太多反抗,异常配合地跟着走,最后两人被一起按坐在X大听风园里面的长凳上。
途中段天凯悄悄在肖则阳耳边问道:“我是打不过他俩,一个都打不过,阳哥你水平怎么样?”
肖则阳也小声回应道:“打一个没问题,两个有点悬。”
齐沅冷冷地说:“你能打哪个?”
肖则阳的目光分别在乔映和齐沅的身上停留了一下,故作高深地说:“难说,可能都行。”
齐沅作势佯装要动手。肖则阳赶紧改口道:“乔映吧,这弟弟也就看着狠,一下就能撂倒。”
乔映抬了抬眼皮:“无聊。”
齐沅和乔映坐在长凳上,都抱着胳膊,前面两人气势汹汹地盯着他俩。
肖则阳首先发问:“你不是放弃保送X大要报考Y大吗?还有你不是放弃Y大要考X大吗?怎么又都回去了?反悔了还是觉得好玩啊?你们也太幼稚了吧?到底怎么回事,必须给我和小段一个交代!”
“对,必须给交代!”段天凯附和道。
肖则阳左看看右瞧瞧,指着乔映说:“你先回答。”
乔映其实根本不想理会,但他很想知道齐沅的回答,他余光瞥了齐沅一眼,坦然道:“我以为他会报这个。”
段天凯有种好兄弟被抢走的警觉:“乔映你管他干嘛,他之前都说不认识你!”
又提这茬……
齐沅:“……”
乔映继续说:“只是想试试在同一个专业,到底谁更厉害。”
齐沅听完嘴角上扬:“那我也是这么想的。”
段天凯白了齐沅一眼,“我是真的不理解你们学霸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把手搭在肖则阳的肩膀,“算了阳哥,反正就在隔壁,咱四个都还在一块,我们俩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俩一般见识了。”
肖则阳意味深长地继续打量着长凳上的两人。
段天凯:“走吧到饭点了,我们吃饭去吧,快尽尽地主之宜,我想吃你们枫林食堂的糖醋鱼和梅菜扣肉,快点走,晚了就没有了。”
“你不是吧段天凯,我都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枫林食堂呢,你是不是天天往我们学校跑呢,我们这地主还不如你了解呢!”肖则阳忍不住吐槽。
“那行,下次你们来Y大,让我——们齐沅尽地主之谊,哈哈哈。”
乔映看向齐沅。
齐沅也看向乔映:“跟他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