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硕嘴角噙着笑，文质彬彬，无框眼镜下的眼眸幽深透着兴味。

“女孩子这么大脾气可不好。”

顾谨瞪他一眼：“要你管。”

说完便要绕开韩硕走，就听他说道：“你这脾气，秦家那小子，没少受你的气吧。”

顾谨脚步一顿，抿了抿唇，不高兴道：“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韩硕笑了声，并不在意，他从怀里掏出张门票：“我这正好有两张海洋馆的门票，呼市离这也不远，你们要是无聊，可以过去玩玩。”

顾谨垂眸看向他手里的门票，冷哼一声：“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往外走。

少女从身边走过，带着一股香风，韩硕着迷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手里的门票，半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天空阴沉，细雨如丝。

顾谨站在门廊下，目送二姐离开，重重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天气预报说雨今晚会停，也不知道准不准。

走进屋，本想上楼睡个回笼觉，想到没拿手机，她回到客厅，从桌上拿起手机，余光看到桌上的门票。蓝色的背景色，中间是一张海豚跃出水面的照片。

顾谨还是挺喜欢海洋馆的，虽然不会用韩硕送的票，但这个地方可以纳入行程，她拿起票看了眼地址，在呼市郊区，怪不得韩硕说离深市不远。

她又想起韩硕说是两张票，可拿着的手感怎么看都是一张。

想到之前在外公家时韩硕嘴里没句实话，她刚想说他小气鬼，连个门票都要骗人，看到左侧最上面的四个字，不觉用力咬紧后槽牙。

情侣套票。

韩硕还真是自以为是，认准了她和秦纪阳交往了。

被人误会，还是被自己讨厌的人误会，厌恶感叠加，顾谨用力把票揉成一团，扔进了地上成堆的包装袋里。

——

正逢周末，下雨的关系，路上车子很少。

黑色越野车开得很快，轮胎踩到水坑，溅起一路水花。

车内，韩硕低头擦着镜片，一边问：“好端端怎么突然要走，我可没听你说后面还有事要办。”

刘璐正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出神，闻言，放在腿上的手攥紧，转头看向韩硕，质问道：“你刚刚看顾谨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韩硕偏过头，没了镜片遮挡，眼中多了几分凶狠：“什么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刘璐怒道，“韩硕，我妹妹才十八，你竟然有那种心思，你还是个人嘛！”

韩硕像是没感觉到刘璐的怒火，把眼镜戴好，才说道：“哦，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小谨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女人了。”

他声音轻，刘璐却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她忽然想起韩硕那些女人里，不止有十八岁，甚至有更小的，韩硕是什么样的人，她更是清楚，心里升起一阵恐惧，嗓子发紧，半天才找回声音：“你要是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韩硕轻声笑了笑，突然抬手猛地掐住刘璐的下巴，恶狠狠道，“刘璐，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嫁给我时定好的条件，之前我不小心让那女人搞出孩子，所以你去闹，我由着你，但其他的事，你管的太多了。”

刘璐看着韩硕冰冷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反抗母亲介绍的联姻对象，执意要嫁给韩硕，一个从家世到自身都烂透了的男人，最后母亲妥协了，她以为她赢了，现在想想，掉进淤泥里的自己，其实从第一步就错了。

“怎么还哭了。”韩硕笑着用指尖拭去刘璐眼角的泪，“你放心，我不会动顾谨。”

他放开刘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声音极轻：“她还有更大的用处。”

刘璐望着韩硕的侧脸，脸色惨白，衬得下巴上的指印更是骇人。

——

凌晨3点。

顾谨裹在空调被里看电影，投影屏中，鲨鱼张开它的血盆大口，似乎要冲出屏幕，她刚想感慨鲨鱼这牙齿泛黄厉害，感觉会有口气，手边的手机响起来。

侧头看了眼来显。

她二姐的电话。

稀奇。

顾谨拿遥控按了暂停，一边拿起电话接通，想起白天二姐说她熬夜的事，她心思一动，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您好，我正在睡美容觉，请在‘滴’的一声后给我留言。”

“甜甜，别装了。”

小把戏被拆穿，顾谨心情反而挺好，声音娇憨：“二姐，你竟然凌晨都不睡觉，被我抓到了吧。”

电视画面正巧停在鲨鱼的大嘴上，看着那一口黄牙，有些反胃，她拿起遥控，快进了几秒按下停止。

呼市，韩家。

漆黑的房间内，刘璐坐在镜子前，听着妹妹的声音，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嗯，被你抓到了，甜甜可真厉害。”

她说着说着，眼里含着泪光，自从回到家，她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年少时的事。再婚、离婚、接着再婚，永远没时间搭理她的母亲，组建了新家庭，把她当成累赘的亲生父亲，试卷考满分得不到一个夸奖，便用旷课逃学博取关注的自己。

那段堕落、歇斯底里的人生，在家里最小的妹妹学会走路说话时，有了改变。

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抱着娃娃，奶呼呼地跟在她身后的顾谨，无论她拒绝多少次，顾谨还是会笑嘻嘻地抱住她的腿，要她陪她玩儿过家家。

幼稚的游戏，她却乐此不疲。

在游戏里，十七岁的她，在扮演母亲的角色时，把自己童年中缺失的东西，用另一种方式补偿给了自己。

顾谨不仅是她的妹妹，更是她对美满人生的憧憬与投射。

想到韩硕那句更大的用处，刘璐顿觉毛骨悚然，她抓紧手机，问道：“甜甜，你准备在深市待多久？”

顾谨拿着手机，歪倒在沙发上：“十多天吧，我在网上看了攻略，深市新建的那个游乐场，要玩儿全至少要两天，后面我还想去动物园，还有沙滩，晚上在沙滩上放烟花可好看了。对了，还要去逛商场，我妈给我留了任务，让我看看这边的商场和J&S有什么不同。”

“每次都是，无论在国内，还是去国外，我妈总要我留意大型商场各个细节。回来还要问我，跟考试一样。”

刘璐听着电话里妹妹的碎碎念，擦了擦眼泪，说道：“小姨这是从小培养你的敏锐度，你早晚要接手J&S，管理企业可没这么简单。”

顾谨点头：“但我既要给自己买衣服，又要留意这些，同时打两份工，好累的。”

刘璐笑了笑：“那甜甜真是辛苦。”

这差事累不累，顾谨最清楚，见二姐顺着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就、还行吧。”

“对了，二姐，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刘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试探道，“昨儿个我走的急，忘了你姐夫说有东西要给你，他给你了吗？”

提到韩硕，顾谨撇了撇嘴，想了想说道：“给了，海洋馆的门票。”

“呼市的？”

“对啊。”

刘璐心一沉，嗓子发紧，她呼出一口气，尽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那家海洋馆去年才开的，人挺多，我记得深市也有海洋馆，规模也不小，你来呼市不方便，不如就在深市玩儿。”

顾谨皱了皱眉，饶是她不怎么机敏，也听出她二姐不想让她去呼市。

“韩、姐夫说离深市不远。”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犹豫了下，问道，“二姐，你是不想让我去呼市吗？”

刘璐听着妹妹的声音，心有些酸：“我怎么会不想让你来呼市，我恨不得你天天找我。”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道：“甜甜，呼市这小地方乱，你一个女孩子出来玩儿，还是选深市那种大城市好。”

顾谨抿了抿唇，呼市确实各方面都比不上深市，有深市压着，呼市永远是陪衬，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劲吧。她虽然不理解二姐为什么这么喜欢深市，但二姐说的有道理，况且深市也有海洋馆，她何必舍近求远。

“好的，那我就不去了。”

刘璐松了一口气：“出去玩儿带着保镖，玩儿完了就赶紧回家。”

“嗯嗯，知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顾谨抬头看着屏幕里的鲨鱼，总觉得这通电话莫名其妙。

二姐让她别去呼市，韩硕让她去呼市，还专门送她门票。

顾谨想起门票上的“情侣”二字，还有韩硕提起了秦纪阳，顾深曾说韩家和秦家有仇，韩硕送票不好，偏偏给她情侣票，过年时，还想让她牵线，见一见秦纪阳。

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看，韩硕该不会是想用她当饵，引秦纪阳去呼市吧。

顾谨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但碰上韩硕这种人，不得不谨慎些。

理清头绪，她嗤笑一声，韩硕果然是个混蛋，不过他还真是自大，以为什么都会朝他想的方向发展，谁给他的自信。

他注定要失望了，她跟秦纪阳根本没交往，自然用不到他的“好心”。

——

深市的雨云散去，天空放晴。

在太阳的炙烤下，雨水堆积的路面像吸了水的松饼，在大自然的烤箱里快速恢复干爽。

第一天外出，顾谨果断选择了逛街。来时带着的衣服很明显已经追不上深市的温度，太厚了。

自己一个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她还是路痴，哪怕商场就在附近，保险起见，她还是带上了保镖。

为了不太惹眼，她让两个保镖离她远一些，每次她进店，他们就等在外面。

深市是南方，一年中高温天气居多，商场里的女装已经全换成了夏装，比起海市，这边的衣服款式明显更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