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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苦楝树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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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接待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不明白我搞什么名堂,一会儿找杨珊,一会儿是杨珊,她也迷糊了。然而她并不在乎我是不是杨珊,不厌其烦帮我传达。

我被前台领到投行部经理的办公室,推开门,坐在办公桌前的男士见到我,满脸错愕。我认出他正是母亲的学生,曾到家里拜访过几次,勉强混了个眼熟。

显然,他也认出了我。这下我倒松了一口气,不必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太多。我和他面面相觑,片刻,他才招呼我坐。

他不问我此番过来有何贵干,没有家长里短的寒暄,只是若有所思看着我,等我开口。我把手里的信函放到桌上,开门见山说:冒昧前来,多有打扰,我找杨珊,你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我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明显的强硬,而强硬下,却是卑微的哀求。我对此人不了解,全然没有把握他会否看在母亲的份上给予我帮助。

他睨着桌上的信,扶了下眼镜,调整坐姿,靠近桌沿,嘴巴张了张,却无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见状,趁他犹豫间连忙追问道: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拜托你告诉我她住哪,给我她的电话号码也可以。我找了她三年多,贵公司的信是我这三年来的灰暗生活里唯一透进来的光,我没有别的指望了,只希望你能告诉我她的消息。

我喉咙发紧,声音也开始颤抖。大抵我的情真意切令他动容,亦或他怕我下一秒哭出来,让他为难。他抿着嘴,思索良久,才说:恐怕我会让你失望。

为什么?我问。当我以为他要松口的时候,他却给我打预防针。

年前有场学术讨论会,结束时,教授和我聊了许多,当时就提到了这个杨珊。说实话,我知道的不多,只是一向不爱搞关系的教授第一次开口拜托我,让我若在权力范围内,考虑一下她引荐的人才,而那个人就是杨珊。他说罢,顿了顿,看着我诧异的神色,接着道:她发给我的只有杨珊的学籍信息和电子邮箱,没有别的联系方式。我看杨珊专业对口,这才破例寄了聘用函,想着不管她接不接受这个职位,我不负教授所托。

母亲所托?专业对口?我越听越迷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呆地听着。我甚至怀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与他说的并非同一个人。

关于你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一度让教授很困扰。我不置喙你的感情,但教授会这么做,我猜也是想弥补什么。你知道,她嘴上总是很严厉,其实心里很柔软。他说着,翻开手机,拿起纸笔,把杨珊的电子信箱写给我。

哼,柔软?我忍住内心轻笑,向他道了谢,心情复杂拿着杨珊唯一的联系方式,转身退出办公室。已经很好了,能要到邮箱已经很好了,我把便签纸攥在手心,既欣喜又气恼。我不着急联系杨珊,而是想见母亲,我倒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硬,像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直以来,她不是不知道我在找杨珊,等杨珊,而她分明知道杨珊的消息,竟对我守口如瓶,冷眼看我愁眉不展,好狠的心呐!

她认为对杨珊的伤害用一封聘用函就可以弥补,那么我呢?对我的伤害该怎么算?我这三年,有过一天真正开心的日子吗!

从金融公司出来,我冷得刺骨。

一路驱车到母亲任教的学校,拨通了她的电话,我冷冷对她说:妈妈,我在西门停车场,我们谈一谈。

不管她是否在忙,我总能等到她。我坐在车里,心有怨怼,不禁想起我和杨珊的事情被她知道时,她也这般坐在车里,等在咖啡店门口。如今,风水轮流转,换我了。

校门口那棵苦楝树开花了,春风细雨带落满地,白如雪,打眼一看,挺凄凉。可从苦楝树下经过的人,哪一个不是朝气蓬勃呢。各种颜色的伞在我眼里移动,随着风窗被雨点密集覆盖,世界便只剩自己。我降下车窗,冰冷的雨水飘进车里也没关系,看着校门口笑闹的学生,静静感受生命的活力。

想起我的大学校园生活,也是在这所学校。那时候,这棵苦楝树并不这么高大,这里也还不是一个停车场,而是许多小吃摊。我和碧芬不住校,每天出了校园,总经不起诱惑,把那些小吃摊一一吃了个遍。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眨眼已多年,而这些年,我仿佛从茁壮的树苗过速生长,睡一觉,梦一场,醒来便垂垂老矣。

母亲多半有预感我要与她谈什么,并没有让我久等,不到一刻钟,她从校门口不疾不徐向我走来。我拉上车窗,还车内安静,不容外界干扰我和母亲谈话。

她带了一丝潮气进车里,坐下来,观察着我的脸色,问:来,要谈什么?

做学术的母亲为人处事很直接,是个很有效率的人,对我也像处理公事。我本已想好要说的话,然而面对严肃的母亲,莫名生了几分怯意。我沉思许久,才说:我们谈谈杨珊吧,妈妈。

我曾为杨珊的离开与母亲大吵一架,之后,我们似乎不再提起这个名字,刻意回避着,怕过敏。母亲闻言,盯着她手里缓慢往下滴水的雨伞,片刻,她才转头看我,神色平静,说:小高和我说你去找过他,我猜到你要往我这儿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小高就是投行部经理,母亲的学生。

原本有一通埋怨母亲的话,但她的坦然让那些话哽在喉咙。

不重要了,我只想打听杨珊的下落。我说:我只想知道杨珊在哪。

母亲抿着唇,望着窗外,回忆道:去年初夏,我去邻市高校做学术交流,机缘巧合下听那边的老师聊起一名学生,通过成人高考以优异的成绩入校。老师们对那名学生印象很深刻,说她很沉默,但极其聪明,专注力高,善于思考,不仅好学,天资也高,各学科成绩都是拔尖的。我爱惜专业上突出的人才,多问了几句,得知那名学生叫杨珊。

那你看到杨珊了吗?是杨珊吗?我急切问。

母亲点点头,接着说道:当时,我也以为只是重名了,此杨珊非彼杨珊,未往心里去。后来,我在学校食堂看到了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和周围喧闹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让我不注意到也很难。陪同我的老师指给我看,说那就是杨珊,一名孤独到让人心疼的学生。

她...怎么样?好吗?我的心钝钝地疼。我仿佛看见她面无表情置身于人群中,冷眼旁观世间纷扰,不发一语,遗世而独立。

更清瘦了,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像个书呆子。母亲说着,竟笑了,语气中依稀带着对杨珊的怜惜之情。我当即懵了,犹疑是自己的错觉,一瞬不移盯着母亲,有点转不过心思。

母亲分明那么厌恶杨珊,怎会说起她来,脸上挂着笑意。

由于杨珊一直独来独往,又不爱说话,神神秘秘的,大家对她知之甚少,我和那里的老师也打听不出她更多信息来。小高那边,确实是我的授意,杨珊在专业架构上有很独特的见解,除了性格沉闷又内向,让人相处起来有压力,别的都好,各老师对她赞誉有加。听说她今年有出来实习的打算,我便顺嘴和小高提了一下,权当给她一个参考。小高他们公司前景还是可以的,以杨珊的能力,大可不必浪费太多时间在打杂的琐事上。母亲顿了顿,看着我,补充道:你知道,刚出来实习是得不到好岗位的,这方面小高可以帮衬一把。

妈妈...你为什么要帮杨珊?你不是...讨厌她吗?我问。我的怨气在母亲娓娓而谈中烟消云散,只剩不解。

我惜才。母亲说完,好像又怕我不信,解释道:我带过许多优秀的学生,却还没有一个可以让众多老师津津乐道。杨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后将大有所为,埋没了就太可惜了。

其实,母亲认为杨珊日后大有可为,即便眼下不授意小高帮忙,杨珊的才华也不至于埋没,只不过多走一些路罢了。她帮忙的动机并不纯粹在于惜才,我更相信小高所说,她多少是反省过,打着惜才的幌子想弥补杨珊,以疏解自己的悔意。我不拆穿一生要强的母亲,欣然接受她别扭的行为。

显然,母亲对杨珊的印象有着颠覆性的改观,我很欣慰,也得知了杨珊的下落,颇有一种苦尽甘来的盼头。我不必得寸进尺问母亲是否接受杨珊,当她毫无保留告诉我杨珊的消息时,我心里已有了答案。

我满怀感激,想起三年来阴云笼罩的生活,终于到了拨云见日的时候,不禁感慨万千。在母亲临下车前,我郑重对她说:妈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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