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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重须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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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夜沉沉,更鼓声在京都街巷中响起。

元日宴散,群臣归家,禁军翊卫逐渐撤去,不多时,行人身影寥落无几。

萧辞归策马跟在林凤岐身后,逐渐皱起眉头。

“郎君,这并非回林府的路。您这是……”

“要去哪”三个字哽在喉头。

萧辞归抬眸,只见这漏夜街巷中,遥遥望见一户店面仍是花团锦绣、张灯结彩,其间欢声笑语不歇。

清风楼。

林凤岐勒马而停,对萧辞归道:“辞归,你先行归家,我稍后便回。”

这可是元日啊。

萧辞归凝滞了一瞬:“……郎君,这不妥吧。”

“要是,要是娘子问起,属下如何作答?”

他自小与林凤岐一起长大,关系比一般的上下级更近一步,说话也并无太多顾忌。

这本是意欲提醒林凤岐三思的反问,谁知林凤岐想了想,便道:

“元日宴,官员本就归家较晚,想必她也早早歇下了,应该不会问起。”

他们自从成婚之后便分居两院。

林凤岐想,她总不会还在等自己。

这话落在萧辞归耳中:“……”

他一时无言,神色复杂。

萧辞归离去后,林凤岐翻身下马,径直走进清风楼中。

然后身形一动,出手如电,借助柳树阴翳制住了即将袭来的掌风。

林凤岐叹了口气:“穿着夜行衣守在宫门口附近,你是真不怕被禁军翊卫当刺客抓了?”

竟然是宋凌霄。

宋凌霄甩开林凤岐制住他的手,烦躁道:

“你管得还挺宽。我问你,你和薛映昭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话要说?我腿都快蹲麻了。”

林凤岐:“……这该我先来问你。你为何要蹲守薛映昭?今天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回京,难道这么快又得罪了你?”

总不至于是三年前那场架还没打够,等他来京城特意再来约战。

宋凌霄嗤笑:“我有这么睚眦必报?凤岐未免太小瞧我。”

林凤岐一笑:“是是是,是我多想了。薛映昭如今不是世子,而是名正言顺的越平侯。凌霄也不再是不知事的少年郎了,定然不会如此冲动。”

这话既点出了薛映昭今非昔比,不能妄动,又顺着哄了宋凌霄。若是从前,宋凌霄定然大笑道“谁要与他一般见识”。

“他是越平侯,那又如何?”

宋凌霄冷冷道:“我发现了薛映昭的一个秘密。今夜,我必要他们有来无回。”

宋凌霄向来潇洒旷达,万事不上心,林凤岐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神色。

寒冷,狠戾。

这是一种起了杀意的神色。

林凤岐眉心一凛,肃然道:“凌霄,你同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凌霄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腰侧剑柄上。

他缓缓道:“自从明意省亲之日,你点醒了我。周仪如何能提早知道你与徐佩珩相约,连所处厢房都一清二楚,还提前纠集了一概官员,必然是早有预谋。

之前我乱了阵脚,没去细想那迷情香是从何而来,只以为是风月之地用来助兴的。后来我特地询问过,清风楼的人指天誓地说他们绝不敢做这等事——贵人不吩咐,他们焉敢自作主张?”

宋凌霄摩挲着剑柄,指尖由于用力而微微泛白,一如他现在的脸色。

“一定是周仪。”

宋凌霄咬牙道:“一定是他,想要暗算你和徐佩珩,好给你安一个‘官商勾结’的罪名,这才害了明意!

而我——我无心入仕,从未考虑过官场里的门道,只以为你和徐佩珩是因情相约!我竟然……竟然……”

宋凌霄回忆起宋明意字字泣血的控诉,深吸一口气。

“明意骂得好。是,我该死。可我谢罪之前,怎么也将害了她的人全给揪出来,先取了周仪狗命!

——你还不知道吧。周仪那个贱人,弟弟犯了事儿,他就要去贿赂薛映昭,今日邀他前来,要奉上钱财美姬……呵!”

他思及薛映昭三年前干的好事,讽刺道:“一个伎俩下作的贱人,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不如老子送他们俩一个好事成双。”

“所以,你守在宫门口,是要跟踪薛映昭和周仪,好伺机下手?”

宋凌霄痛快道:“是。不过一直没见到周贱人出来,我就去蹲薛映昭了——

老子又不像周贱人一样精于给人下套,哪儿知道他们定的是清风楼哪间房?谁知道你跟薛映昭倒是相谈甚欢,我当时真想拿石子儿丢你。”

林凤岐:“……”

他无言片刻,问道:“那你若跟着他们到了厢房外,打算如何?”

林凤岐指了指宋凌霄握在手中的佩剑:“一剑杀了他们?”

宋凌霄呵呵道:“这法子以后再用,容他们多活两年。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

林凤岐心中浮现中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凌霄从袖子取出几粒药丸,冷笑道:

“他不是喜欢给别人下药吗?老子让他今天跟新任越平侯一起,吃、个、够!”

林凤岐:“……”

林凤岐:“…………”

*

宋明意听了小厮转达“宫宴里的事故与林家无关”后,心中更沉。

如果是当殿对峙,输赢当场便见分晓。可是万一对方只是围魏救赵,暗中发难呢?

像林凤岐这样的清流君子,能应付得来么?

林太傅令人带话,说的“伤疤”又是什么意思?他手腕受伤了?

“萧郎君!”

行至半路,身旁的仆从眼尖,立刻叫道。

宋明意撩开车帘,在仆从慌乱的搀扶中下了车,快步到萧辞归的面前。

“萧郎君,你家郎君何在?”

萧辞归看着眉头紧蹙的宋明意:“……”

萧辞归素来沉稳,如今第一次在年少的林氏主母面前无言以对。

清风楼,打乱她人生轨迹的开始。

宋明意指着颜色红艳的牌匾,不可置信。

“……林凤岐还能在同一个陷阱跌倒两次?!”

萧辞归拙劣地解释:“兴许,兴许郎君另有安排……”

宋明意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萧辞归闭嘴了。

*

清风楼中,文人雅集,则去琼楼;美伎随侍,则在雅阁。

踏进这间雅阁时,宋凌霄警惕道:“怎么回事?林凤岐,你今晚也在这包了个场?!”

“你今晚来这里,不就是追查薛映昭和周仪在哪儿相会吗?

——就是此间。请吧,宋少侠。”

林凤岐掀袍坐下,手臂支在桌上,终于腾出空来揉了揉眉心。

宋凌霄“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转身四顾。

房中陈设雅致,和他年少时与同窗宴饮的琼楼一般无二,并没有什么他想象中的依红偎翠、风月缱绻的标志装饰。

宋凌霄结结巴巴:“不、不是,怎么这样?”

“钱财呢?”

“珠宝呢?”

“美姬呢?!!”

林凤岐缓缓道:“你在宫门外候着,就没看到越平侯府的几辆马车候在外面,还有重重守卫吗?”

“看到了啊。”

宋凌霄道:“那又如何?我穿着夜行衣,难道还能上去问问?他们先把我给擒了吧!”

林凤岐:“……”

林凤岐忽然明白为什么自从宋凌霄十几岁之后,宋大人就不再强迫他读书入仕了。

“周仪送予越平侯的所有礼物,都在那几辆车里了。越平侯列了单子,将其押在宫门口,然后在元日宴上当殿告发。”

林凤岐将今日之事简短告知。

宋凌霄听呆了。

“刚正不阿?当殿揭发?薛映昭……他他他,他转性了?!”

宋凌霄不可置信:

“三年前,他明明在醉仙楼中意图强迫妇女!人家一个寡妇,孩子才六岁,哭着要薛映昭还他阿娘,还被薛映昭踹了一脚!

……难道他爹一死,薛映昭就大彻大悟从此改过自新了?!”

林凤岐:“……我同你说过,这事是周仪算计。”

宋凌霄幽幽看他一眼:“可我当时在场,是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所以就算后来知道是周仪故意引我前去,我也没把周仪怎么样,是不是?

我的脾气我自己知道,就是没周仪捣鬼,再让我见这种事一次,我还揍他丫的!”

林凤岐叹了口气:“我当时刚刚入职翊卫队,品阶不高,只查到这些。直到后来,才知道越平侯世子并非强迫那妇人,是周仪故意制造的误会。

你可知他为何要这么做?”

宋凌霄:“看我不顺眼呗,记恨我从前揍过他。”

林凤岐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其一。”

他又竖起一根手指:“凌霄可知道,陛下最宠信谁?”

“内侍省的温敬。”

“那么,三年前,陛下最厌恶谁?”

宋凌霄脸上浮现迷茫。

林凤岐一字一句:“西北拥有军功的,越平侯府。”

老越平侯年少时,也很是建立了一番功业,可以赞一句雄姿英发。

意气风发之际,与大皇子交往颇多,煮酒论道。

然而,最终得了皇位的是景文帝,那个当时势单力薄、还跟温敬在冷宫吃灰的三皇子。

景文帝上位后,坐稳了江山,越平侯府的日子便不那么好过了。

老越平侯和皇权角力到后来,已经心灰意冷,可是偏偏有个儿子文治武功还不错。

景文帝下诏要薛映昭来京都国子监求学,未必没有放在眼皮子下做人质的心思。

偏偏薛映昭参不透其中真味,一心以为是父亲要他来京都争光了,门门功课卯足心思。要不是脾气太大、太好排场,说不准也能与林凤岐一起被列为同辈楷模。

“你是清流世家子弟,薛映昭又是堂堂侯府世子,不过是因为误会打了一架,此事可大可小。怎么你连当年铨选的机会都被褫夺了,薛映昭也直接被遣回西北,除了未来的爵位,再也没有任其他官衔的可能?”

随着林凤岐一层层的剖析往事,宋凌霄脸色有些发白:

“我……我没想那么多。当时伯父罚我跪祠堂,跪了几天,他下了朝回来,看了我半天,然后叹了口气,说什么‘这样也好’,就把此事揭过了。”

那时他还以为,是正好赶上了铨选这样的敏感关头,是国子监正直不阿,是皇帝看在越平侯的显赫家世上,才各打五十大板,以示公平。

从那日后,伯父不再一定要求宋凌霄入仕了,他也一直以为是伯父向他妥协。

现在想来……恐是担忧以他的性格,最终引祸上身而不自知。

“而匿名举报此事的人,就是周仪。”

宋凌霄缓缓点头:“这个我知道。你……你分析的时候讲慢点,给我时间缓缓。”

“周仪告发此事,朝廷顺水推舟。此事顺了谁的意?”

“……周仪。陛下。”

林凤岐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笑意中略有几分嘲讽。

“顺了陛下的意,就等于顺了温敬的意。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周仪后来会依附温敬了吗?”

宋凌霄已经有些呆了:“我以为、我以为是他厚颜无耻……没想到,是从那时起,他就搭上了这样的‘东风’!”

林凤岐更正:“所谓‘东风’,只是契机。我猜,周仪算计你和薛映昭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想做便做了。

能真正将两方势力紧紧绑在一起的,只有利益。周仪和温敬,对于陛下来说都是一样的,是一柄为陛下所用的刀。

周仪,和大理寺丞许如观一样,出身没落士族。但他求进之心十分强烈,为了仕途,甘愿放弃个人愿景,只揣摩上意。这就是为何许郎官居六品,而他扶摇直上的原因。”

林凤岐总结道:“但是,周仪对于‘个人愿景’放弃得还不够——他不忍弃家族利益于不顾,这样的刀,不纯。揭发他的又是新任越平侯,此举在于拿周仪向陛下投诚。

一柄不纯粹的刀,和自年少以来的心腹大患,孰轻孰重?这个元日宴,陛下应当十分满意。”

宋凌霄沉默了。

良久,他干涩道:“你从前,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是……是这两年在淮阴……见了太多不好的事吗?凤岐,我……”

“是,也不是。”

林凤岐望着宋凌霄,这个曾与他一起斗酒纵马不知愁的年少好友。

他缓缓道:“我从前,只当你是我的好友。国子监求学时,就算你犯了什么错,我也总想方设法在伯父面前求得宽宥。

那时我年少,只是在想,你不入仕也无妨,若遇事,我必倾尽全力护你周全。”

林凤岐说完,忽然觉得此话过于耳熟。自己真正许下的第一个诺言,犹在耳边:“若能尽绵薄之力,必护宋姑娘周全”。

想起往事,林凤岐不自觉地笑了笑,抬眸望见失神的宋凌霄,又收敛了笑意,继续道:

“可是现在,我发现,‘宋凌霄’此人并不仅仅是我的好友。”

“你还是我妻子宋明意的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肥章!哥哥要开始成长啦,兄妹间的心结也会逐渐解开。

PS:周仪的官职是朝散大夫,私设是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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