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舟,你想报复我啊。”
简时序的嗓音微沉,他缓了缓有些急促的呼吸,靠在墙壁上看秦淮舟。
秦淮舟也正在看着他。两人对视,在瞳孔中看见对方的影子,细碎的声音都消失了,声控灯判断失误,在两秒钟后无声熄灭。
他们离得很近,简时序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从远看就像被秦淮舟圈着,但其中相隔的距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简时序想起酒柜里的那瓶白兰地,那年自己过生日,秦淮舟送的礼物也是它。
为什么送它呢。
当时的秦淮舟没说理由。只不过回国后的这些年简时序再也没碰过白兰地,因为不喜欢了。
他很快便换了别的款。
简时序快三十岁的年纪里几乎没有过太失态的时候,他从小被父母教育独立,对于或亲近或陌生的人保持不同的距离。
简时序认为自己不会为某件事钻牛角尖。再次见到秦淮舟之前,他一直过得很好,一切井井有条,哪怕有意外,也不足为惧。
“为什么不说话,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吗?”但此刻,简时序的舌尖抵住牙齿,咬痛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做了那些……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他很犹豫,还是想知道秦淮舟的想法是什么,即使现在问出来不合适。
秦淮舟身上陌生的香水气味不断飘进鼻尖,和那次在松景楼下的偶遇一样,闻多了,会让简时序产生一种不受控的危机感。
这让他觉得可怕。
简时序表面上依旧体面,实际上焦灼和不安感正使他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他不再看秦淮舟,懊恼自己现在接二连三出现这种状况。
他的目光落在秦淮舟衬衫的纽扣上,舔了一下嘴唇。
“是。”
漫长的沉默后,秦淮舟只说了一个字。
他们之间好像横着一道深刻的隔阂,重逢后本来还摇摆不定,而秦淮舟短短一个字音,就给它定死了。
尽管简时序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听到时呼吸还是重了一下。他用力攥了攥掌心,然后得体地笑笑:“我知道了。”
原来是真的。
秦淮舟说:“还需要我给你更多的解释吗?”
“不用。”简时序答的很快,指尖被他攥得毫无血色,他好像不太想再从秦淮舟那里听到别的话,摇摇头,“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吧。”
他现在有些昏头涨脑,那是无法清醒思考问题的预兆。只是神态已经恢复自然,又变成了那个无懈可击的简总监。
秦淮舟没拦他,顺便侧身给简时序留出可供离开的空间。
毛呢大衣的衣摆摩擦出静电,转瞬即消,等到简时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的时候,秦淮舟再次开口。
“简总。”
简时序顿了顿。
“五年前,我承认自己青涩无知不懂事,对你的喜欢是真的,错误解读你的回应也是真的。这点我想了很久,还是应该向你道歉,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
简时序已经输完密码,“叮”一声轻响,门开了,他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没有使力。
秦淮舟盯着他的背影,又说:“但我起码真心坦荡不是吗?”
我坦坦荡荡,无论爱与恨,但你呢?
你从来没有做到过。
一句反问像利刃,彻底将简时序的脚步钉在原地。
最近秦淮舟总是在反思,20岁的自己好像对什么都有着可笑的自信,狂妄又自大。
他自信简时序一定也对他有好感,所以乐此不疲,从细枝末节寻找他给自己的回应。他坚信日久生情的感情真的存在,在对简时序的喜欢和欣赏与日俱增的时候,幻想对方也可以把信任一点点分给他。
秦淮舟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将真心完完整整捧出去,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的太多了。
心理暗示铸成的美好期遇总会有坍塌的一天,秦淮舟见识过了,失落消极、自我折磨的日子经历完一遍,这些年好像也就看开了。
但旧人重逢,总归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秦淮舟低下头:“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唐突了,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他转过身,不再让自己成为一次次看人背影的那一方,他想向前看,为不相干的人一直陷在情绪的泥沼里不值得。
秦淮舟不知道,在他转过身之后,简时序回头望向他。
“对不起。”简时序脸色发白,脊背也称不上挺拔。
秦淮舟沉默,心情反而变得更差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是承认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的,而简时序一点也不喜欢他,如今也想要撇清关系,才会这样讲吧。
秦淮舟听懂了,他扯扯嘴角:“不用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
这天晚上回去,秦淮舟又喝了一点酒。
然后他梦到了在伦敦,和简时序不欢而散的那一天。以往梦见简时序他都会醒,醒来后就强迫自己清醒,哪怕是望着黑漆的天花板发呆。
但今晚估计是酒喝多了,秦淮舟意识很沉,模糊昏沉间,简时序漂亮的眼睛忽而又出现在他的回忆里。
简时序像只狡黠的狐狸,冰冷且高贵,凑到自己跟前,借他的火星点燃了嘴边叼着的烟。
“我会抽烟。”吸了一口气,简时序说,“秦淮舟,你真的又傻又天真。”
他和秦淮舟鼻尖相抵,秦淮舟被他呼出的烟雾呛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因为之前简时序还跟他说自己不会抽烟,说他其实是个很无趣的人,相处久了只会让人觉得寡淡。而当时的秦淮舟回答:不会抽烟我可以教你,而你并不寡淡,是自己见过的最完美的人。
美人如罂粟,气息使人意乱情迷。
简时序那时显然对他的回答很受用,眼睛亮亮的,说好。
秦淮舟有些心慌,追问道:“既然会,为什么要骗我呢?”
“你还没明白。”简时序听见了,笑着摇摇头。
“那就说明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很多话做过的很多事都是在骗你啊,你为什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秦淮舟,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梦里,前暧昧对象甩了他跑了,到手的项目被抢了,秦淮舟人财两空,狠狠栽了一个跟头。
没有什么比重游这段人生轨迹更可怕的事了。
秦淮舟睁开眼,自觉宿醉后的起床气在今早达到了顶峰。
他顶着头痛坐起来,翻出助理的电话,因为时间过早,助理接电话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秦顾问,您找我有事?”
秦顾问皮笑肉不笑,语气幽凉:“我想辞职。”
因为再多看简时序两眼,再多跟简时序待一会,他就想把人关起来,连着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助理小心翼翼:真的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