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为着赚大钱的宏愿，王苗穿戴一新，迈入了吴辉商场。

单单依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是满足不了他日益增长的生活需求，以及各种突发状况的。他想到这边看看，有没有适合他周末来打工，又不会被判定成虐待儿童的岗位存在。

事实证明，他可能还是想太多了。所有店铺门口的招工广告，第一条就是要求应聘人员十二周岁（当地的成年日期）以上。

玩具店店员是最快拒绝他的。从他们的话里，王苗猜测之前已经有很多小孩子幻想通过来玩具店上班，从而玩到所有父母不让购买的崭新玩具的。

餐馆老板在违反法律和节省成本两条线之间挣扎了许久，最终屈服于高昂的罚金，把他赶了出去。

这是王苗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了。其他店铺甚至都没人来答理他。

唉，生活艰难呀。他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提起精神。

勇敢苗苗，不怕困难，冲！

他斗志昂扬地迈进那家剧本杀店，努力让那个昏昏欲睡的店员注意到他。

“哥哥，你们需要特型演员吗？主持人还需要吗？杂活啥都会干的那种。”

这是他从前世的经验中取得的灵感。有一些本子里会出现小孩、侏儒、地精等等体型较小的NPC角色。一般的店会使用各种方式把这些情节瞒混过去，但那时候有一家新开业的剧本杀店真的花大价钱请来了特型演员。它的口碑名气立即暴涨，很是红火了一阵子。

王苗那时合作的店长也眼馋了一下子，直到打听清楚那些演员的工资多少才罢休。

小本生意，员工多拿老板少赚。能用临时工，做什么多聘一个人？

王苗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演技的。就算他没能达到演员的那个层次，他还会当GM啊。组队来的人多了，他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也是一把好手。这么多用的人才，相当于老板出一份工钱请了好几个人，这不得赶紧把他留下来。

坐在收银台后的小哥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个头只有收银台高的孩子：“小弟弟，我们这儿不需要演员，也不需要主持人。那都是程序设定好的反应。演员真人加盟的大本子，我们店还买不起呢。你多多支持一下我们的生意，说不定过几年老板就有钱去买一个回来当镇店之宝了。”

王苗目瞪口呆，楼下餐馆还要人工刷碗呢，这地方怎么就突然高级起来了？

店员看他不信，自己左右也无事可做，就领着他走到大厅中央。那里用铁链子吊着一颗巨大的不规则椭圆水晶球，王苗被他拉着凑近看，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个巨大的微缩地下城建筑。

“看到没有，这就是现在最火的《桂东谜窟》全景地图。你看这边，他们已经推到了第三层，还有五个人活着，基本上今天晚上吃饭前能推到最终Boss。这个公主，还有这个部落巫师，他们的行为和台词都是预设好的。里面的人推出来多少线索，他们就给多少内容。很好用的这个，全景模式套装，进度快慢一目了然。”

王苗看这颗球里的人，就好像在看生态瓶里的热带鱼。他不由问道：“他们是变小了，然后塞进去的吗？”

“不是啊，那一整套人偶模型就是传感器，只要戴上配套的VR头盔，就能得到相应角色的感知，超方便的。”店员指着地图里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点：“那个是摄像头。嗐，谁进全景地图是为了玩的？都是来拍照打卡的，推得一点都不认真。”

店里的墙壁上其实贴满了照片，王苗还以为那是游戏CG截图呢，结果居然是真实的人操控着人偶在这个真实的微缩场景里拍出来的！

他的认知受到了一番冲刷。这样又虚又实的剧本杀新模式，听起来就很好玩，但同样也没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看起来，自己找工作的最后计划也破产了，呜呜。

王苗的目光在价格告示牌上流连了一番，依依不舍地移了开去。穷人不配玩耍。他现在回学校，还能赶上中午第一批出炉的馒头呢。

这边可能是过于正规了一些，不行他往档次低点的地方再去问问，指不定有人要……可是那些地方危险系数也会相应提高。他总不能再被人抓去拐卖一回吧？

王苗打算离开了。只是，在最后瞄到那只提着裙摆飞奔的公主人偶时，他突然灵机一动，又返回收银台：

“哥哥，你们这儿的人偶，它换衣服吗？”

“啊？”店员被他这突发奇想问住了：“不换？它也不出汗吧……”

“这可跟流不流汗没关系。”王苗一看有门儿，眼睛立即亮了起来：“你看，这么大一套装置，成本绝对不低吧？那些人过来，推都不认真推本，拍拍照就走了。万一以后人流量下降，那不就惨了？”

店员点头。他们老板也在犹豫要不要把手头几个热度过去的全景模式套装卖出去，回回血。

“这不就跟游戏一样吗？有爱好竞技对打的玩家，自然也有喜欢建模换装的。你们这个人偶，给它们换几套好看的衣服，不又能吸引一波人流吗？把那些装备啊、配饰啊，塞进剧本奖励里，解开哪个谜题送哪个。这些人不就会为了凑一个套装来这里二刷三刷吗？”

这些都是被用烂了的狗策划套路啊，难道说这个世界的游戏领域特别纯良，还有大把大把的韭菜没有接受过镰刀的爱抚吗？王苗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去做做重氪手游之类的东西。被骂无所谓，能赚钱就行。

店员听得眼前一亮，却又面露难色：“这事我不能决定，我们老板也是加盟的，还要去问问总店的意思。”

“那就去问问呗，反正不同意也不会被扣钱，同意了就能赚钱，是不是？”王苗催促道。

这“问问”可不是真的去问。老板都不在，那店员也不敢擅自做主，说：“好吧好吧，我之后就去问。”

王苗见好就收：“那你要记得我呀哥哥，我这边接定制，接手作，接设计。啥活都可以来找我！”

虽然他也就做过一些木工、纸膜，手艺说穿了也就是个及格偏高优良不到，但万一呢。

只要有一线机会，他总要抓住的。

王苗赶回学校，在食堂吃了顿午饭。

他现在不敢过多花销，还是半份素菜一个馒头将就一顿。

不管别的工作找不找得到，他还能够按照自己的理解编一些知识点汇总、思维导图之类的东西出来卖，求一个薄利多销。

若是新班级多一些有钱人，也不是不能开专属定制辅导之类的东西……

总之，能待在学校里想这些东西，已经比在王家村里担心出路强多了。

在万籁俱静的校园里，读书成了一种放松又愉悦的事情。即使有部分走廊楼道会因为光线问题显得逼塞可怖，但大冬天可以随意窝在宿舍里看着窗外飘雪，也是很快乐的消遣。

王苗读到一本讲述星际各公民物种生理健康的书籍，十分有意思。

他很难想象出海洋文明是如何借助液体的力量控制不与身躯直接相连的末端肢体，也幻想不出外形肖似但生理完全不同的兽人是如何在兽与人之间自由变换的。

他总觉得书里的一部分内容有些猎奇博噱头的倾向，并在相应段落后面标了记号——如果他以后见到了真的外星人，他可以翻回来回答自己，他们和人类到底有哪些不同。

不过除此之外，这本书中还提到了不同星球上的人种发育状况的差异。

像王苗所处的这颗行星，人们的青春期发育时间约在八岁到十五岁之间。前四年更注重身体上的发育，后四年则会进入大脑思维方面的高速发展。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荣华要用毕业考来筛选学生。

如帝星，当地的少年男女发育时间约是八岁至二十岁。他们会用更长的时间进行身体和思想上的生长发育，他们的学制也和荣华大不相同——王苗甚至看到，有部分学校会通过加入以学期为单位的太空课程，来更好地改良学生们的身材。

这本书的作者在最后一章大力宣扬保守的婚姻生育观念，声称婚姻制度保护下的生物幼体发育状况会更好。他还要求孩子最好在发育期结束前待在血缘所属的星球，避免出现“星球排异反应”，干预生长。

再后面，作者开始要求隔离不同人种、禁止通婚、禁止移民……接下来的内容就有点扯淡了。

王苗悻悻地将它归为“有待论证”的一类。他有点怀疑这位作者是满怀私欲写了书出来，专为论证自己的政治观点。

同样被这本书骗到了的任迢，在那段后面毫不客气地评论道：“浪费时间。”

王苗看到了，又感觉有点好笑。就好像一对好友在不同渠道被同一篇垃圾营销软文浪费了人生的五分钟，怒发朋友圈后发现“好巧你也”。

真是离谱啊……

王苗想是这样想的。但他晚上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拐弯买了碗蛋汤。

学校阿姨不讲究外表，一碗蛋汤表面碎得像蜂窝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气泡。淀粉肠、菜根子还有红辣椒切成碎丁，熬了浓稠的汤头撒在蛋汤表面。

对于王苗来说，这已经是难得享受一次的美味了。

他这时候根本没有把关注重心放在“星球排异反应”上。或者说，以往的经验限制了他的想象。

王苗一直以为，外星人会拥有荧光色系的皮肤，奇长无比的肢体，或者干脆不成人形，是拥有人类智商的异形生物。

他没有想过，外星人也可能跟人类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要等到几年后，王苗才会恍然大悟般想起这一天，想起这本书——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