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笙身着一袭白袍，微风吹动，衣袂飘舞，除了那副可怖的面具，他整个人就像是从天上而来的谪仙。
李歆看着这人缓缓走来，略有失神，再怎么心存偏见，也不得不称赞一声风度翩翩。
“杜先生，李某有些事情想请教，叨扰了。”
没了魏无涯在身旁，杜九笙懒得逢场作戏，他轻启薄唇，淡然道。
“李当家是有事情想请教，还是想借机试探在下？”
杜九笙环视一圈，看到了李歆、纪越眼眼中的诧异。
“今日难得魏首领不在，这么好的时机，李当家这种聪明人自然不会错过……对了，平日里紧跟在李当家身后的那名小将怎么不见了？怕不是带了人去搜什么东西了吧。”
李歆被戳破了心思，也不气恼，笑嘻嘻地否认道。
“杜先生怎么这般多心，是我听下人说杜先生屋中有鼠患，所以命人去瞧瞧。”
杜九笙轻笑一声。
“呵，是不是在下多心，李当家纪当家心知肚明，只是我明白告诉你们，若真能搜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在下还算得上什么‘鬼面军师’？”
李歆纪越二人听了这话，方才变了脸色，严肃道。
“实话跟你说吧，魏首领相信你，我们兄弟二人却要多加思量，一来不明杜先生的来路，二来不知杜先生的名讳，甚至共事月余，连杜先生容貌也不知，如何放得下心？”
纪越接着李歆的话，道。
“这次起义非同儿戏，我们身上都背负着七万兄弟们的性命与前程，理当慎重一些，还望杜先生勿怪！”
“想知道在下的来路，直接问便是，何必旁敲侧击、偷偷摸摸，做些入不得眼的勾当？”
杜九笙出言讽刺道，丝毫没有留下一丝颜面。
“你！”
李歆气结，甩袖不语，纪越粗着嗓子，拱手道。
“还请杜先生解惑。”
“在下京都人士，姓杜名九笙，父亲名讳杜汜。”
杜九笙揭开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如玉的脸颊，他桃花眸微微上挑，看向对面的人。
“两位当家可满意了？”
“前任宰辅杜汜？你是七年前名满天下的杜家二郎！三年前杜家连同厉家一同被株连，难怪……”
纪越震惊之后疑窦顿消，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这下他可以放下心来了。
只是传闻中的杜二郎性情温和、君子如玉，而他所见的杜九笙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言语间亦是锋芒隐现。
杜九笙走后，纪越叹息一声。
“这次怕是又恼了杜先生，早知如此，询问他身份时，应当更客气些。”
“纪哥哥怕他做甚？杜家被株连后，他一无权势，二无地位，一介柔弱的书生，恼了又如何？”
李歆哼哼两声，对杜九笙的话语显然还没有释怀。
“而且，我总觉得他这人图谋不轨，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得了得了，已经验明了身份，你还想做什么？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你已经二十又七，还未娶妻……”
“你怎么跟我娘一个样儿？天天唠唠叨叨，这军营中都是汉子，想让我娶妻，你倒是先给我找一个女人啊！”
李歆翻了个白眼。
“既然姓杜的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先去兵营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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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钱南的大军，魏无涯依旧采取了杜九笙的策略，利用地形优势，将一万精兵分成三十小队，采用快攻速退，日夜侵饶的战略，疲惫敌方。
一旦钱南派出士兵追击围剿某一小队，其他小队便能通过信号得知，迅速聚拢包围敌军，将其绞杀。
如此三番，钱南着实恼怒，他不怕跟叛军硬碰硬，可关键是根本无法真真正正地打上一场，士兵日夜被侵扰，士气低迷得很。
他很快便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不再派兵追击，而是聚拢了所有士兵，一同向临城进军。
躲在草丛中，远远观望敌情的一队人马，看见并没有敌人追上来，悄声讨论道。
“钱南那老匹夫已经不上计了。”
“采用杜军师的第二条计策，设陷阱。
军师说了，我军与朝廷军队的最大差别不在质量，而在于人数，只要我们能在真正开战前，最大程度地消耗敌军的战力，就能增加胜利的几率。”
“说的没错！”
其中一人当即就放出信号弹，将计划变动传达给其他分队的人。
于是一夜之间，山林中到处隐秘地布满了绊马索、陷洞，钱南一早带着部队前行，结果恰中了圈套，骑兵损失惨重。
但即使再怎么百般消耗，钱南到达临城城下时，依旧拥有近四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黑甲兵将临城围得水泄不通。
临城中的老百姓不久前刚经历过战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面临朝廷的兵马，当下人心惶惶。
“大军已兵临城下，明日必有一战。”
魏无涯身着盔甲，满目锐气。
“不可！”
杜九笙出言劝阻道。
“敌众我寡，即使钱南军队这半月来连连受挫，敌我双方实力也太过悬殊，何不等上几日，他们长途跋涉来到临城，所携带的粮草必定不多，待他们粮食竭尽时……”
“我何尝不想等上几日，可是明日我不出战，临城内百姓必会疑虑恐慌，而据我消息所知，朝廷支援钱南的粮草，到时内忧外患具存，局面会比如今要难得多。”
杜九笙也知晓这个道理，但私心作祟，他并不想魏无涯冒险。
“那好，你实话告诉我，有几分把握取胜。”
魏无涯停顿数秒，然后郑重地道。
“四分”
“有我助你，可再加上一分。”
杜九笙最终没有再说劝阻的话，只是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魏无涯，魏无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那么多次危难时刻都能死里逃生，这次也定会平安无恙。”
“既然说了，那便要做到，我这人最恨别人欺骗我，你若是如此，日后、日后……”
杜九笙说不出下面的话了，魏无涯轻声笑了笑。
“日后什么？难不成你是要将我挫骨扬灰，还是要陪我共赴黄泉？”
“若是你不在了，凭我一人如何复仇，让他们血债血偿？倒不如当真陪你一起……”
“胡说什么？！”
魏无涯呵斥道，这还是杜九笙第一次被他这般斥责。
“如果我战死沙场，你要做的是带领起义军离开临城，回到雁山养精蓄锐，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听明白了吗？”
“……好”
半晌后，杜九笙才缓缓抬头，吐出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