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是特别远。

车子顺着风向而行，邱穆晔把自己帽子摘下来，拽着季向阳的黑色羽绒服微微向后拉开些距离，有凑热闹的心理在，她想看看穿着新衣服走在路上去拜年的人们。

季向阳骑着电动车穿梭在交错的小巷里，他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再拐个弯就到没什么人的宽路了，但是走这条路会绕远一些，就要拐弯时，迎面遇见了一位老大爷，是个熟人。

离着老远就听见大爷在喊他。

“这是阳阳吗！”大爷眯缝着眼看着，声音洪亮。

季向阳刹车，停到大爷身边，很客气地喊了声：“过年好，李大爷。”

大爷啧啧两声，又乐呵呵地又说：“过年好过年好，都长这么大了，这要是走在路上，我都不敢认。”

“您身体还好吧？”季向阳学着程玉之前过年和人聊天的套话，和人攀谈着。

“好着呢，你现在在哪个厂子干活呢？”李大爷问。

季向阳说话又比刚刚声音大了些，怕他听不清。

“我上大学呢，还没找工作。”

“上大学，上大学好啊，你看人这孩子多争气，以后肯定是挣大钱啊！”李大爷说。

季向阳没怎么受过别人的称赞，他记得自己受称赞最多的时候，还是前年刚收到录取通知书，说是镇里今年唯一的大学生，周围邻居甚至来家里祝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大爷，您多保重身体，健健康康的。”

邱穆晔见他青涩地交谈方式，忽的想起自己当年也像季向阳说的，不喜欢跟着父母去拜年。

拜年要进门对着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甜甜地笑，要说着流水线一般的祝福语，要被不怎么熟的邻里指手画脚自己的穿着打扮，要被一年也不见一次面的人因为自己快奔三还不结婚而阴阳怪气。

他们说出那番言辞时语气那么正义，似乎真的有权力去决定她的一生，决定她的容貌，决定她的身体，决定她的丈夫，决定她的子宫是否使用。

在那些亲戚眼里，赚钱多少是没用的，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如果不结婚，邱穆晔的一辈子就毁了，老来也没有人照顾。

千金万金不如换老公的心。

“阳阳，这是你媳妇儿吗？今年带回家过年了啊，俩人模样都那么俊，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俊。”李大爷看到季向阳身后坐着的邱穆晔，自然而然觉得大小伙子找对象了。

禄岗镇的村民普遍文化不高，很多人家的孩子初高中都没上完就辍学打工了，到季向阳这个年纪的基本上都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自然结婚也会比大城市早很多。

有些年纪太小的，甚至就只在家办一场酒席，举行个婚礼就结束了，也不去领证，等年龄够了再补上。

“不是不是，她是我——”季向阳立马否认道，想起来刚刚在申叔家邱穆晔的借口，自己也用上了，“我姐，表姐。”

邱穆晔听到他嘴里说出的“表姐”，明明是自己安上的称谓，但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和李大爷解释完之后，季向阳没再继续磨蹭，抓紧拐出路口，带着邱穆晔往宾馆去。

这条路两旁都是荒地，冬天，落雪，几乎把所有的褐色土地都掩埋在了白色的世界里，她看到白茫茫一片中，有抹红色十分乍眼，她企图看清些，于是掏出了手机用相机放大看，原来是鞭炮留下的碎屑。

很快就到了宾馆门口。

季向阳没有从前门进，而是绕了个弯，在后门进去的，进去之后，他熟练地把车停在一边，等邱穆晔先下，然后才将行李箱拿下来，将电动车停好。

邱穆晔看到客厅出来了一个人，和季向阳的年纪相仿，穿衣风格倒是完全相反，一身亮黄色，头发还染了。

“兄弟！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贺关跑过来就要和季向阳勾肩搭背，被他及时制止了。

季向阳望向邱穆晔，先给她介绍到：“这是我发小，贺关，他家是开宾馆的，不过这两天不营业，所以目前就你一个顾客。”

贺关看向邱穆晔，一身红色针织裙，裙摆到小腿处，穿着黑色的高跟靴，没有化很浓的妆，气色很好。

“这位姐姐是？”贺关只知道季向阳说有个人要来住一段时间，但没说是个女人，还是个美女。

季向阳的“表姐”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邱穆晔先替他回答了。

“你好啊弟弟，我是季向阳的朋友。”邱穆晔笑着和贺关打招呼。

他刚听到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贺关把房卡给了邱穆晔之后，爸妈叫他去三大爷家拜年，于是就把两个人独自扔在这出了门。

“给我吧，我帮你提上去。”季向阳看着房卡上写的405，在四楼，他有些热，于是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扭头看向邱穆晔，“能帮我拿一下吗？”

邱穆晔接过来，抱着他的羽绒服，里面还有男人的温度，比她的兔绒都暖和。

她手里攥着房卡，看着他走在自己前面。

季向阳把袖子撸到小臂处正好卡住，小麦色的肌肤上有明显的血管凸起，随着他的肌肉一起一伏，若隐若现。

他的手抓的是行李箱，如果换成别的，是不是也这么吸引人，比如床单。

因为是自建房，四层楼也没必要安电梯，到四楼的时候，邱穆晔已经有些喘，她本来就不是经常锻炼的人，爬四楼对她来说确实很消耗体力。

走到405的门口，邱穆晔用房卡打开门，里面没有开灯，她先把手里的羽绒服放到了桌前的凳子上。

季向阳跟着她进来，把行李箱放在了门口。

“那个，还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季向阳就在门口玄关处站着，他看着邱穆晔朝他走过来。

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女人盯着他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季向阳侧身靠在了墙上，他觉得这个氛围有些令他局促。

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季向阳能听见她鞋跟落地的清脆，也能听到自己心跳声。

邱穆晔就要和他贴上了，他不得不屏住呼吸，贴住墙，以此来变得像一张薄纸片，让自己好受些。

“没事的话你就要走吗？”她仰头一说话，气息抚摸过他的喉结，惹得人喉咙发痒。

季向阳立马摇头：“不是。”

“那就是不想走？”邱穆晔又问他，她的羽绒服还没脱下来，袖口蹭到了他的手臂。

“不——”他又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裁裁：被壁咚了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