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琮和宁钟毓在演唱会最后一次安可之前,就一同离席了。
问了周玉琮的去处,宁钟毓便提出让自己的司机送她。
又是这样被安排和照拂,周玉琮婉言谢绝了。
她当然知道演唱会场地附近很难叫到车,她只是不想与宁钟毓有更多不必要的瓜葛。
被宁钟毓触碰指尖在心底所产生的余波已渐渐平息,理性重新占据主导地位。
同时,周玉琮也了解到,宁钟毓会去参加安华的庆功会,明天要与安华一起去照城度过一个小型假期。
周玉琮步行出去很远,才叫到出租车,她想着,要抽空去考驾照,没有代步工具属实不方便。
可是,过几天就要去南峰集训了,南峰是射击队射箭队在平都以外唯一的集训基地。今年是学不成开车了,不过这件事是被纳入到计划中了。
她直接回了新置办的院子,虽然不是每个屋子都翻新完毕,但是院子里的北面正房已经基本布置出模样了,两间当作客厅,一间卧室,还有一间书房。
家具还显得稀稀落落,可也已经有家的模样了,睡一宿肯定还可以的。正好明天星期日直接在家里等工人做最后的添置。
原房主人也是个讲究人,所以周玉琮倒也没在翻新上做太多文章,一见是她接了房子,还给她留了不少物件随她处置。
她对东西侧的几间房还有些布局设想,倒也不急在一时。
周日一大早,周玉琮就醒了。
在这个年代,这些巷子里的居户还在用送奶工送递牛奶,送奶工早已挨家挨户送完了奶,不见踪影,但依稀能听见三轮车上的奶瓶不时碰撞发出叮铃咣铛的声响。
人们不用早起工作,孩子们无需早早上学,即便想在周末做些家务,也为时尚早。
现下,胡同空荡荡的,院落里也静悄悄的。
周玉琮结束了晨练之后,才去小吃店吃早餐。
老板娘见到是她,非常热情地给她加了小灶。她坐下安安静静地吃早餐,感觉到不时就有顾客瞟向她的目光。
终于,有人问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也诚实回答她搬过来了。
其实,她的街坊四邻都知道——周玉琮搬来了。
在这个普通周末的早上,她真正嗅到了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到了下午,正在院子天蓬的周玉琮接到了一个电话,很意外的一个人。
赵飞嘶哑的声音传来,“玉琮,方便接电话吗?身边有人吗?”
听对方这样说,周玉琮实诚地走进了空屋子,“嗯。说吧。”
“我在照城。”
你在哪与我有什么关系?
周玉琮安静等他的下文。
那头的赵飞沉吟几秒,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我欠了钱,现在走不了了。”
周玉琮迅速处理这条信息,联系起来了,照城,欠钱走不了。
她有了猜测,严肃道:“具体点。”
“我在宁家的赌场呢。你跟他们家的人有交情,能不能先让我走?他们说如果不还钱就捅到队里了,还要曝光给外边儿。你也知道,明天我要是无故不能回队里,就要兜不住了。”
周玉琮沉默不语,掂量着,像赵飞这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赌场肯定不会一次就撕破脸,必然是事不小。
不把事情问清楚,这种忙不能轻易帮。
“赵飞,都这时候了,你别掖着藏着的,你跟我一五一十地说。” 她的语气平静而威严。
“我之前借了这里的钱,到最高额度了也没把老本儿捞回来。前一段时间感觉不错,肯定能回本,就又过来了,没把本儿捞回来,还借了不少外面的钱。今天又借了一些,之前的还没还上,他们不让我走了。”
周玉琮还是问了了一个她基本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你所有奖金都输光了?”
武术是刚被纳入到奥运会中的新项目,赵飞是拿了奥运奖牌的,获得的奖金不少,这么快就都没了,她听说过赌徒的疯狂,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就是日常会见到的人。
赵飞的话已经带着哭腔了,“是,那么多年的血汗钱,都没了,不甘心。想翻身,结果越借越多,越陷越深。”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前来过,都是小打小闹,也赢了一些。比完奥运回来想放松放松,也怪我贪心,已经赢了不少了——”
周玉琮懒得听这种赌徒式的“忏悔”,他们悔的根本不是去赌,而是赢到最多的那个数时候没有收手。
她打断了他,“你到底欠了多少?”
听到具体数字之后,周玉琮把目光飘向室外的蓝天。
只犹豫了片刻,她就说:“我会帮你,先让你走,让他们别惊动院里,但是该还的钱你得自己还。”
赵飞如释重负一般,“我知道。”
“你等我给你回电话。”
“玉琮。”赵飞踌躇着怎么说自己的请求。
“说。”
“这事,院里的人……”
周玉琮主动保证:“你这事我不会跟院里任何人说一个字。”
挂了电话,周玉琮立在房间里久久不动。
虽然她与赵飞没有熟到称兄道弟,只是一个院里的,成绩突出,见面点个头,一起出席活动开俩句玩笑。但她还是觉得惋惜,怕他就要这样毁了。听说赌徒是不输到信用破产借无可借是不会罢手的。
当一个赌徒说出来欠多少钱的时候,很可能他实际上欠的钱早已超过他说出来的数字。
她能理解,赵飞到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苦苦相求不要告诉院里。都是大院里的人,大院对于他们的意义,她懂得。历经十几年二十年的苦寒,得到了荣誉,名声对他们有多么重要,她知道。
也正因为赵飞还剩的这点自尊,让她觉得这人还不是无药可救。这个忙,她会帮。
只是,因为那次赵飞他们撞到了周玉琮和宁启海单独吃饭,赵飞自然以为周玉琮找的是宁启海。
找宁启海确实更直接,跟宁启海吃饭时他还在说着照城他负责运营的赌场的事。
但是周玉琮坚决不找宁启海。人情债欠来还去,一定会有下一步接触。
她宁可……
关着房门的空屋此刻那么憋闷。周玉琮推开门,走到了天蓬。
她还是拨了那个电话,昨天晚上她还在拒绝人家的好意。
电话很快接通。
周玉琮干瘪地说:“钟毓,我有事找你。”
正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墨镜晒着太阳的宁钟毓闻言,摘下墨镜看了眼太阳的方向,刺得眼花,把墨镜归位,很温和地说:“你讲。”
“我们大院武术队的赵飞在你们家的赌场欠了钱,还借了外面的钱,走不了了。他还没退役,这事闹大了他的名声就毁了。你能有办法吗?”开口求人太难了,周玉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波动。
她也不是十分有把握宁钟毓会管,讲到最后的疑问句也有点心虚。
宁钟毓毫不犹豫答应:“你放心。”
周玉琮的心平稳落地。
她随即问:“他在哪?”
传递了一些必要信息后,放下电话的周玉琮既欣慰,又沉重,这个人情,得怎么还?
几乎没有开口求过人,一开口,居然还是这种事。
她记得宁钟毓在Y国告别时留给她的那句话,“是我亏欠你,我会记得,你也不需要忘,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但这档事依然让她觉得别扭,该回馈给宁钟毓一点什么。
一直坚持不要与宁钟毓有瓜葛,但如果求完人就人影都不见了,哪有这样做人的。
宁钟毓放下电话就起身。
鞠安华眼瞧着她风风火火就要走,问:“诶,你干嘛去?”
“去赌场。”
“哈?!”
钟毓不是不喜欢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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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休息室内,面如死灰的赵飞摊靠在沙发上。
一个“平头”汉子靠墙抽着烟,作忧伤状。一个“花臂”捧着手机,不时发出哧哧笑声,都三十啷当岁。
反正一个空间里的三人,在三个维度内。
门猝不及防被推开,赵飞精神一振。
一身黑西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赵飞认得她,是贵宾室的负责人,曾经在她那里签过借贷的字。
这黑衣女人的手从门把手处松开,向身后恭敬点头。
她身后的宁钟毓一身休闲装,素面朝天,从门口背着手走进,环视屋里。
黑衣女子旋即退出房间,轻带房门。
赵飞赶忙起身相迎。周玉琮已经告诉她找了宁钟毓,至于为什么是这个人,而不是宁启海,他已经没有闲情多嘴多问。
“平头”立刻伸长胳膊,三两下把烟怼在了烟缸里,边动作边说:“大小姐,您来了。”
“花臂”浑身一凛,手机都要飞出手掌,忙把手机抓紧,放进裤兜,立正哈腰,“大小姐。”
传闻,这位常年在平都的二太太家的大小姐,是个厉害角色。
其实,宁家的大小姐可不止一个。更严格来说,大太太家的那个才是小姐里的老大。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有眼力见儿的,哪个不知道什么话人家不爱听?
“平头”和“花臂”明白宁钟毓降贵纡尊来这里,必是来者不善,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赵飞是个机灵的,清楚周玉琮把宁钟毓搬来平事,自己不能先咋呼,要有眼色。
所以,三个人眼瞧着宁钟毓闲庭信步踱到窗边,安静得谁大声喘口气都怕突出了自己,显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武术不是奥运会的比赛项目,但是这个文关于竞技的部分都是非现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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