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啊……

三千块钱啊……

王苗感觉好像几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明明他在前世活得不错，也经手过六个零以上的单子。但现在，许是吃多了五毛的馒头，这三千块奖学金拿得他手都在抖。

田恬好笑，拿了张白纸给他包钱：“二等奖五千块，一等奖一万块。继续加油啊王苗同学。”

她敢肯定，她刚刚看到王苗的眼睛嗖的一下亮了。

“好的老师！老师再见！”

王苗看到土阿山和皮球在窗外朝他招手，连忙跟田老师告别。

他冲出去的时候，这俩人正一唱一和地叹气，一个人叹完另一个叹，还硬要在调子上比对方高一点。

“怎么了？”王苗还以为自己转班跳级的事情提前败露了，吓了一跳。

土阿山自以为恶狠狠地说：“你们俩都说考砸了，成绩单拿出来呢？哼，都在骗我！”

他是一个24k金纯学渣无精华，偏偏身边两个小伙伴，一个比他晚一个月入学，次次考第一；一个期中考试以后才进学校，结果成绩一拿出来，居然也比他高！

这是为什么？学渣的朋友难道不应该也是学渣吗！

皮球没敢说自己是因为王苗而产生了紧迫感，回家以后悄悄看了几晚上的书，所以期末考试没挂红灯笼。

他安慰土阿山道：“虽然我看起来比你好，但我们俩的分数拿回家都要挨骂。那么我比你多考的这几分，不是白考了？所以这件事上面，我亏了，你赚了。”

这话好像很有道理，但怎么听怎么不对。土阿山狐疑地看着他，想反驳都说不出口。

“好了，考都考完了，说这些多没意思。我们还是商量去哪儿玩吧？”

王苗推着两人向校外走去。

土阿山立即来了劲：“我跟你们讲，镇上那个小商场，底下也放了一台机甲！这是我哥告诉我的。他今天拿了我的成绩单和假期作业就跑，生怕我赖上他……”

他堂哥今年三年级，算是一个“不大不小孩子”。这个年纪，偷跑出去大人都得说几句，更何况还要带上几个更小的孩子呢？

是以，他哥坚决拒绝了堂弟的跟随，私底下又借堂弟的名头骗他妈妈说在学校学习，从而换得了一下午的自由时光，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玩了。

王苗提议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去那商场看看呗？”

那可是机甲啊，他也想去看看呢。

于是三人一致通过这条决定。

小石镇不算大，最主要的是镇子中心一横一纵两条长街，紧要的建筑大多都坐落在这十字上面。

这商场也是如此。

它没那本事挤进两街交汇的路口，就主动往南移了数百米，合并了二十几家店面和一家老剧院，洋洋洒洒建了个大的。

三人乘着公交车，不过五站路就到了这吴辉商场。

下车以后，人流量明显增多了，四周的人都在朝那个点涌进去。三个小学生不自觉就挤在了一起，兴奋大于防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哇！新建的商场诶！比以前新好多！”

土阿山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摸。要不是王苗和皮球两人合力揪住了他的羽绒服帽子，他能直接跑没影了。

皮球也是很兴奋的。他之前去的那个商城，虽然又大又漂亮，但他站在里边总觉得拘束，喘不过气来。现在和两个伙伴走在这里，看着周围或时髦或土气的人们，他就觉得很自在。

对王苗来说，这处商场带给他的更多是熟悉感。

干净明亮的水红色外墙面，用艺术字突出商场名字；透明玻璃封顶，尽可能让光线多投下来；中庭垂下细长的广告画，充满动感；两边各五层环形长廊，店面招牌各有特色，十分吸引眼球——他家那边的每一个新兴商场都长这个样子。

他行走在这里，总有些分不清时空的荒谬。

“土阿山别跑，我们先规划一下——”王苗不得不大声说道，“先吃饭还是先逛一圈？先去几楼！”

这里人真的太多了。他是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把他们给弄丢了。

“机甲！机甲！！”

土阿山突然跳起来，巨大的冲力把他的帽子硬生生从另外两人手里扯出来。王苗和皮球无奈地对视一眼，赶紧跟在他后面往大厅中央跑去。

靠近了王苗才看清，那哪是什么机甲啊，那就是一个用硬壳板搭起来的模型，外围还拉着“颜料未干请勿触摸”的标语。

不过就算是这样一个东西，都有好多小朋友围在旁边，死活不肯离去。

见过真实机甲的皮球咂摸着嘴巴：“这差的远了。”

土阿山哀怨地看看他，又看看它，不说话。

“行了，我们先去，嗯，四楼，吃饭。然后再一圈一圈逛下来。你们想吃什么？”

王苗强行把这两人拉到导航台的地图前，指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菜品问。

皮球抢先开口：“我们要么去地下吃小吃吧？上面没必要又贵又吃不好的——”

“对啊，我们去吃小吃吧。我每次跟我妈我小姑出门，都只能闻闻味儿。这里有炸串没有？我要一次性吃到撑！我还要吃蛋糕，喝糖水！”

王苗失笑道：“行，我们吃小吃去。我，咳，我刚刚拿到了奖学金，就在包里呢，你们不用给我省。”

“什么？还有没有天理啦！”土阿山哇呜哇呜叫开了。他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吃光同桌的奖学金！

皮球也笑了起来。

虽然他不知道奖学金有多少，但至少是一笔可以随意支配的钱。

他落在后面，对王苗说：“你留着一点，买件厚衣服。冬天村里太冷了，我看你身上的衣服来来回回就这一件，肯定不够呢。”

王苗赶紧回答：“准备着呢。我要买好多东西，等会儿你帮我看看，要不起眼的。”

皮球会意地点点头。他也知道，亮眼的东西会被他妈拿走给弟弟，只有他们母子俩都嫌弃的东西，他才能安心地用。

“皮蛋跟我说，王米从城里回来以后，特别沉迷机甲。”皮球犹豫着，劝道：“你要是还有闲钱，给他买点玩具什么。你妈看见你一个劲儿捧弟弟准高兴，比你给她自己买了还高兴。王米拿了好处，也能对你和气点。”

王苗连忙点头。虽然他不舍得钱，但这主意好。回头找个便宜又胡哨的东西，凑合一下就行。

这种地下一层的小吃一条街，都是有一点特色在身上、但不会多的存在。

土阿山鼻子灵泛，眼神活络，一看一闻就知道这家吃食材质如何、调味如何。就见他鼻翼翕动，左凑凑右嗅嗅，一下子就锁定了一家生意特别兴旺的炸串店，两眼发亮道：“信我的，这家！”

于是三人凑上去，由个子最高、声音最洪亮的土阿山代替大家点餐。

此地畜牧业发达，多肉多奶。肉质鲜嫩，奶味浓郁。土阿山一挥手，就点了两种主要肉食各六串。

王苗没什么忌口，但是他一学期没怎么吃过荤腥，怕乍一口下去拉肚子。于是他就点了豆皮、豆兰花、奶疙瘩、酥皮青菜、胡椒菇菇等素食各三串，又询问另外两人的意见，做了增减。

皮球生怕他们买太多吃不完，没点炸串，只要了杯奶茶。他打算等会儿炸串咸了辣了，可以给三人分着喝。

接单的服务员见他们虎头虎脑，胆子大得很，也没怀疑他们是偷跑出来玩的，只当父母锻炼他们对外交际。

她笑眯眯地把小票递给土阿山：“这张单子拿好，到时候凭它领餐。我们新店开张，每位顾客消费满19加送一串糖儿串。我把你们三个人点的凑在一起，能凑到金额，给你们送两串。”

“谢谢阿——”

“谢谢姐姐！”王苗抢答。

土阿山立即反应过来：“我闻遍了这条街，就姐姐你们家的最香最好吃！”

“对啊对啊，真的好香，我好馋啊！”

几人三言两语间把服务员哄得眉开眼笑。她笑眯眯的，拿餐的时候又悄悄给他们多塞了一串，以免他们分不均闹气。

于是他们满载而出，到专门的堂食区乐滋滋地吃。

王苗先拿起了自己点的那几串。

豆皮筋道有嚼劲；豆兰花虽是油炸的，外皮薄脆，内里却浸了汁水，肉味与豆味结合完美。

奶疙瘩外头撒了细细的糠，咬开一口，截面处却还嫩得发颤，满满一股奶香。

酥皮青菜其实是一种特殊的菜种。它的菜叶薄，经络韧，炸酥了就能看见叶脉间仅剩薄如蝉翼的半透明一小片，又清口又好吃。

胡椒菇菇用的是草原上雨后产的小白菇，细条条地串在一起，抹上特制的酱料和胡椒。在油锅里，菇帽充分地绽放，推着小白菇互相间岔开来。王苗第一眼看到成品，简直不知道从哪下口。

然而，菇帽边缘酥脆，菇身饱满厚实，胡椒有力地遮掩住小白菇本身味道的寡淡。这一口下去有如吃肉，却比吃肉多了分汁水和甘甜。

这一串，成了王苗第一根完结的炸串。

一旁，土阿山先拿起了肉串。这肉的出处动物像羊，王苗就管它叫羊肉，但它的味道绝对没有羊肉那么膻。

“嗯嗯嗯……”土阿山吃地连连点头。他说不出什么评价的话语，只是一个劲地催另外两人也尝尝。

皮球啃了一口，眼睛明显也亮了。他吃得没土阿山那么粗犷，一口下去，签子上面绝不会留下丁点儿肉丝。

但同时他也吃的不慢，几乎是跟土阿山同一时间结束了战斗，桌上只留下给王苗的四串。

王苗见一根串子上串了三四块肉，问道：“我吃不完一整串，要么我小心点吃一块，剩下的留给你们？”

“这有什么的？吃不完都给我！”土阿山赶紧道。

于是王苗咬住最顶上的一块，将它从签子上拔了下来。

这家店确实做得好。他们没有给肉铺上一层厚厚的调料，逼得顾客吃一口肉就要去喝饮料。应该是提前数个小时就将肉浸入腌料中腌制，使之充分入味，又不留下不能食用的香料外壳；等下锅时只要再薄薄涂一层蜂蜜，便能提亮色泽，丰富口感，激发香气。

王苗将两串各吃了一口，便知这两种肉一是细嫩丰腴，一是劲道饱满。肉筋与碎骨去得干干净净，绝不留下让顾客磕牙的风险。

“好吃！”他眼睛闪亮，感动到要哭出来。

这是肉啊！肉啊！！

但他确实不敢多吃，“我怕拉肚子，你们吃了吧——皮球，奶茶来口。”

这奶茶是用鲜奶和包好的碎茶末子一起煮出来的，颜色偏棕黄，但味道是真的香甜。这边奶不贵，茶也没用精细好茶，成本还在控制范围内。奶茶煮的时候绝不掺水，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色。

还有最后的糖儿串，就是拿签子在熬糖里一戳，一搅，拔出来的。这糖不太甜，应是考虑到众人的口感，特意不做甜的。但糖有股花香，清淡好闻不腻。

王苗舔了几口，一抬头，那两人早将糖儿串从签子上咬下来，嘎嘣嘎嘣嚼完了。

“上！土阿山！快闻闻我们下一家去哪儿！”皮球收拾好桌子，丢了垃圾，催促道。

“嘿嘿，你们今天就跟好我，小爷我带着你们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