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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旧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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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我伤心崩溃的,从来都只有杨珊。

可我不敢对碧芬说,我还要继续伪装,蒙骗她,也骗自己。若我放弃寻找,还能用什么来支撑自己怀着希望活下去。我擦干泪,笑着回应碧芬,我说:骂了他,心里舒畅许多。

于是,午夜的街道,碧芬在街灯下骂得更起劲,而我的负面情绪得到了宣泄,确实也痛快了些。

不久,我疯了的消息传到母亲耳朵里,出于担心,她隔三差五来店里看我。她不是一个容易轻信别人所言的人,只是有了我住院的经历,她心有余悸,遂不敢掉以轻心。

了解杨珊的离开对我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后,类似于“我疯了”这种荒唐的传言,母亲也不是全然不信,否则不会在与我关系紧张的时候三番两次前来确认。

许久没回父母家,见到母亲出现在店里,我有些意外。尽管我表现得很冷淡,却未对母亲置之不理,我和她坐下来,互相慰问近况。

许是忧心我,母亲鬓边长了几根白发,眉眼也多了几分沧桑。我喉咙一紧,鼻子泛酸,我的母亲还不到五十岁啊。可我能怎么办,枉顾自己的心意去盲从她吗?和某位男性走入婚姻,养育儿女,相伴到老。如果不曾遇见杨珊,或许我可以,但现在,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委曲求全。

母亲曾说,幸福有很多种质感,并非那么绝对。是,但我知道自己喜欢哪一种质感,幸福是一袭嫁衣,我要自己挑选。

她问我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沉默着。

我很忙碌,但很空虚,走不出感情的阴霾。我活得索然无味,憧憬的未来那么遥不可及,像天上的星,它存在着,闪耀着,可永远够不着。

如果那个下雨天,我没有给杨珊递伞该多好,那么现在,我仍然可以看见她大步流星经过我窗前。她目不斜视,长发在风里翻飞,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与其不知她身在何处,我宁愿与她从未有过交集,偷偷地,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好。落得这种境况,怪我太贪心。

我每天拨打杨珊的电话,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我,对我说,我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每当午夜梦回,思念便会长出獠牙,撕扯我,让我伤痕累累。

在店里,就算忙的时候,我也经常会走神。手上的事情做到一半,突然想起杨珊在库房里面吻我,想起她在收银台帮我对账,想起她坐在角落悄悄打量我,想起她修理水管……

我有好好生活,可我还是很痛。有时候是刺痛,有时候是钝痛,有时候是闷痛,不同的回忆有不同的痛感。

我也在想,我到底过得怎么样?

其实,我过得很好,只是很想她,而想她的时候,心很痛。

当我仰望天空,总会想,我们是否能看到同一片云朵,沐浴同一阵清风,淋同一场细雨。

一年多了,杨珊,你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她,这座城市不大也不小,所有的夜店我都去过,始终不见杨珊的身影。我心灰意冷,毫无头绪,若她与我不在一个城市,我便更不知道要如何找她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搬进那条旧巷,住进她的房子里。那里是她的根,那里装满了她与她妈妈的记忆,还有她妈妈留下的自行车。她念旧,不管离开多久,我相信她迟早会回来。

我就在那里等她。

原本简陋的屋子,在我一年前的打砸下,愈发空荡。我收拾着满地残局,重温着痛彻心扉的感觉,内心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杨珊的旧物基本报废,我略带惋惜,将它们扔进垃圾堆。蒙尘的房间被我打扫得窗明几净,将自己的衣服挂进衣柜,铺好床,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于此,我开启了新家的生活。

旧巷里虽有一绺密集的土屋,然而有许多间空置着,人烟稀少,倒也是个幽静的避世之所。

住上一些时日,守在祖屋的寂寞老人对我这个面熟的新邻居展现出和蔼的一面。上班啊?回来啦?吃了吗?平实的问候,仿佛我一直属于这里。我眉眼温柔,不似杨珊冷酷,老人愿意与我搭话,没有被忽视的风险。

我给冷清的旧巷带来了温度。

我没有再苦寻杨珊,安心地守在旧巷里,店里家里,两点一线,放慢了生活节奏。我把自行车送去修理,它焕然一新,没有噪音,没有锈迹,后座也换了新椅垫。修车行的老板不解,这么破烂的自行车还不报废处理,费劲修理忒不值当。我但笑不语,有些东西,在他人眼里不值一文,在我和杨珊眼里,却值千金。

我常常骑它出去,沿环岛路骑上半圈,却不敢踏足那片海滩,只停在岸上远远地看,企望在棕榈树下或在海崖上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每一次,我都失望而归。

小小的天井也变了模样,栽了许多植物,绿意盎然,有些甚至正开着花,红的、粉的、白的,争相斗艳。我用心装点这间屋子,想等杨珊回来,给她惊喜。当然,我也喜欢这里,住在这里后,我的心变得沉静,思念也变得温驯。

因为我坚信杨珊会回来,我也坚信,她回来时,仍是爱我的。

杨珊给我留下很多杂志,我还没看完,闲暇时,我就坐在天井里翻杂志。我不敢看得太快,怕杨珊来不及回来给我补上。我的目光时常会停留在数独页面,看着她洒脱的字迹出神。

也曾有过养一只小动物的念头,猫猫,兔兔或者狗狗。但一想到等杨珊回来,它可能分走她一星半点喜爱,我又不乐意了。

小屋并不一直宁静,遇上恶劣的天气,它显得很脆弱。狂风折了天井里的绿植,再从窗缝门缝瓦缝里灌进来,在屋内乱窜。暴雨砸在屋顶上,哐哐响,好像要把瓦片掀翻。每当这样的风雨夜,我便无眠,睁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直至雨歇。但我不怕,想到我的杨珊自小到大不知熬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的心就酸酸胀胀。

曾经,这个屋檐下只有她一个人,像被世界遗弃在此,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那么寂寞。如今,这个屋檐下只有我一个人,我有亲人,有朋友,还有爱人,可我也寂寞。

我好想她,好想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与她相拥。

隔日,我又得重新照料天井里东倒西歪的花草,倒显得很有闲情逸致。海滨城市风雨多,一年到晚也免不了遭受几阵台风侵袭,天井里的盆栽换了三两拨,死活听天由命,与我无关。

我换了白色的纱帘,夏日的午后,阳光渗透进来,纱帘被老旧的风扇徐徐吹着,轻轻飘动,我的日子离岁月静好只差了一个杨珊。

燕子会在春天回来,回到屋檐下的老巢,孵出一窝小燕子,在春风里慢慢长大。有段时间,它们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也许羽翅未满的小燕子在学说话。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讨论我,好奇我何以如此孤单。

杨珊啊,燕子都知道回来,你何时归?

秋天,巷道里铺了薄薄一层落叶,风一吹,它们便缓慢移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人的脚步声。我总要仔细听,万一是杨珊的脚步声呢。

到了冬日,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顶着凛冽的寒风,骑上自行车,去海岸边看潮涨潮落。退潮时,浪把无根的海草带上来,搁浅在沙滩上,涨潮时,浪又将它带走。

杨珊,你看,无根的海草也不会一直漂流,它偶尔也会停下脚步。

那棵棕榈树,还是那么孤独。我和它遥遥相望,默然不语,仿佛有着相同的心情。

日升月落,四季轮转,我在旧巷里居住了两个年头,又一年除夕,我张贴好对联,照例给杨珊打电话。这次,电话里不再是没有感情的女声,而是低沉的男声。号码易了主,从此,我连这串熟悉的号码都不能再拨打,我又失去一个与杨珊有关联的东西。

那天,我呆呆地注视着巷口,开始意识到,杨珊似乎离我越来越远,我感到害怕,害怕这辈子再也等不到杨珊,我的眼睛久违地湿润了。

心里有过埋怨,随着时间流逝,埋怨犹似滚雪球,越来越多。我郁郁寡欢,怨她不曾关心过我的想法,自己决定了去留。怨她狠心,一走已是三年有余,竟音讯全无。

当我开始害怕她不会回来时,我无比怨她。

三年的等待慢慢把我的希望消耗得所剩无几,我需要不断不断告诉自己,她会回来,才可以每天醒来仍心怀期待。

我无比怨她,若就此各安天涯,我真愿从未遇见过她。不曾拥有过美好,何惧遗失,可一旦遗失,再难失而复得。

天井里长高的三角梅伸出数条枝,挂在墙外,簌簌发抖。平日清静的旧巷,往来的人多了起来,邻居的屋檐下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阖家团聚的日子,孤独的老人有了亲人的陪伴,而我的屋檐,一如平日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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