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路横北大厦

高49层的大厦下人声鼎沸，人们的注意力和谈论焦点都集中在那最高层，一名没穿鞋的女子站在天台边缘，似乎只需要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下来。

而在49层，消防员早已就位，一面找话题吸引女孩儿的注意力、一面试图接近上前解救。

可这天台的地形实在特殊，一整个地方被一道竖起的矮墙隔为两边，只要消防员或者其他人试图穿过矮墙，女孩就会情绪激动说自己要跳下去。

“我是她朋友，让我进去！”林琴琴哭红了眼，正无计可施的消防员只得让她进来，正要关门就又见一人奔来。

消防员打量这个头发梳成丸子头的好看青年，问：“你也是她同学？”

“不是，我叫祁鹿、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心理咨询师？”消防员愣住了。

祁鹿望向随着林琴琴到来、哭得撕心裂肺却始终不肯下来的女孩道：“我可以提供帮助。”

见此，消防员也只得松了口，嘱咐道：“好，你跟我来，不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

祁鹿眼里全是那朦胧着的人形黑雾，他点头，跟在后面。

“琴琴回去、你们都走开！我要证明给赵时看我是真的爱他，我是真的爱他……！”女孩颤抖着身子张开双手、在风中像只即将飞翔的鸟儿。

那露出去的半只脚掌就像是踩在林琴琴的心上，她咬紧唇怒喊：“顾槐，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你给我下来！”

然而再多的话语顾槐都听不进去了，她笑着往边缘走去，她要为完美无瑕、伟大神圣的“爱情”献祭。

“小李，准备实施强制抢救……”

“队长，等一下！你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白衣黑裤的青年慢慢走近、他的平静甚至让顾槐都定了下来，只听青年轻声问：“想知道你死后、世界会有什么改变吗？”

意料中的，顾槐没有任何反应、但好在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去，而祁鹿也走到了矮墙处。

“我可以让你先看一看……”这句话说得极轻，只随着风吹到了顾槐的耳边。

顾槐一阵恍惚，她耳边传来了林琴琴的声音，“赵时你这个畜生，顾槐是被你逼死的！”

“她可不是我叫去跳楼的，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是她一直缠着我。”眼前又出现了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赵时。

顾槐心绪起伏，突然听到一声娇媚的女声“哎呀，那也是她想不开……”一只白皙的手挽上赵时的手臂。

她猛地惊醒，转头朝祁鹿大喊：“她是谁？”

祁鹿瞧着顾槐身上摇曳的浓郁黑色气息、眸色深深，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启唇：“只要抓住我的手，你就能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接下来，顾槐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走向祁鹿，而自握住了那只手、她脑海里便再没有那些痛苦，只剩下儿时被抱在母亲怀里哄睡的温暖和安稳。

危机瞬间解除，消防员们涌上来抱起还恍惚的顾槐安置在安全地带，祁鹿留在原地，感受那负能量冲击着四肢百骸、在躯体里环绕几圈便消失无踪。

撑手伸了个懒腰，连眼角都染上了慵懒，吃饱喝足的祁鹿心情好极了。

“祁鹿先生，感谢你这次热心相助，请留个电话、我们可能会为您申请见义勇为奖。”消防队长激动地过来感谢，称赞祁鹿用心理学救人真是厉害！

祁鹿还从未被人如此夸赞，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应承下来，想着如此经历应当只这一回、将那陌生又奇怪的情绪丢在了一旁。

当然，此时的祁鹿绝对不会想到他这千年老魔还会在行善之路上越走越远……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顾槐身体无碍、由林琴琴照顾着，消防员下去疏散大厦底下围观的群众。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的祁鹿也转身要走，接着就被恢复了些的顾槐叫住，“先生，您可以告诉我刚刚那些都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又如何？”祁鹿脱口而出、语气里隐隐带着不悦，“若是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那这次救你也是白救。”

幻境自然是虚假的，但这却是从顾槐本人的记忆里提取的，若不是她自己心中已有所想、那个画面也根本不会被制造出来。

顾槐苦笑一声、眼泪扑簌簌地掉，“我真是又蠢又可笑，中了他的圈套还不知道。”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真的是温柔体贴、痴心深情，说的每句话都能熨帖我的心，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像是回忆了什么，顾槐眼里有了怨恨，“后来赵时总是拿我和别人对比，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长相、穿着和性格……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差劲、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只有赵时，赵时要和我分手、我就感觉整个人要溺死了！”

至此，顾槐面上更添嘲弄和冷意，祁鹿注意到她身上的负能量开始滋生，却不一会儿又满满消散，只见她边抹掉脸上的泪水边说：“若我今天死了、大概也只是成了他情路上的勋章、供他炫耀。但我没死，那我就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心里压抑许久的话被说出来，顾槐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眼神更是增添了一抹坚毅：“为他犯一次傻已经够蠢，接下来我打算公布他的恶行，免得更多人受害。”

在祁鹿眼里，顾槐身上开始散发柔和的光、满满的正能量，祁鹿心想这看着倒是顺眼许多。

另一边，被堵在路上的代展扬姗姗来迟……

“琴琴，你没事吧。”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冲上来，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急如焚。

林琴琴心下感动，凑到代展扬耳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指着正和顾槐说话的祁鹿说：“展扬，今天救了顾槐的就是那位先生，若不是他、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祁鹿？”代展扬怀疑自己幻听幻视了。

“是啊！他是心理咨询师，上去几句话就把顾槐劝下来了！真是太厉害了！”林琴琴想到那场景就激动不已，说着就把一脸纠结的代展扬拉了过去。

过去时，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脸泪水，代展扬先入为主、警惕地望着祁鹿，又低头问林琴琴：“你确定祁鹿不是玩弄你朋友的渣男？”

“啪！”林琴琴一巴掌扇过去，“你脑子糊浆糊了？那个渣男叫赵时！”

顾槐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琴琴、害你担心了！”随即又对祁鹿道：“这次多亏了祁先生救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您吃顿饭。”

“不用了。”他的报酬早已经拿到，祁鹿也没有兴趣再牵扯下去。

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代展扬心里乱成一团麻，在祁鹿打人和祁鹿救人之间不停摇摆，最后还是没开口问。

因为他觉得现如今的祁鹿好似和自己印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脸还是那个脸，却气势惊人、让人不敢小瞧，代展扬想他回去估计得问问张惠强是不是他自己找打！

日暮西沉，人们都在回家的路上，闲暇时打开各大社交平台、自媒体网络，都不约而同地刷到了一条救人视频。

本来是带着心惊胆战的心情看人有没有得救，结果都被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帅哥吸引了注意力！

1L:“啊！这是什么人美心善小天使？都放着让我来！”

2L:“就算是这糊穿地心的像素都无法掩盖小哥哥的盛世颜值，简直就是上天偏爱的造物，求海底捞！”

3L:“你们这群只看脸的白痴，难道就没人质疑他擅自靠近、会导致那女孩儿情绪激动直接跳下去吗？”

4L：“就是就是，就会逞英雄！”

……

34L：“难道就没人注意到这人只说了两句话，就让原本要自杀的人主动放弃、还走过去吗？”

35L：“确实！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随着加入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视频的热度不断上升，人们对救人者越来越好奇，最终被一名据说是A大的学生证实了，这是已经被A大开除的心理学研三生祁鹿。

一下子，人们找到了焦点，开始挖祁鹿的生平，孤儿出生、从小到大品学兼优，这样一来被A大开除这件事就显得非常突兀。

而对于这A大官方的反应速度也很快，立马晒出薛志文的验伤鉴定以及开除祁鹿的决定书，一时间、热度再高。

一群人涌进祁鹿的社交平台，希望他对此作出回应的、骂人诅咒的、留言吃瓜的应有尽有，被赞颂的救人者和差点杀人的刽子手，到底哪一个才是真？

网络上风起云涌，现实里柴米油盐。

心情好的祁鹿回去后直接到附近的火锅店吃了个饱，当然这好心情也只到此了，付完款后银行短信：您的余额20.1元、话费短信：提醒您话费余额不足10元……

向来逍遥自在的老魔祁鹿来到千年后、开始有了“成人”后的烦恼，而关北河就在这时候出现、像是命运特地派来帮祁鹿解决难题的。

雅致的包间里，两人分坐两边，互相打量。

“祁先生您好，我是关北河，想要向您请教些问题。”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男人伸出一只手，肤色青白、骨骼宽大却无肉。

祁鹿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胸口，黑黢黢的洞里是不是飘散出来几朵黑雾、而每一朵黑雾都能让一个常人崩溃，就如同顾槐那般。

祁鹿迟迟不伸手，叫做关北河的男人浅笑一声收回手，他脸颊消瘦得只剩轮廓、却还是有着掩盖不住的温柔。

“你经历了什么？”才能聚集那么多黑暗至极的负能量？

祁鹿直接问，关北河便也直接答：“要是我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你相信吗？”

冷意在空气中蔓延，关北河直直望向祁鹿的眼睛，似乎想要第一时间从那得知对方最真实的情绪。

“那个声音有蛊惑你做什么事情吗？”祁鹿又问。

一丝光亮在关北河眼中闪现，他双手交握得紧紧地，“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我产生的另外一个人格、或者干脆就是幻听？”

“不。”就关北河身上黑洞一样的负能量，就根本不是常人能有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魔物寄生在他身上。

不过也难怪，他祁鹿能苏醒、其他的魔物自然也能，只是无论是哪个、唯一的结局就是成为他的盘中餐！

“我想你今天找到我，应该就是和这个声音有关吧？”早在关北河说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祁鹿就猜出了他的目的。

或许祁鹿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相信他所言的人、或许是被折磨多年了，关北河眼眸闪动露出一丝脆弱、却也只是一瞬。

他没再说什么，只问：“祁先生，您可以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