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钟无敌时间，卲衍从楼梯扶手翻了下去，伸手摸过尸堆里一把散弹枪，踩着尸堆朝上面的丧尸下巴就是一发。
砰地一声，丧尸下巴出现个血洞，天花板上被喷溅出一大片红白碎骨，卲衍再上一膛，头也不低就朝自己脚下也来了一发。
尸堆下面伸出来的那只差点抓住她脚踝的手，立刻被打烂。
卲衍握着扶梯翻上去，从刚才那只丧尸烂糟糟的嘴里把已经变形的撬棍拔出来。低头看了眼被堵得结结实实的楼梯口，晃着身子一笑。
这感情好。
楼梯间被尸体堵得结结实实，就算楼下的丧尸再有本事，也上不来了。
她没有急着进天台，而是拄着撬棍，手持散弹枪，借着血红的月光观察尸堆，时不时朝着刻意的地方补上一枪。又过了大概三十多分钟，她彻底确认这堆尸体里已经没有对天台上的人造成威胁的丧尸后，她才感觉自己浑身剧痛。
这下应该安全了。
她浑身浴血，推开了天台的门，像个行动不良的老太婆一样，慢悠悠爬了上去。
然后……迎接她的，竟是一排黑漆漆的枪口。
“不愧是我们曾经的副会长。”有人一下下鼓掌，走到了卲衍的身边：“真是让人安全感爆棚啊。”
卲衍缓缓抬头，就看见了好整以暇，面带微笑的小栾。
天台上，归途的小伙伴们被绑了起来，所有人挤在一起。白焰还剩四个人，他们全副武装，举枪对准他们。
卲衍用舌头抵了下嘴里叼着的小棍。
刚才混战中，棒棒糖早已经被她咬碎吃光，她叼着这根棍子纯属因为忘了吐。
这会儿想起来了，卲衍呸地一口，把棒棒糖棍子吐到一边。
她无视对准她的枪口，爬上天台，整个人大字形瘫在地上。
“……别吵。”卲衍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在众人迥异的神色里，含含糊糊说了句：“让我睡会儿先。”
小栾：……
白焰几人：……
小伙伴们：……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许冬天嗤地笑出了声。
“行了，老端着枪你们也不嫌累。”许冬天对小栾说：“还剩不到十个小时，这个副本就结束了。现在这里暂时安全，物资也足够，大家何必自相残杀？”
小栾表情微微扭曲，片刻后重新戴上笑容面具。
“说实话，我也觉得我们没必要自相残杀。”小栾叹一口气，走到许冬天身边坐下：“可是没办法，老大给我们下了任务，让我们成为这个副本里唯一的赢家。”
许冬天笑容淡了淡。
“方志扬说的？”
“嗯。”小栾垂下眼。
“哈，狗改不了吃屎。”许冬天冷笑一声：“你们是方志扬养的狗吗？不听他的话，他不给你们骨头吃？”
小栾没说话，白焰剩下的那几个人也没说话。
“你们两个团二十个人进副本，现在就剩你们四个。”许冬天语气逐渐激烈：“要是死得迫不得已也就罢了，可你们分明有活下去的办法！”
原本，白焰两个团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波躲在银行一楼，一波开着两辆车在银行外绕圈。可方志扬给小栾下了指令必须要成为这个副本里唯一活下来的工会，那他们就必须打破这个平衡。
所以，方志扬指使一辆车撞进银行，将丧尸引进来的同时，也注定牺牲大部分会员，而趁着丧尸被银行一楼巨大的撞击声吸引去的时候，剩下的一辆车则趁机拿出登山绳勾住天台，爬墙到达这里。
“方志扬是不是在工会频道忽悠你们，让那辆撞破大门的车进来时，还告诉他们一定会有办法让所有人活下来？”许冬天声音像一根针，扎破了此刻天台上的沉默。
白焰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显得有些动摇。
小栾犹豫片刻，终于开了口：“……方会长说，会开放工会仓库，让我们使用苟命卡。”
苟命卡，也就是完全防御卡，使用一张可以让一个玩家在十秒内免疫所有攻击。
一张保证十秒无敌的卡片，如果不是由观众打赏的话，需要在黑市花费1点任务积分购买。
其实方志扬也没有骗人，他确实对他们开放了公会仓库。只可惜，等开车撞进银行的那些成员想要使用苟命卡时，才发现方志扬竟然临时做了仓库使用限定。
每个人，只能取用公会仓库里的一张苟命卡。
十秒无敌，能抵挡万千丧尸大军？
十六个白焰的成员用光了最后一颗子弹，花光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睁睁看着仓库里成百张苟命卡堆积在那里却不能使用，最后只能在丧尸的撕咬中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感觉，熟悉吗？”许冬天冷笑，目光环视所有人：“就在这个副本，就在这个校园，卲衍就是被同样的手法，被方志扬抛弃在了丧尸群里。”
“你们也有自信会像卲衍那样，天赋突然升级成不死者，放弃所有任务积分重头来过？”
“还是说，你们有自信离开这个副本以后，在接下来永远不会被方志扬抛弃在下一个副本里？”
***
在天台众人气氛紧张中，卲衍睡着了。
她实在是累坏了，现在就是有人崩了她，她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闭上眼，身体像是飘在了云端，她仿佛睡在自己家的小床上一样，盖着被妈妈晒得暖洋洋的被子，鼻端萦绕着枕头上洗衣粉的香味。
“卲衍。”
有人喊她，声音温和无害，是个男人。
“卲衍，睁开眼。”
卲衍不情不愿，想要翻身，却忽然感觉自己像是睡在悬崖边上，身体立刻僵住。
她睁开了眼，发现自己仍在血红月光铺洒之下的天台上。
谁特么这么不长眼扰她清梦。卲衍烦躁地爬起来，正要摸过撬棍给那个不长眼吵醒她的人狠狠来一下时，忽然发现好像周围一切有些不对劲。
所有人像是被冻在冰块里的虫子，时间暂停，全世界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感觉有些熟悉。
她回头，身边一个光点正在她一臂之外起伏飘动。
“……兔子先生？”卲衍试探着开口。
光点轻轻闪烁，熟悉的悦耳男声低低笑了出来。
“是我。”
卲衍松了口气，丢开手里的撬棍，环视一周，又看向光点：“找我有事？”
“确实有事。”光点围绕卲衍的头转了一圈，最后轻轻触碰她的肩膀，卲衍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飘了起来。
她居然会飞了？
“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卲衍心念一动，人便跟着光点往外飘去。她感觉自己身体的疲惫已经消失殆尽，整个人轻松地像是刚泡完热乎乎的温泉。
离开天台，她朝下张望，周围的一切果然如她所料被按下暂停键，她随着光点越飘越远，离开了校园，往城市的边缘飘去。
“你要带我去哪？”卲衍忍不住发问。
光点带着她往下飘，直到卲衍双脚落定，他再次开口：“看看周围，仔细观察。”
卲衍不明所以：“你让我观察什么？”
“观察你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们应该离学校很远了，周围丧尸比想象中的少，空旷的断头马路摆放着熄火的车辆，高架桥下却灯火通明，往更远处看，似乎还有城市的灯光。
……可是，不是停电了吗？
卲衍好奇地朝更亮的地方飘去，越是往外，周围给她的感觉越是熟悉。
这是一个令她感觉到迷惑的大都会。
大本钟下是威尼斯水城，欧风建筑间杂着江南明清风格建筑，马头墙旁紧挨着哥特式高耸的尖顶；水上的船来往不息，小河汇集，倒着往山上巨大的瀑布流去。
富士山下是帕台农神庙，披萨斜塔旁是罗马斗兽场……
一切粗看起来倒是和谐，但仔细观察却觉得无比荒诞。
“看出什么了吗？”光点问。
卲衍疑惑地扭头望他，光点又碰了碰她的肩：“来，再跟我来。”
卲衍又飘了起来，这次，她飞行的速度更快了一些，没过一会儿，自己就跟随光点降落在一栋巨大又扭曲的建筑旁。
这仿佛是由无数个普通的居民楼缝合在一起的巨形建筑，无数窗户像是这栋怪兽身上无数只眼睛，夜幕之中，这些眼睛亮着颜色深浅不同的灯光。
光点带着卲衍闯进其中一扇窗户，越是靠近，卲衍心跳越是剧烈。
窗户里，是她家。
妈妈背对着窗户，在昏黄的灯光下，站在熟悉的厨房煤气灶旁，开着收音机，随着里面的声音哼着老歌，搅动着坐在火上的锅。
卲衍几乎能闻到鸡汤的香味，她眼眶微热，想要朝妈妈伸出手，却又突然胆怯。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手握紧了拳，扭头去看光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光点仿佛在怜悯卲衍，它闪烁了一下：“我是让你看清楚，所有副本的构成。”
兔子先生的话仿佛一记重锤，把卲衍砸蒙了。
“你的意思是，梦魇游戏副本就是由现实世界的碎片拼接成的？！”
“对，也不对。”光点的光亮变得淡了些，它再次触碰卲衍的肩膀：“你必须要醒了，我先带你回去。”
卲衍不想走。
她眷恋地看着窗户里妈妈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扭头跟着光点往回飞。
“包括这个副本，整个梦魇游戏的所有副本的场景，都是由所有玩家大脑里储存的画面片段拼凑而成的。”光点的声音越来越远，卲衍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沉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我想让你记住这一点，等到最后想明白到底该怎么选择。”
卲衍看见了校园，进而看见了天台，她知道时间不多，连语速都变得更快：“选择？你是指最后的选择？这跟选择有什么关系？”
“选择……影响……”光点开始闪烁，兔子先生的声音断断续续，卲衍没听清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整个人就犹如被拴上了石头，瞬间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睁开眼，小栾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你还真能睡着啊，衍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