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0年7月31日，午后，葡萄牙，里斯本城外

神圣罗马皇帝，卡尔五世，即葡萄牙（新任）及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挥鞭送走了嫡长子兼继承人，葡萄牙及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菲力王子先行后，自己也一抽鞭驱马载自己回城中，侍卫们也马上跟上；然而，走到半路时，殿后的侍卫传消息上来，说从后接近他们的马队已展开旗帜，还是皇后的旗帜！

卡洛斯惊愕，问：「皇后来了？」但依莎贝（阿维斯的依莎贝，卡洛斯的妻子）不是在托德西利亚斯（卡洛斯之母，西班牙女王胡安娜的被囚之地）的吗？

此时，另一名殿后的侍卫传消息上来，说看到了皇后的马匹总管兼侍从武官，隆拜侯爵，法兰西斯科德波吉亚大人！

卡洛斯终于拉缰绳，减慢回城的速度，并举手示意全队减慢速度，然后，就像默契一般，一名骑士从后面单枪匹马上前接近卡洛斯的马队，去到作战距离前停下，脱下帽子低头，说：「陛下。」

正是隆拜大人，法兰西斯科本人！

这下子卡洛斯立刻拉绳停下，调转马头，说：「法兰西斯科大人，我的妻子在哪？」有法兰西斯科在，依莎贝也一定在附近，两世为人，卡洛斯心中清楚，法兰西斯科可以说是依莎贝的秘书和影子，也是她的宝盾和利剑，正是因为有法兰西斯科在维护依莎贝和王子女们的安危，卡洛斯才敢离开西班牙数年才回来一次！

虽然卡洛斯的侍卫队伍也跟随停下，调转马头，但全队人仍然维持戒备，随时为护君而拔剑；幸好，他们今次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当法兰西斯科听到卡洛斯的问话后，只是再低头并且拉绳令坐骑退后，然后露出对面马队为首的女骑士，她脱下斗篷的帽子，说：「卡洛斯，我需要和您谈谈。」

女骑士正是卡洛斯的皇后，阿维斯的依莎贝！

虽然世人皆知卡洛斯和依莎贝夫妻情深，但亦知依莎贝并非因私废公之人，她既再次被卡洛斯任命为西班牙的摄政，那怕只是共同摄政之一，她也会鞠躬尽瘁的为夫君效劳，如今她既穿山越水从卡斯蒂亚北部赶来葡萄牙首都面君，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一件会或将会动摇国本的事发生了，而依莎贝即使身为摄政的王后，也不能或没有权限处理，只能静候卡洛斯本人的圣裁……

想到这里，在场除了当时人夫妻和担当秘书的法兰西斯科外，都倒吸一口气，为将会发生大事担忧起来！

卡洛斯不是傻子，当依莎贝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马上排除了最近所有妹妹玛丽（奥地利的玛丽，匈牙利及波希米亚孀居王后，另一位西班牙的共同摄政）能处理的政事，只唯有一件事玛丽无权决定，依莎贝也不能独自决定的，就是今天上午收到的那个加急消息：菲力的婚事！

菲力是整个哈布斯堡帝国的第一继承人，他的婚事的确能够动摇国本，于是身为现任哈布斯堡帝国的君主的卡洛斯就必须为此事做最后把关和决定，那怕这个决定会令所爱受苦！

想到这里，卡洛斯说：「依莎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宫再说。」

依莎贝点头，说：「是，陛下。」

卡洛斯扬声说：「调头，回宫。还有，让人先去通知城中和宫中，王后来了。」

负责传讯的侍卫朝卡洛斯低头，说：「是，陛下。」然后单枪匹马赶向城中报讯了。

于是卡洛斯一马当先往城方向走，卡洛斯的侍卫队分开一条路，让依莎贝跟在卡洛斯后面，然后再跟上，走最后的是依莎贝的侍卫队，走了一段时间，一行人终于走到城墙前，而城门已经打开了，城中的士兵们已经驱赶通往王宫道路上的百姓到两旁，虽然两夫妻都很不喜欢这样扰民，但因为依莎贝的到来是为了紧急处理国事，而国与国之间的博弈都是分秒必争、瞬息万变的，所以纵使这样会显得他们不亲民，他们也没办法了！

一行人穿过主要街道，终于回到了王宫。

里韦拉宫，宫门

已经被护送回宫的菲力，听到母亲的到来，连忙赶到宫门口迎接﹔卡洛斯和依莎贝下马，菲力迎上来，弯腰，说︰「陛下们。」

依莎贝看到久未见到的长子，连忙说︰「孩子，让我看看你。」

菲力马上站直身子，但仍然维持微微低头，眼睛看下方，以示恭敬；依莎贝把儿子从头看到脚，确认没什么不对劲后，点点头。

卡洛斯见状，立马说：「菲力，你的母亲赶了很多路，让她去梳洗休息一下，晚上你们会有很多时间相聚的！」

菲力马上让出一条路，依莎贝朝卡洛斯屈膝，然后就和两名侍女前往王后寝室了。

卡洛斯又对菲力说：「你也去梳洗一下吧，一身汗臭和你的母亲吃晚餐吗？」

菲力连忙弯腰，说：「遵命，陛下。」

卡洛斯对王宫总管说：「安排护送王后前来的侍卫们去梳洗休息，让他们放一天假吧！」也不等王宫总管的回应，卡洛斯也大步赶回寝室梳洗，狩猎完了一身汗臭啊！

因为依莎贝的到来，卡洛斯不得不将今天傍晚与议会的会议挪后到明早，除非有十万火急或人命关天的事要上奏，并且安排今晚在宫中举办宴会，以示对依莎贝的重视，也让她和葡萄牙的贵族和资产阶级重新熟悉熟悉！

王后寝室

快速泡了个澡后，卡洛斯来到了妻子的寝室，看到了依莎贝刚刚穿好了衣裙，侍女们忙着擦干她湿漉漉的头发，她们看到他后，连忙放开了依莎贝的头发朝他屈膝，依莎贝也屈膝，说：「陛下。」

卡洛斯点头，说：「依莎贝。」又朝侍女长说：「离开我们。」侍女们又屈膝，然后退出房间并关上了门。

待侍女们的脚步声远去后，卡洛斯一把抱住依莎贝，低声说：「你们收到了来自于法兰西的信吧，又让你们受委屈了！对不起！」

被抱住的依莎贝摇头，也低声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我的兄弟拖后腿，你不会败给弗朗索瓦（法兰西国王）的，弗朗索瓦想羞辱和激怒的是你啊！」

卡洛斯坚定说：「他不会如愿的！」

听到卡洛斯的坚定的话语，依莎贝没有觉得安慰，反而更加担心了，她害怕地问：「卡洛斯，你打算怎么办？卡斯蒂亚和亚拉冈现在连运转都成了问题啊！」

卡洛斯坚定答：「现在菲力还小，即使成了婚，只要尚未同住，日后也可以向圣父（罗马教皇）申请判决婚姻无效，不必被人冷嘲热讽一辈子！而且只要把婚事往后拖延到新世界的白银来到就可以了，到时我要令弗朗索瓦后悔羞辱我们！」

依莎贝又摇头，说：「卡洛斯，如果没有鄂图曼大军的威胁，圣父是不会偏向我们的，罗马一直厌恶皇帝插手意大利的事务，而现在你不仅是皇帝，还是统治他们南方诸国的亚拉冈国王，母亲（亚拉冈的玛丽雅，故葡萄牙王后），愿主祝福她，在世时就曾说过，外祖父（故亚拉冈国王，费南多二世），愿主祝福他，和以前的圣父（们）是互相厌恶，面和心不和的；再说，新世界的白银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开采出来，新世界又远在天边，这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面对妻子的悲观，卡洛斯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问：「那妳甘心菲力被羞辱，被迫纡尊降贵娶一个法兰西贵族女为妻？」

依莎贝大力摇头，答：「当然不是，卡洛斯，我怎会愿意菲力被羞辱？只是，现在确实是形势比人强，我们现在是束手无策啊！除非有人愿意帮助我们，施加压力给弗朗索瓦，逼迫他改换新娘人选！」

卡洛斯听到依莎贝话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依莎贝，来见我之前，费南多（卡洛斯的弟弟，奥地利大公之一）有没有派人给過妳什么东西？」

费南多给的东西？

依莎贝猛然想起小姑玛丽在她出发前来葡萄牙时给予她的东西，连忙推开夫君，伸手往腰带一探，摸到了！

卡洛斯看到妻子拉起系在腰带的小锦囊打开，取出一封折的厚厚的信件，她急促说：「卡洛斯，临行前，我们的姊妹玛丽给我的，她说是费南多托她交给我，要我们一起看的东西！」

要他们两夫妻一起看？

卡洛斯从依莎贝手中拿过信件拆开，仔细阅读：「亲爱的兄长和嫂子：

如果您们收到并拆开这封信件，即是我对弗朗索瓦的推算没有错，他真的不愿意和我们家族和解，并刻意刁难我们，推出旺多姆公爵（法兰西王室旁枝）之女为您们的长子，我的侄子的新娘；对此，我苦思冥想怎么解决，终于想到了一个折衷之法，就是：您们要求把侄子的新娘人选改换成另外一位法兰西国王亲属，法兰西的芮内（已故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二嫡次女，弗朗索瓦的堂妹兼小姨）和费拉拉公爵，埃尔科莱二世德埃斯特的长女，安娜德埃斯特小姐。

我知道您们一直希望我的侄子娶一位王女为妻，最好是一位女继承人，就像嫂子和我的妻子一般，而勃艮第的珍安（法兰琪王国/前勃艮第伯国的女继承人，前为纳瓦拉的胡安娜，弗朗索瓦的外甥女）是唯一符合的人选，但弗朗索瓦连他没土地的女儿（法兰西的玛嘉莉）都不愿意给我们家族当儿媳，又怎会同意有土地继承的勃艮第的珍安嫁过来？

我敢说弗朗索瓦宁愿亲儿子死光，也不会让我们家族再得一片土地！现在用和平条约逼迫侄子迎娶他的女性亲属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罢了！

毕竟法兰西执行萨利克法，即使向他低头娶了波旁家族的女儿，您们的孙子也不会得到波旁家族的爵位和财产，更别说远之又远的法兰西王位了！

我知道您们也想到意大利是帝国（神圣罗马帝国，名义上奉卡洛斯为君主）的一部份，也执行萨利克法，但是费拉拉公国的情况不同，由于您们和我都晓得的原因，费拉拉是不会有男系的孙子的，而圣父因为想要回这幅土地（费拉拉本为教皇国的一部份），所以也不会同意埃斯特家族的旁枝继承费拉拉的！

不过，因为有斯福尔扎家族的法兰切斯科一世（已故米兰公爵）透过迎娶当时米兰公爵，菲利波玛丽亚维斯孔蒂的独女比安卡玛丽亚为妻，从而最终继承米兰公国的珠玉在前，只要侄子迎娶费拉拉的嫡长女，安娜小姐，一旦埃斯特家族的嫡枝男嗣断绝，侄子就可以按照米兰的前例要求继承费拉拉！

即使到时的圣父想要回这幅土地，他也要掂量掂量他还需不需要我们家族帮忙他抵挡鄂图曼帝国入侵或法兰西的胁逼！

至于其他埃斯特家族的土地，摩德纳和雷焦公国本就是帝国的一部份，只要皇帝还是出自我们家族，侄子继承摩德纳和雷焦也不过是皇帝的举手之劳罢了！

还有法兰西的芮内是法兰西的夏特女公爵，这个爵位虽然由于萨利克法，因此不可能落到安娜小姐头上，但芮内得到这个爵位是因为她曾经被她的母亲，布列塔尼的安（已故法兰西王后兼布列塔尼女公爵）指定为布列塔尼的继承人，但她的父亲，路易十二强夺了她的继承权，还给了原来的继承人，法兰西的克洛德（芮内的长姊，弗朗索瓦原配），而弗朗索瓦为了掩饰路易十二为法兰西强夺布列塔尼一事，就封芮内为夏特女公爵，美其名芮内自己放弃布列塔尼的继承权！但布列塔尼人因为弗朗索瓦一直控制法兰西的克洛德（当时的法兰西王后兼布列塔尼女公爵，已故），不让她亲自统治布列塔尼，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芮内才算是布列塔尼真正的继承人一事，而布列塔尼不执行萨利克法，一旦芮内的男嗣断绝，安娜小姐可以要求继承布列塔尼！

虽然现在法兰西的克洛德的长子，弗朗索瓦王太子（法兰西王太子）继承了布列塔尼，还成了婚，也有两个弟弟，但是只要他（们）不受布列塔尼人欢迎，而芮内也不在人世的话，安娜小姐便可以提出外祖母，布列塔尼的安指定芮内继承一事，而她乃芮内的继承人，有权继承布列塔尼！

您们可能说这些继承太长远了，而安娜小姐只不过是公爵之女，并非国王之女，但您我皆知此公爵并非彼公爵，旺多姆公爵必须听命于法兰西国王，他的女儿是贵族之女，但费拉拉公爵却只是名义上是圣父的属下，实际权利近乎一个独立国君，他的女儿是君主之女，虽非王女，但也是配得上侄子的；否则我们的祖父，愿主祝福他，麦斯米利安一世（已故神圣罗马皇帝）和波兰的齐格蒙特一世（波兰国王）又怎会愿意先后迎娶米兰公国的嫡女为后？

最后，如果弗朗索瓦不同意您们为侄子求娶安娜德埃斯特小姐的话，您们就可以抛出诱饵：令弗朗索瓦以为您们仍然打算为侄子求娶勃艮第的珍安和强烈不愿意旺多姆之女当儿媳是由于不想长子和破落户，名义上的苏格兰国王，占士五世当娅婿，令弗朗索瓦推而求其次，推出安娜德埃斯特小姐作新娘人选，切勿令弗朗索瓦联想到安娜小姐的继承权和嫁妆，否则侄子只能娶旺多姆之女为妻！

期望兄长和嫂子明白我的苦心！

祝一切顺利！

您的弟弟

奥地利的斐迪南

1540年1月8日」

未完待续